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羞 第8章

　　林雒无声地看着他，林桐利落地拿了瓶可乐出来，又拿了个很小的杯子，倒了小小一杯想要递给林小安。

　　林小安却不接。

　　“怎么了小安？”林桐把她放下，蹲在她面前问，林小安偷偷转头，看了眼林雒，小声道：“爸爸说不可以喝。”

　　“没关系，不用听他的，你想喝就喝。”林桐移动身体，遮住林小安视线里的林雒，然后把可乐举到她面前：“我帮你遮住他了，他现在看不见你，偷偷喝，哥哥不告诉他。”

　　林小安的眼睛微微亮了，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然后端起林桐手里的小杯子，把那一点点可乐慢慢喝了下去。

　　“好喝吗？”林桐脸上带着笑问她，林小安“嘻嘻”笑着，像是开心到了极点，在原地蹦蹦跳跳地抱住林桐，不停念叨着“好喝好喝好喝！”

　　林桐又把她抱了起来，林雒那吓死人的视线依然还在，林小安立刻趴在了林桐肩膀上。

　　“就这一次，下不为例。”林雒阴沉沉地说。

　　林桐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直陪林小安玩到她困，才有了和林雒独处的时间。

　　当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周围的气氛立马就不一样了，沉重里透着尴尬和距离，让人透不过气。

　　“我想要养她。”林桐先发制人，开口道。

　　林雒看了他一眼，肯定道：“你可以养。”

　　“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是指我一个人养她，不在林家养。”林桐点明自己的想法。

　　林雒却不吭声了，半晌才道：“这不可能。”

　　林桐早就料到他会这样，他捏紧布艺沙发的蕾丝边，质问林雒：“那你要一直把她养在这里吗？偷偷摸摸养着，一直到她长大？以后你怎么跟她解释？”

　　“我不会偷偷摸摸养。”林雒说得很是轻易：“等你跟我结婚之后，她就可以名正言顺进入林家，我会宣布她的存在。”

　　林桐的心脏往下坠了一坠，半晌没说出话来，隔了很久，他呆呆地问：“你......你在说什么？”

　　林雒合上面前的杂志：“你想跟我结婚吗？”

　　林雒淡漠的眸子盯着林桐，像是在谈一桩再平常不过的生意，他甚至摆出一条条理由：“现在林家是我做主，谁都反对不了；也没有法律规定近亲不可以结婚；如果你还想生宝宝，我现在有足够的把握可以让孩子健康；我目前没有交往计划、未来应该也没有，更不受任何人牵制，所以在婚恋方面是完全自由的，是一个很好的结婚对象。”

　　林桐目光发直，他觉得自己的每一滴血液、每一根神经都在发麻，仿佛自己突然被放置到一幕荒诞至极的舞台剧中，荒诞诡谲到让他也快疯了。

第19章

　　“你有病吗？”半晌，林桐终于开口，凉凉地说。

　　“没有。”林雒眉头微蹙，他看着自己的弟弟，有些不明白他的提问。

　　林桐有种所有力气都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他朝林雒翻了个白眼：“我不想和你结婚，更不愿意和你一起养小安；你想结婚的话和我无关；我以后就算结婚，也不可能和你。”

　　“那你想和谁结婚？”林雒反问。

　　林桐当没听到他说的话，起身打算上楼看小安，手臂却先一步被林雒拉住：“你现在还想和别人结婚？”

　　林桐想甩开他却甩不动，他羞愤地看着林雒：“你有完没完？”

　　林雒定定的：“你谈恋爱......我不管你，但如果你要结婚，我不同意。”

　　林桐皱眉：“什么谈恋爱？”

　　“钱胥，一个油画系的Beta，父母是连锁超市的经营者；童之远，航空所职员，父母均为天文学家；你没有和他们俩谈恋爱吗？”林雒说得义正言辞，像是在和林桐算账。

　　林桐睁大眼睛，他倒吸一口气：“所以你一直在监视我？”

　　林雒垂下眼，不知是心虚还是思忖，顿了顿他说：“监视算不上，你毕竟是林家的人，我找人调查一下你的交往对象也是为了安全。”

　　“你放屁！”林桐终于狠狠一把甩开林雒，他甚至已经没有了上去看小安的心情，直接往外面走去，林雒起身缓缓跟上，一直跟到了别野外庭，问正在疾走的林桐：“你要回去了吗？”

　　林桐像是没听到一样，径直推开外庭的门走出去，他根本不想再和林雒呆在一起，所有见到小安的快乐和惊喜都被林雒的言论和行为冲散，他心中纠结难耐，他不知道自己对林雒还有没有感情，但即使有，也是想逃离更多一点。

