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前烟 第55章

　　其实尚闻绍也大概知道袁静此一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就算她在短信里什么都没说。

　　昨天他刚和夏川刚闹了个不愉快，今天上班没多久袁静就约他下班见，这时间点怎么都不太正常吧。

　　而且他也确实有必要见袁静一面把秦钊回来的事跟她说一声。

　　昨天晚上，他扇了夏川一巴掌。

　　时间往回倒，还是得从夏川喝多了一把抱住他开始说。

　　就算嘴上说没事，尚闻绍潜意识里也还记得几个月前夏川喝多了来他家打闹一场那次；更记得前天秦钊突然回来又搂又抱上下其手让他回忆起割腕轻生不人不鬼的日子搞得惊恐发作。

　　感官和记忆互相连通了起来，夏川那胳膊环上来的一瞬间，耳边的热气，他满嘴的胡话，强硬的态度，胡乱在身上抚摸的触感，全都让尚闻绍汗毛倒竖。

　　先是把他推了开，而后啪地一下尚闻绍一巴掌就抽在了夏川脸上。

　　"你给我清醒一点！"

　　一巴掌给夏川抽懵了，站在两米开外站住不动了。

　　"你以为你和他又有什么区别？还是你以为你就比他好多少？自以为是就那么有意思吗？"

　　"以后你如果不是清醒状态就别到我家来。"

　　他几步走到门边，拉开门。"请。"他比划了个送客的姿势，大门开着，半分多种夏川都没挪地方，站在原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你不走我走。"拿上衣服揣上钥匙，大门大敞四开，尚闻绍倒是干脆，十分利落地抛下夏川就出了门。

　　后来外面吹了好半天冷风他稍微冷静下来再回去的时候大门已经被好好锁上，房子里也已经没了夏川的影子。他给手机充了电，能开机之后又过了好久那上面也没有关于夏川的半点消息。直到后半夜，将近四点他实在撑不住了睡过去，那手机也没一点动静。

　　冷却下来之后，尚闻绍也有点后悔。

　　他刚才情绪确实有点激动，说到秦钊，又说到再开始一段新的关系，他就有些跳脚，想要着急。

　　不过甭管怎么说，他都不该打夏川的。

　　也不该拿夏川和秦钊去比。

　　这点他最清楚。

　　秦钊是秦钊，夏川是夏川。

　　就算做过些混账事，夏川本质也不坏。他们相处了几个月，他知道的。

　　两个人之间那点若有似无的情丝和暧昧明眼人都有目共睹，更何况还有前些日子那不可说的一晚。

　　理论上讲他们现在应该越走越近找个合适的花前月下的你侬我侬的时候把窗户纸戳破了话挑明了眼儿对上了关系定了才对的，才是正常发展。

　　夏川的小心思他揣摩过也逃避过，但是理智敌不过感情，你要怎么拒绝一个不断贴过来的温暖的孩子呢？尤其是在这么一个最低温已经零下八度的冬天，还下着雪。

　　可就是，这秦钊回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

　　每每他提起勇气想要开始新生活的时候，甭管是记忆里还是现实里那人都会跑出来膈应他一下。

　　另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是，夏川没必要跟他一起承担风险。

　　身为一个姑且算是单身的男人他也希望能找到伴侣；但身为一个长者或者说前辈，他也知道自己和现在背负着的事情或许就是个定时炸弹，不想波及夏川。

　　"对不起对不起，等多久了？下班高峰期给我堵在桥上了，我应该提前出来几分钟坐上一班车才是，还能再早到一会儿。"尚闻绍按着袁静发给他的位置找过去，一坐下赶紧先赔罪然后便拿着菜单看起来。"点菜了吗？今天全算我的，再加几个，看看我未来大侄子跟大侄子他妈想吃点什么。"

　　袁静往左看看，他就把菜单往右挪挪；往右看看他就把菜单往左挪挪。菜单竖俩人中间，就是不让袁静看见他正脸。

　　"行啦。"袁静捉迷藏玩的烦了，直接一把把那菜单抽走。"我都点了六个菜了，吃不完还打算带走呢，足够花掉你两天工资了。"

