事前烟 第4章

　　是夏川啊。他刚才短暂地做了个梦，梦里他还在那个不大的小出租房里，那种单身公寓，他和秦钊，30多平。他下班比较晚，秦钊卡着他回来的时间把菜下锅，他一回家就累得躺到床上，听着锅碗瓢盆叮当作响的声音眼皮发沉，渐渐迷糊。然后秦钊也是会那么说。

　　尚闻绍，醒醒，起来吃饭。

　　"啊，哦，谢谢……"

　　就是突如其来的情感涌现和爆发，以及与之而来的骤然失落。

　　标准的失恋后遗症。

　　尚闻绍接过来夏川拿给他的便利店塑料袋，随手拿了最上面那一盒便当，然后又把剩下一盒还给夏川。

　　闻起来还行，他劈开一次性筷子，戳了戳并排整齐摆着的两块厚蛋烧，并没有什么胃口。

　　"给。"

　　见尚闻绍对便当没什么兴致，夏川愣了愣神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软糖给他。

　　"这……"

　　"请你的。"

　　他不再多话，埋头吃起便当。

　　可能人的情感是能共通的？尚闻绍觉得夏川大概就是感受到自己刚才突然的低落才没再说话吧，那包软糖传递过来的一点温柔也足够他撑过这一波情绪低潮。"谢谢。"

　　他们没聊天，墙上挂着的付费电视两个人也都没有投币打开的欲望，各种躺在自己的床上消磨自己的时间。

　　大概是十一二点钟，尚闻绍洗了把脸好歹擦了擦身体准备睡觉了，外面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雨点声。台风来了。

　　"睡吗？我关灯了。"

　　"嗯。"

　　啪地一声脆响带走了室内的光明，窗外雷电闪烁，偶尔点亮被窗帘密封的并不严实的房间一角。

　　轰隆，轰隆隆。雷声也大了起来，尚闻绍背对窗户，头埋在枕头里，觉得这雷声也无大碍，他累了一天，应该很快就能睡着。

　　但是隔壁床怎么不老实，翻来覆去，窸窸窣窣。

　　轰！！爆炸似得一声巨响，好大一道雷，可能离他们很近，声音非常响。

　　随着这一声巨响，尚闻绍感觉隔壁床好像都颤了颤。

　　轰！！又一声。

　　"呃……"

　　轰！！

　　"啊！！"

　　夏川猛得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喘着粗气。

　　"怎么了？？"尚闻绍问。

　　"没……"

　　"你怕打雷？"

　　"……"

　　"我跟你换换位置吧。"

　　"不用……"

　　轰！！！

　　"！！！！"

　　"你过来吧……"

　　尚闻绍再三坚持，夏川从靠窗的床上下来，走到尚闻绍这边。他等着尚闻绍坐起来，然后下床，跟他换个床，说不定能好一点。但是尚闻绍一把拽住他就往床上拉，他失去重心也躺倒在床上。

　　尚闻绍侧身捂住他的耳朵，"睡吧。"

第7章 知道的晓得我们是在抽烟

　　尚闻绍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他真的只是和夏川面对面，双手捂住他的耳朵，把惹人厌的雷声隔绝在外。

　　他很累，昨天和今天的奔波，间断性涌上心头的过去的甜和现在的痛，就像晴朗却有云的天气，前一秒还照得大地一片温暖，后一秒就被厚厚的云层遮蔽，洒下一地凉薄的影子。

　　自从那天他下班后没在家看到那个站在灶台前的身影以来，他就再没感受过睡觉时身边有其他人的体温。

　　台风的突然来袭，给这个盛夏的夜晚带来了一丝凉意。这一天尚闻绍睡的很好。

　　从沉睡中再次受到感官刺激而不自觉睁眼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是早晨了。夏川拉开窗帘，海岛特有的烈日阳光刺入尚闻绍的眼睛，他伸手挡了一下。

　　"醒了？"

　　"嗯……"

　　夏川站在窗边，转过头看看正撑在床上挤眉弄眼不甚清醒的尚闻绍。"喏。"他走到小桌边，从塑料袋里掏出来个饭团丢给尚闻绍。

　　"天晴了？"尚闻绍揉揉眼睛，把饭团放到一边又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被夏川枕了一夜发麻的胳膊。

　　"嗯，台风就擦着我们这过去，早上就晴了。"

　　"那今天就能回去了？"

　　"吃完早饭我们就走。"

　　干脆，利索，一早上夏川就帮着受伤不便行动的尚闻绍移动到卫生间盯着他洗漱然后退了房乘了第一趟船回小岛上。

　　谁都没提昨晚夏川有点丢人的害怕雷声的表现，可能也就是尚闻绍对他的这点温柔让夏川对他态度好了不少，哪怕尚闻绍路上犯蠢惹了什么麻烦他都没再像前两天似得脾气那么差。

　　"我是不是可以把轮椅还回去了？"尚闻绍被夏川推着，在小岛唯一那条小商业街上走着，陪他去诊所换药。"我觉得我去借一副拐杖也行，轮椅还是太麻烦了。"他毕竟只是划伤了脚底，弄个轮椅实在是太杀鸡用牛刀了。

　　"嗯。"

　　夏川话很少，尚闻绍不知道是不是他还因为昨晚的事有些尴尬，才一路一直没怎么和他对话。

　　午餐前他们就会到了民宿，夏川去了海之家帮忙，尚闻绍自己拄着拐到沙滩去找忙着晒太阳的那一家三口。

　　"小爷杀回来了。"

　　"哟呵。"袁静先摘下墨镜，她的肤色已经比前天刚来的时候深了一个色号了。"昨天和小鲜肉的独处怎么样？"

　　"别瞎说，什么都没有，人家就是照顾伤员，你以为谁都跟你俩一样大老远跑来交配的啊？"