　　这个别墅区不是一般的大，为了隐私性考虑，每个别野都离得很远，所以林桐走了好一会儿才走过三个大别野，直到林雒开着车缓缓跟上。

　　“上车，你就算走出去了，也打不到车。”林雒说话向来都没什么情绪，但不知是不是林桐的敏感作祟，他总觉得自己在林雒的话中听到一丝调笑。

　　林桐抬头看了看方圆不知多少里的荒野，最后还是屈辱地上了车。

　　林桐自己没车，回去后他就购置了一辆代步车，并且把工作地点搬到了别墅区附近，他在大学的所有课程都已经结束，早就可以从欧陆离开，之前只是不想回来见到林雒，但现在他有了呆在这座城市的理由。

　　林桐不经商，他没兴趣整天沉浸在商战的世界了，他策展，注重烧钱，最重要的是烧林雒的钱。

　　林雒在这个别墅区附近买下了一小块地方，坐落在山脚下，建造装修成一个小型美术馆，专门邀请自己喜欢的艺术家来进行展览，可以是画、可以是独立影展、也可以是雕塑和行为艺术；但他邀的艺术家都很贵，并且不收取观众观展费用，但一般人也看不了，因为这些展览都是私人制、会员制；非富即贵。

　　所以林桐一分钱不赚，只是搭建了一个名流梦工厂来广结好友。

　　这个美术馆叫做“桐安美术馆”，开业剪彩的那天许多媒体受邀到访，据说林桐是林雒最看重的弟弟，所以媒体免不了要提问一些有关兄弟关系的问题。

　　“林桐你好，请问你和你的大哥林雒的关系真的像传说中的那样很好吗？”这位记者问了一个其他记者嗤之以鼻的问题，他们想着林桐肯定回答很好嘛，这问题特别多余。

　　“不好，我和我哥关系很差。”林桐举着话筒，微笑着回答。

　　全场安静了两秒钟，就在那提问的记者正在紧张地想着到底还要不要继续问的时候，林桐又开口了：“外面的传闻都很假，我和他两年见了不到五回，总共呆在一起的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而且我大哥这个人很死板、很无趣、很冷漠、很不解风情，正常人和他关系都不好。”

　　林桐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但在场的名流和记者们全都倒吸了一口气，这他妈......大发！

　　等大家发觉林桐对于这类问题一点不排斥甚至还有些欢迎的时候，那些记者也不忌惮什么了，都争抢着问问题，力求头版头条都握在自己手中。

　　半小时后，林雒坐在办公室里看助理战战兢兢拿到自己面前的视频，自己的弟弟眼带笑意，甚至没有思考就说出了那四个形容词。

　　死板、无趣、冷漠、不解风情。

　　林雒面无表情，但助理观察到他的腮帮子有些紧。

　　“林总，要不我让公关去......”助理贴心地问。

　　“不用。”林雒冷冷地说：“你出去吧。”

　　助理眼观鼻鼻观心，点点头出去了。

　　林雒的手指重新按到那播放键，将那段令自己的心脏突然变得很不舒服的视频重播了一遍，后面还有林桐回答的其他问题，林桐依然是笑眯眯的，回答记者：“我哥的感情问题吗？我不知道啊，这个世界上谁会喜欢他这种人啊？真的有人会喜欢他吗？呵呵，我觉得没有的。”

第20章

　　这天林雒工作到深夜才回家，等司机快把车开进林宅的大门时，林雒突然出声：“去桐安美术馆。”

　　司机从善如流地调头，将车重新开进大路，风尘仆仆地朝桐安美术馆开去。

　　半小时后，林雒的专车抵达了桐安美术馆所在的地方，美术馆早已关门，里面漆黑一片，可美术馆边上那栋现代化的小别墅还亮着灯，甚至有嘈杂的人声。

　　“你回去吧。”林雒下了车对司机道，司机迟疑片刻：“要不要通知小少爷？”

　　林雒摇头，司机这才闭上嘴，开着车离开。

　　等司机走后，林雒从美术馆前的黑暗里缓缓走到小别墅前的光影里，男声女声混成一片，显得迷乱。

　　林雒抬起头，二楼落地窗边坐着一个喝到烂醉的女人，是经常能在电视媒体上看到的脸孔；在他能看到的角度里，二楼宴会厅还有不下五个人，都在喝酒、脸色通红地聊天，都和今天发布会现场那样衣冠楚楚的模样大相径庭。