　　"别躲了，你进来我就看见了。"

　　菜单被抽走，尚闻绍一双青紫发肿的眼睛毫无遮挡地展现在袁静眼前。

　　"怎么搞的？"

　　"没睡好。"

　　"你上班也这样？"

　　"上班……我戴了个眼镜。"

　　"唉……"袁静用手托着下巴，看着他直叹气。

　　尚闻绍干坐着觉得尴尬，又拿起桌上的橙汁开始喝。吸管叼在嘴里，杯子上的水汽浸湿了他的指头。袁静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他，他觉得自己脸上都快被看出一个洞来。

　　咕咚一声把杯子里最后一口都喝完，尚闻绍也忍不住了。"可别看了……我都快透光了。"

　　"那你就自己说啊，反正你也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袁静左手托腮，右手放在桌上，几根指头轻轻敲在上头，食指到小指，从左到右，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被她敲得喉头发紧，尚闻绍更不知道从哪开始说了。

　　与此同时，另一个区的袁静张昊家。

　　夏川面前摆着三个碗，分别是上午他来的时候张昊给他给他煮的馄饨，中午袁静给他盛的盖饭，还有半小时前张昊给他点的面。哪一碗都没吃，放在那变得冰凉混沌坨成一团。

　　"唉……"

　　夫妻俩神同步，张昊也撬不开夏川的嘴。

　　早上张昊陪袁静去产检回来的路上捡到了人不人鬼不鬼在街上游荡的夏川，夏川原本是在去上班的路上，但是一整晚没睡更没收拾自己，衣服皱巴巴头发像个鸡窝，双目无神还连路都走不直。要不是他长得太有辨识度，人夫妻俩看见还真当他是刚从哪个旮旯儿睡醒觉出来寻食儿的流浪汉。这个精神状态显然不太正常，袁静张昊停下车就去查看这游魂到底怎么回事，强制他跟公司请了假把他带回了自己家。

第96章 他只是事后说悔不当初

　　"我的姑奶奶，你到底怎么了？"

　　张昊又给夏川倒了一杯热水。袁静嘱咐他看好了这孩子，自己去找了尚闻绍，他现在也不好只顾自己不管夏川，连带着也跟着一起没吃晚饭。

　　从早上到现在，夏川就只说了几句话：

　　"没什么。"

　　"吵架了。"

　　这两句话本来就是矛盾的，既然没什么，又怎么会吵架？

　　起初张昊只是谨遵着袁静的指派，定时给夏川送水送饭，看着他别让他这个样子回去，说不放心。他好不容易请了天假，本来打算陪袁静产检完后就做一天家务的，结果捡这么个麻烦回家，也不想让人家看见自己一个大男人爬上爬下收衣服擦地板，就磨磨蹭蹭好半天也没做成几样事。

　　但是不把这俩人劝好怕是他媳妇也不会安心在家养胎。这些年来，但凡遇上跟尚闻绍有关的事，袁静肯定要第一个冲上去，讨回公道也好出谋划策也罢，尚闻绍出事袁静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哪怕她自己身怀六甲的时候也一样。

　　"唉……"张昊实在没办法，眼看着时间都快到了晚上八点，他放下手里的活，拉过一张椅子坐到了夏川对面。

　　"怎么回事啊？"

　　"没怎么。"

　　"没怎么，不吃不喝不说话，你为难你自己还是为难我呢啊？"

　　夏川原本头埋在手臂间趴着，这才抬眼看看他。

　　大眼瞪小眼几秒钟，张昊以为夏川终于舍得说话了，结果夏川抄起椅背上的衣服站起来就穿上了。

　　"有点晚了我先回去了。"

　　"哎等等……怎么走了，别走别走……"张昊赶紧把人拉住按回位置上。这袁静还没回来，人他再给看跑了可怎么交代。他皱着眉头看看夏川，想方设法多说点话把人留住。"我给你添点热水吧……"

　　张昊走到饮水机边边接水边回头确认夏川没走，两瞥三瞥之间，发现夏川脖子和耳朵之间有一片不太明显的青紫痕迹，仔细看看他嘴角也有些乌青。

　　"给你水，多少喝一点儿，一天了。"张昊坐回位置上，伸着头去看夏川脸上的乌青。

　　"你们打架了？尚闻绍打你了？"

