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人索男 第8章

　　他去了自己的小作坊。

　　对祁北萧来说，乐队只是他打零工的副业，他的主业是纹身，李克曾调侃他天天给黑社会纹左青龙右白虎，都被他笑着打走了。

　　但事实确实如此，他平时接的最多的单子就是从店面旁边钻出来怯生生的想要纹花臂的学生。

　　倒霉从来都不会单行，一次倒霉之后，会发现还有无数次倒霉接踵而至，今天的倒霉也一样，并没有停止的趋势，祁北萧看着并相关闭的两家店面，想劈头给自己来一掌了却残生。开在他店面旁边的乐器店没开门，这意味着祁北萧没有备份钥匙开自己的门面，祁北萧盯着门店上偌大的招牌陷入了沉思。

　　片刻，他钻进周围的小卖店买了一个打火机，靠着水泥墩子抽了口烟，几百年不更新朋友圈的他，难得发了一条。

　　—我被扫把星选中了，俗称天选之子。

　　没一会儿的功夫，铺天盖地的留言堆在他这条朋友圈之下， 纷纷问他怎么了发生了什么，祁北萧挑着回复了几条，却在里面看到了一条不太一样的。

　　是于尧发的。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本来这句话还挺有教育意义的，但配上那三个灵性的感叹号，祁北萧就控制不住的联想于尧绷着一张脸气吞山河的喊出这句话的样子，他突然笑的无法自抑。

　　他点进于尧的头像，进了他的朋友圈。

　　于尧的朋友圈出乎意料的很多，几乎没有什么图片，全是文字，但都很短，不是看着头皮发麻的大段长篇。

　　最新一条是昨晚上发的：—我想长高。

　　看到这一条，祁北萧又笑了。

　　但他往下滑，才发现朋友圈几乎是于尧记日记的地方。

　　—今天上学被抓住了，幸好没发现我藏的钱。

　　—考试成绩下来了，我又是班上第二，想去借第一名的笔记……

　　—下雨了

　　……

　　很平淡，话很短，因为于尧注册微信的时间不长，所以记录也不多，祁北萧第二根烟还没抽完就已经翻到底了。

　　这时，震动响起，于尧发来消息。

　　于谢谢：一天逛小吃街发现一家卖蛋塔的，每一种看起都十分美味可口，想买个来试试，我问店员:请问这是单卖的吗？店员:不，这是日本的。

　　于谢谢：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屏幕上不知道哪搜罗来的冷笑话，祁北萧突然短暂的从心底涌出了难言的情绪。

　　他掐灭烟头，认真的回。

　　萧：是蛋挞

　　然后面无表情地补充。

　　萧：真好笑

第20章 剧本

　　乐队驻店的事确定好，酒吧老板非常正式的打了一份合同，祁北萧作为代表去签了字。

　　对于那晚上的生猛硬灌导致张云鹏酒精中毒的事儿，酒吧老板显得很抱歉，这点细微的歉意直接体现在了合同上——他们的合同比之前定下的合同优厚的多。

　　“你这一顿喝的值。”李克笑着接过合同，凶猛的往张云鹏的后背上拍了两下。

　　张云鹏正呛气儿，被拍的差点没直接魂归西天，他捏着嗓子难受一阵，边难受边骄傲：“那可不，喝的值得很。”

　　赵光光目光炯炯的盯着合同，眼睛里闪着亮晶，他压抑住雀跃和兴奋。

　　李克把他拉到跟前，按着他的脖子把合同递到他眼前，“来，你也来看看，虽然一个月我们去不了几次，但是生活费是够了。”

　　“嗯！”

　　“等拿到钱我们先把仓库弄一弄吧，该整整该弄弄，这破烂环境简直压抑了我的艺术灵魂。”张云鹏搓手兴奋道。

　　“你有个屁的艺术灵魂。”李克笑骂，但表情里对他这话也是认同的，不可能就窝在狭小的空间里排练。

　　祁北萧目光扫过皆面带兴奋的几人，也跟着笑了。

　　他们追逐的光和热，在同一刻触及到了。

　　乐队下一次表演的时间定在两周后，排练不需要早早开始，几人闲下来，但祁北萧却开始忙碌了。

　　他要忙着纹身店的事。

　　最近两三个月，小升初，初升高，一大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崽子涌进纹身店里追求风尚，一个两个祁北萧还有耐心说道几句，但人多了他也就说不过来了，毛头小子也听不进去，揣着攒了许久爸妈给的生活费，兴致勃勃的往店里一钻，好像一个小小的纹身就能把整个人扭转命运似的，搞得祁北萧也有时候恍然认为自己多伟大。

　　都是屁话。

　　连着给三个十七八岁的小孩儿纹了小纹身，祁北萧累的不行，揉着眼睛要歇歇。他站起来给自己倒了杯咖啡，恍然往外一看，才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挂起了雨丝，难怪他肩膀隐隐作痛。人的心理暗示总是过分强大，祁北萧没看见下雨的时候，痛感一点都不强烈，但一看见雨点啪啦啪啦，他的骨头缝儿也跟着啪啦啪啦。他肩膀的旧伤不严重，逢着阴雨天却是真难受，难受的像是有虫往骨头缝儿里钻。祁北萧咬了咬牙，收拾东西准备提前收工，反正今天是肯定做不下去了。

　　他把自己的东西理了一遍，三两口把咖啡喝干净，把杯子涮干净倒放着，随后拎着自己的黑伞出了门。

　　今天他妈终于没有再放养，特地给他发了条信息让他早回，说要做一桌好菜。

　　尽管祁北萧对她的话半信半疑。

　　他沿着阴湿的路面脚步徐徐，雨水随着他走动的步伐溅在鞋面儿裤腿上，幸好是沥青路，溅不起泥巴点子。

　　下班时间太早，祁北萧从容的看着一群没打伞的学生从他身边疾驰跑过，雨水从脸面上给他们迎头痛击，这股风雨的阵势越来越大，有点不止不休的架势，于尧就透着雨帘，看着祁北萧一身黑衣举着黑伞，从远处朦胧的水汽里抽离出来，渐渐清晰渐渐明朗，最后缓慢的停在他面前。