　　林雒在楼下的一个隐蔽角落里站了会儿，大约是时间确实不早了，所以没过多久一辆又一辆的车出现在了别墅楼下，一个个烂醉如泥的名流们纷纷被架了出来。

　　林雒站在别墅外一棵很大的梧桐树下，一直等林桐送最后一个人出来。

　　林桐好像没有喝太多酒，脸上只有淡淡的熏红，等最后一个人离开，林桐没有立刻进别墅，而是靠在门口的灰墙上靠了会儿，像是经历了一天的应酬有点累。

　　此时林雒从黑暗处走了出来，林桐筋疲力尽的瞬间看到鬼魅般突然出现的林雒，连震惊的反应都做不出来，只是呆了呆，然后直直地望着林雒。

　　“回去休息吧。”林雒很自来熟地走上前，一只手轻握住林桐的手臂、一只手扣住他的腰，用十分温柔的力度将人往房子里带，林桐懵了好一会儿，直到进了屋子，林雒蹲下来给他穿拖鞋他才回过神，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莫名其妙又气急败坏道：“你有病吗？！”

　　林雒抬起头，而后起身，他认真地朝林桐摇头：“这个问题你问过我，我没有病。”

　　林桐因为突然上头的情绪导致呼吸的幅度变大，林雒朝他走过去，林桐这次反应很快，迅速往后退，于是林雒没再上前了，他眼下其实也有些乌青，但不大明显，可也显得疲倦。

　　这种疲倦让林桐有些陌生，对于他来说林雒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仿佛工作是他的加油站，越工作越精神。

　　很难看到林雒没精神的一面。

　　“桐桐。”林雒没由来地喊了一声，林桐皱了皱眉，防备地看着林雒。

　　“你为什么要说哥哥没人喜欢？”林雒语气和目光都非常认真，像是真的不明白林桐为什么会那么说。

　　林桐顿了顿，终于搞清楚林雒这趟来的目的，他轻蔑地朝林雒笑了下：“我说的是实话。”

　　林雒盯着他不说话，林桐感觉他的胡子是不是长了一天有点长，站在那里莫名有些狼狈，他高大的身型配上一脸的无措狼狈，让林桐心里不大舒服。

　　“你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林桐受不了这样冗长的默然，他忍不住开口打破沉默，语气透着厌烦。

　　“嗯。”林雒低了低头，然后转身，莫名其妙又走了出去。

　　“砰！”林桐在林雒身后重重的将门关上，不知在跟谁发脾气，上楼的脚步声踏得震天响，一直到了二楼，那个落地窗边上。

　　林雒站在路边不知是等司机还是做什么，路灯将他的阴影拉得很长，他没发现林桐在看他。

　　“啪。”林桐关了宴会厅的灯，气呼呼走向自己的卧室，他甚至都没有洗澡，就这么满身酒气地躺倒在了床上。

　　一直躺了半个多小时，没听到任何汽车的声音，外头很安静很安静，只有梧桐叶子互相碰撞发出的沙沙声。

　　林桐觉得自己有些尿急，于是出了卧室，绕了个大圈去宴会厅边上的厕所，明明卧室自带厕所。

　　他很快放完了水，路过落地窗的时候余光不小心瞟到了楼下，那个傻.逼坐在了路墩子上，激得林桐一肚子火。

　　又过了五分钟，别墅的门被打开了，林桐一脸阴沉地走了出来。

　　林雒看到自己面前站了个人，他坐在路墩上，所以只看到腿和睡袍，腿很白、很直，线条流畅漂亮，睡袍是黑色的，上面绣着几片小小的梧桐叶。

　　“你在等司机吗？”林桐包裹着怒气的声音响起，仿佛林雒再不走自己可以从家里拿了苕帚把人赶走。

　　林雒抬起头，看自己弟弟白嫩嫩的小脸：“我让司机走了。”

　　“那你坐这儿干嘛？”林桐恨得几乎咬牙，他觉得林雒就是有病，想把他扔进碎纸机搅碎。

　　“不干嘛。”林雒人生中每一个行为都有所对应的目的，这一秒他说出了自己近三十年来最随心所欲最不端庄的一句话。

　　林桐有点傻，他站在林家子弟的角度、站在世人的角度，觉得这句话怎么也不可能是林雒说出来的。

　　可林雒就是说了，他说不干嘛。

　　几秒后，林雒突然又开口：“影响到你了吗？那我去别处坐着。”

　　说着林雒就站了起来，林桐不明白为何心脏在这一刻狠狠揪了一下，他脱口而出：“你有病啊？！”

　　林雒转过身，目光专注黢黑：“我没病。”

　　林桐倒抽一口气压下自己的怒火：“你今天没地方去就住我这里吧，家里有空房。”

　　林桐的语气极其赶客不耐烦，顺带增加一枚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