　　"......没有。"

　　"认识他这些年也没见过他发火啊，你们两个到底遇见什么事了？你也打他了？"

　　"……"

　　"嗨怎么着也不能动手啊，你们俩这样怎么上班啊。处不成对象也别动手啊，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眼瞅着张昊自己越说越偏，夏川还是把事说了：

　　"不是，我跟那秦钊打的……"他没说后来尚闻绍扇他一巴掌的事，那事在他现在看来自己做得是挺不君子的。

　　"秦钊？？？他回来了？？"

　　"对……尚闻绍没告诉你们吗？"

　　*

　　"什么？？他回来了？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袁静从位置上猛得站起来，桌子椅子都被撞开老远，餐具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尚闻绍！这么大的事你不告诉我？？"

　　"嘘嘘嘘……我的姑奶奶！！"尚闻绍赶紧拉着袁静坐下，餐厅的人因为刚才的巨响纷纷纷纷投来愤怒的目光。"小点声儿！！"

　　"什么小点声不小点声？！这么大的事你不告诉我？他什么时候回来的？钱呢？给你了吗？不会人都回来了这笔钱还赖着不还指望你给他填补上吧？这些日子他都去哪了就没个交待吗？？他怎么没死外面！！这还算是个人吗？！"

　　袁静连珠炮似的又骂又问一长串，好像每个人遇到这事都比尚闻绍自己还气愤。

　　"姑奶奶你先消消气，想想肚子里的我大侄子，可别气出个好歹的……"他把凳子挪到袁静身边给她顺气，就这几分钟的工夫袁静的脸涨得通红。尚闻绍自己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秦钊回来不是个小事，要不是袁静主动来找他，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人说呢。"就……前两天，我出差回来那天。我到家没多久，他就来了。"

　　尚闻绍跟她讲那天秦钊和他说的事，因为事情太匪夷所思，他自己跟袁静说的时候都半信半疑不太确定。

　　眼睛左右瞟了瞟，四下都看了看，尚闻绍离袁静又近了一点才好说事。

　　几个月之前，秦钊折进去所有钱之后，被人带走接了个不要命的活儿。

　　他跟着人家学做生意把钱都赔了进去，里头不光有问家里要的父母养老积蓄、尚闻绍工作几年辛辛苦苦攒的血汗钱，还有自己借的担保人写的尚闻绍的十几万贷款。

　　这钱并不是真的就还不上了，假定他老老实实找人帮忙先把缺口补上事后再一点点好好工作赚钱还钱肯定有脱离泥淖的一天。但是现在，越到这种时候秦钊的赌徒心理越发严重。

　　整件事起初他不好跟尚闻绍说，想拿着兜里仅剩的几百块钱翻身。不曾想一圈麻将都没打完险些连麻将桌都下不来。正当赌场老板揪着他问他要钱的时候还真就有人掏了几千替他解围，还问他要不要再借点钱然后彻底捞回本。

　　输红了眼的秦钊听见钱字就已经失了理智，早就不去想这事是不是合理合法甚至正不正常，是不是个坑，凭什么人家就能这么轻易借他钱。

　　又问人要了几十万，但不知道是对方套路太深还是活该秦钊倒霉，不多时，连后边这几十万他也输了进去。

　　这次真的债台高筑的秦钊终于开始胆虚，不知道对方什么背景，自己要真还不上可怎么办。没成想，对方又在这时抛出第二根“橄榄枝”，问他要不要替他们干个活儿，一次就能赚五十万的那种。

第97章 别人的心思我都能一眼看出

　　“他哪儿告诉我们了啊！！你也见着那人了？”

　　刚被夏川告知了秦钊事情的张昊也是满脸震惊。他和袁静两个都还以为那人不会回来了呢。尚闻绍当初是问他们借了十几万填补这个窟窿，但是不管怎么想，秦钊这样一个正值壮年的年轻人真犯不上为了这么点钱就抛家舍业连老娘都不要地跑路。

　　除非在尚闻绍不知道的地方还有更大的坑更大的漏洞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