　　雨水在祁北萧过来的那一刻被全数遮挡。

　　祁北萧把伞往于尧身上偏，笑道：“谢谢同志身上安导航器了？”

　　“咱俩这巧合摆在电视剧里就是妥妥的男女主剧本了。”

第21章 利器

　　自从医院一别，两人已经很久没见，微信倒是一直有聊着，但也只限于几句有的没的瞎扯。

　　“你往哪走？送你一段？”祁北萧扫了眼被淋成半落汤鸡的于尧道。

　　“不顺路。”于尧揪着书包带子，轻飘飘说。

　　祁北萧来的方向是他要回家的路。

　　“我带着你去买把伞？”祁北萧询问，说完又惊觉周围没大的超市，只有几个零散的零食铺子，但应该都没伞卖。

　　于尧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蹙眉道：“不用麻烦，我跑得快，一会儿就回去了。”

　　祁北萧举着伞的手换了一边，为了缓解胀痛下意识的甩了甩手臂，他骨子里其实没什么助人为乐的基因，但是祁北萧现在就是不想把人放着去淋雨，雨势越来越大，这么跑一截回去得从衣服上拧下半桶水，于尧瘦竹竿似的体格，淋回去差不多就能当晚表演一个高烧不醒了。

　　“你奶奶已经回家了？”祁北萧问。

　　于尧听到这话，点点头，回：“前两天就从医院回来了，”他答完，又道：“你手疼？”

　　“嗯？”祁北萧一愣，胳膊微微放松下来，“没有。”

　　“我看见你甩手了……”于尧不依不饶。

　　软包子似的性格难得强硬，居然是因为他的胳膊，祁北萧轻笑。

　　也因此，他放低底线，主动邀请：“要不你给你奶奶打个电话？先去我家吃饭，吃完饭你打着伞再回去。”

　　这下换成于尧愣了。他显然没想到祁北萧会邀请他。

　　踌躇片刻，于尧没拒绝，但也没同意，只是怯生生的问：“可以吗？”

　　这句话是有潜台词的。

　　里面包着八成意思是“我想去，但是我不好意思”。

　　“跟你奶奶说一声就去。”祁北萧道。

　　于尧咬咬嘴唇，而后把书包挎到胸前， 拉开拉链从里面拿手机，祁北萧的黑伞面积不大，两个人挤在一起，于尧为了拿放在底层的手机，将拉链拉的极大，书包里的书压向外侧，他努力的勾手往里伸，祁北萧为了他方便，帮他提了下书包，将书包前端提起来，这一瞬间，祁北萧眼睛一晃，隐约的看见了藏在于尧书包底下的利物，他凝神细看，于尧却已经抓住手机了，手臂伸出来恰好挡住了祁北萧在下探的视线。于尧没注意他的脸色，拿出手机就合上书包，轻松道：“拿出来啦。”

　　一顿折腾的够呛，于尧抬头朝他笑，笑的眼睛都弯了，月牙桥似的拱着，祁北萧一时分不清他是因为拿出手机雀跃还是因为要去他家才高兴的，虽然两人认识不久，但于尧把自己藏的很深，起码在祁北萧看到书包里匕首之前，他从没想过于尧会往书包里放这种东西，小孩儿在他面前显露的一直是柔顺无害的模样。

　　祁北萧回忆起第一次见到于尧时的情景，他回身时，于尧靠在墙上，头垂得很低，刘海盖住眼睛，整个人颓然又丧气，像是被摁死在地上的可怜小狗，他一只手塞在书包里，周围的小孩儿让他自己把书包里的钱翻出来。

　　如果那时匕首就已经藏在书包，如果那时他恰好没有拉一把手，于尧可能就从书包里面拿出匕首了，结果会怎么样？祁北萧挺难想象。

第22章 羡慕

　　祁北萧的心往下沉了沉，面色微暗，于尧专注地盯着手机拨号。

　　手机通话音量开得很大，于尧把手机举到耳边，连祁北萧也能听到手机铃声。

　　两声过后，对方接起了电话，于尧亲昵道：“奶奶我下午不回家吃饭，晚点回去。”

　　那边问了句什么，很模糊，祁北萧没听太清，只听于尧道：“嗯，我在朋友家，会注意安全的。”

　　三两句话的功夫于尧挂断了电话，他冲祁北萧道：“好了，我奶奶同意了。”

　　“走吧。”祁北萧点头。

　　祁北萧步子压得慢，于尧也跟着放慢脚步，他压下跳跃的想要起飞的脚步，尽量让自己显得沉稳又克制，但眉目间还是隐隐透露着一股兴奋劲儿。

　　祁北萧没察觉他的跃动，第一次憋闷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想问问关于那把匕首的事，但不管以何种语气何种句子来说，都很难问出口。

　　于尧的兴奋劲儿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才慢慢沉寂下来，他小心问：“哥，你爸妈在家吗？”

　　祁北萧从自己的思绪中脱离出来，怔松两秒，回道：“我妈在。”

　　“哦……”于尧那股剩余的一点点的兴奋地苗头倏地消失，一点影子也找不到了。

　　祁北萧见于尧委顿，问：“怎么？害怕了？”

　　“嗯。”于尧点头。

　　“你怕老师吗？”祁北萧又问。

　　于尧愣住，随后摇摇头。

　　“那就不用怕，我妈也是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