　　"怎么说话呢。"张昊把脸上面膜揭下来，"我们这叫，短期内通过肢体接触有效增进夫妻感情，跟你才不一样。"

　　"我呸！"

　　活动受限的尚闻绍不能像他们一样撒丫子玩，从回来之后就一副大爷样子做好防晒措施之后跟海之家点了杯无酒精饮料在遮阳伞底下躺着养尊处优。

　　下午的时候果然又来了批小旅行团，看着像是一群大学生趁着暑假跑来玩，海滩瞬间热闹了不少，他们住的那家民宿和隔壁几家一下子都住满了。夏川作为少见的特级帅哥服务人员必然是十分受欢迎的，一下午尚闻绍就看见好几波小姑娘往他跟前凑问他要联系方式，要不就是一个下午点了四五杯饮料点名让他来做。

　　虽然经过昨晚一夜的相处尚闻绍基本可以确定这是个直男而且他们也结束了帮助与被帮助的关系，但是他总觉得心里酸酸的。

　　"我往那边去看看。"他用拐指着不远处的那片礁石带，对袁梦说，"等会儿你姐你姐夫如果来找我，就说不用管我了，我饿了自然就回来了。"

　　"哦……你别走远了，晚上那帮新来的说想弄个派对呢，还叫我们一起玩，你也来啊。"

　　"嗯，知道了。"

　　"哎……"没等袁梦把话说完，他就撑着借来的拐杖缓慢回了房间去换鞋换衣服。

　　从房间的窗户向外望去，海滩的另一边，被海浪冲击拍打的礁石群，阳光下参差不齐黑亮的石头交错于潮水间，像一群群被水流匆忙赶上岸的疲惫旅人。

　　尚闻绍拄着拐，穿着沙滩鞋，稍显艰难地走着。他不想和那些欢乐的人群混在一起，即便他现在也想放下也想开心一点，终归是没那么容易。

　　到了礁石边，不像平地那样好走，尚闻绍把拐杖放下，两手扶着礁石，翘起受伤的脚，只用健康的那只脚在礁石上攀爬，偶尔用另一只脚的脚趾助力，他终于爬到一块稍大的礁石顶端，从口袋掏出一盒烟，找出一根被放到不是特别潮的叼在嘴里，回头再翻打火机却发现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爬大石头的时候从口袋掉出来掉在哪了，只得作罢又把烟盒放进口袋，干巴巴地咬着那根烟，两腿垂在礁石外，叹了口气，兀自看着眼前的落日跟海天一色的风景。

　　搞不懂具体过了多久，太阳越来越沉，靠近那条涌动着浪潮的海平线，被太阳分割的天空上半部分颜色由深及浅，下半部分还是橙黄一片，把相接的海面映得波光粼粼。可能真是走得远了些，尚闻绍听不见海滩上人群们的嬉闹声，充耳只有海浪拍击礁石的声音，偶尔会有些撞碎扬起飘散在风中的水汽洒在尚闻绍的身上，脸上，清爽而舒适。

　　刺眼又夺目的白色圆盘，马上就要落入海平面下了，周围的点点灯光逐渐亮起，迎来夜色，送走日光。

　　"喂。"

　　突然礁石下面好像在叫他。

　　尚闻绍回头四处张望。

　　"你不回去吗？他们的派对要开始了。"

　　他看见夏川穿着跨带背心，叉着腰站在下面喊他，又看见远处沙滩上人来人往，逐渐聚集成一个圈，围着中间海之家老板搬出来的烧烤架。

　　"不用管我，我再坐一会儿就回去。"他对夏川说，想把夏川赶回去。

　　夏川张张嘴，没说话，刚转身要走，又停住脚。"你那个脚，一会儿怎么下来啊？"

　　"呃……"尚闻绍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低下头看看，自己真的爬了挺高，这块礁石到地面怎么也有三四米。

　　"唉……"他听见夏川发出的无奈叹息，然后就见夏川三五下就爬了上来。

　　"也不知道你怎么上来的。"夏川坐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垂着脚坐在礁石上。

　　"就那么上来了呗。"

　　夏川转过头看看他，看看他的脸，看看他受伤裹着纱布的那只脚，笑了笑，"真行。"

　　尚闻绍耸耸肩，认同他的夸奖。

　　他那支玩弄了半天的烟刚才说话的时候被他拿在手里，这会儿又拿起来叼在嘴里。

　　夏川注意到他的动作，但是他好半天没点燃，夏川有点奇怪。"怎么不抽？"他意思是点燃。

　　"打火机不见了。"他牙齿咬着烟嘴，不无感慨地说。

　　夏川撇撇嘴，从自己口袋里拿出来个塑料打火机，"来。"他点燃打火机，凑到尚闻绍嘴边。

　　火来了，尚闻绍愣了一愣，赶紧伸着脖子把烟凑过去，嘬了嘬腮帮子，点燃后拍了拍夏川的手，"行了谢谢。"烟雾吸进嘴里到肺里打了个转又从口中吐出，这口烟他终于抽上了。

　　"给我也抽一口。"夏川对他说。

　　尚闻绍看看他，想从口袋再拿根新的给他，"你等等我再给你拿一根。"这一根他都叼了一下午了。

　　"不用，没事，我就抽一口。"说着夏川拿着他的手把自己的嘴凑过去就着烟嘴在尚闻绍吸过的地方也嘬了一口。

　　看着点燃火焰的那一端突然亮起又加速燃烧的一小节烟和燃过后留下的烟灰，夏川果然只是抽了一口就离开，两手撑在礁石上仰头把嘴里的烟雾吐出。

　　尚闻绍听着夏川吐气的声音不自觉笑了出来，"那么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