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工程师求生欲太低 第37章

　　打针的时刻非常不定，无法计算时间流逝的叶沧开始数心跳，他的心跳每分钟七十二次，偏低。

　　黑暗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叶沧数着自己心跳，每一千次重复计数，到目前他能清楚记住自己一共重复了九百八十一次。

　　叶沧逼自己在无尽的黑暗里忍耐，不要发疯。后来的每一次心跳，他都在心里念了一遍秦阳的名字。整整念了五百个一千次。

　　就在他重复第九百八十二次的时候，外面响起嘈杂的脚步声，甚至还有枪响。禁闭室门被打开了，听到声音的叶沧不自觉瑟缩了下身子。

　　他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下一秒遮住他视线的黑布就被解了下来，染满血的手挡在他眼前，保护他刚从黑暗中解放出来的眼睛。一滴温热的血顺着手掌滴落在叶沧眼角，也混着泪水滑过鼻梁。

　　“秦阳……” 蹲在面前的身影逆着光看不清，但这身影叶沧却无比熟悉。

　　“主人，快走！” 门口传来小白清冷的少年嗓音，这声音由远及近，小星系悬浮着飞了进来底座贴在叶沧手铐上，咔哒声响手铐应声而落。

　　秦阳的双眼血红，望着叶沧的眼眸却无比温柔。

　　“能走路吗？” 他解开叶沧嘴里的绑带，一把将人搂紧在他滚烫的胸膛，秦阳全身发着烧，他伤的很重。滚烫的血液沾染在叶沧脸上，他贪念地呼吸着秦阳浓郁血气的气息。

　　“走。” 叶沧身体还是很虚弱，可他勉强站立起来，不给秦阳增添负担。秦阳浑身都是血，背部军服甚至有弹孔，肯定被子弹打穿了□□，叶沧盯着这些伤口只觉得无法呼吸，牙都要咬碎了。

　　他说不出“你受伤了”这种现在无用的话，只能努力跟上秦阳的速度逃离绝境。

　　小白给他们在后面撑开防御盾，一边挡住背后的子弹，一边在前面领路。重舰的系统临时被小白入侵，监控全部瘫痪，天鹰舰队的工程师在系统控制面板上奋力输入代码努力消除小白的入侵痕迹。

　　他们沿着小白事先规划出的路线向小型舰停泊舱奔跑而去，系统瘫痪之间给他们提供了逃跑的绝佳时机，幸运碰到秦阳他们的士兵全部都不幸见了上帝。

　　还有些士兵撞见血流如注还敏捷移动的秦阳直接吓得鬼哭狼嚎调头就跑，他们边跑边喊着“有怪物！”

　　他们在拐角处遇到个壮汉，这壮硕的士兵似乎比其他人都有胆量，手哆嗦着架着着小型粒子武器冲秦阳开火！秦阳身后就是叶沧，他不躲不闪，硬生生抗下了第一炮，血肉在胸口炸裂！

　　“秦阳！” 叶沧嘶喊一声，上前扶住身形摇晃的人。小白尖锐地鸣叫一声，这声音不是人类的声音，更贴近机械摩擦的刺耳音律。

　　“保护主人是我的最高指令。” 小星系闪烁起强烈的亮光，以两位主人外围为中心，向外发射出肉眼不可见的音频，瞬间在重舰他们这一角的金属墙壁被击穿，十米内的生物被声波震碎成血沫肉渣。

　　叶沧震惊了，他从来没有给小白设计过这种残忍的功能！来不及细想小白这种功能是怎么来的，他吃力扶住秦阳继续向小白的指引地前进。

　　而小白这时杀戒开了，超级人工智能在前行中甚至偏移了目标地，向重舰中心移动，音波的杀伤范围也扩大到二十米开外。

　　“小白！停下来！” 叶沧不得不命令道。

　　保护主人 ——

　　停止杀戮 ——

　　停止杀戮不能保护主人 ——

　　奥斯维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指令逻辑相背驰，悬浮在半空的小星系像是故障一样左右晃动。

　　“小白下来，到我手里来。” 叶沧向小白伸出没扶秦阳的那只手，没想到小白对这个指令不予执行。

　　他早该想到的……在庞布星那次小白没有执行他的指令，飞出防御中心他就应该警醒的！当时叶沧以为是自己音量太小，被众人的欢呼声盖过，指令没有传达给小白。

　　只用了两秒，叶沧理出了另一条逻辑线，他暂时放任小白不管，扶着秦阳继续向机甲舱而去。就在要到达机甲舱门前，他们遇到阻拦的士兵，叶沧跨过身挡在秦阳身前，就这么正对着枪口。

　　枪响的一瞬间！叶沧冷静看着撑开在他面前的防护盾，士兵在他们面前被切割成肉沫。小白果然跟着他们过来了，不能命令小白停止杀戮，便只能把这两条指令合二为一。

　　“小白太可怕了……” 秦阳吐了口血沫撑起身。

　　不过他们现在没时间纠结这个问题，立刻上了一台机甲启动发射装置，小星系跟着他们进了机甲，自动连接在机甲系统上。

　　叶沧把秦阳扶去医疗舱，秦阳还要坚持着起来，被他的叶沧强行按了进去。

　　机甲预热完毕，在被发射出去的同一时间，小白断了重舰的系统入侵。重舰系统重新启动，副官又找回了控制权，他慌忙打开监控，只能看到舰内一角一地的血肉惨状。

　　丹尼斯回来一定会杀了他！

　　不能让他们逃出去，副官在探测仪里锁定跟重舰相比芝麻大的小机甲，按下了数枚粒子炮发射键。

　　机甲系统响起了警报，叶沧心跳加速，眼睁睁看着能量光柱他们如浪潮一样吞噬而来。小星系再次闪烁起来，银色物质朝四周散开，融入机甲，从机甲金属外壳穿墙而出！

　　“小白！” 极度耀眼的白光让叶沧瞬间失明，脑子里一阵刺耳轰鸣，跌坐到了地上。叶沧看不到，在小机甲外，巨大的银色光盾展开，上面裹挟着超级人工智能通过启明号从眼镜王蛇重舰上吸收的全部能量！

　　两股同样毁灭性的能量相碰，小白硬生生把对冲能量消化在保护圈外，小机甲被猛地推出几百米远。

　　等轰鸣声终于消失在叶沧耳朵里，他咳出一口血，眨了眨刚恢复模糊视力的眼，焦急寻找小星系的影子。

　　叶沧呆呆望着空无一物的控制台，不敢相信小白就这样消失了。

　　小机甲的系统弹出信息提示，叶沧颤抖着伸出手指点下播放，小白清冷的声音响彻在驾驶室：“主人，抱歉，我只能保护你到这里了。”

　　留在启明号上的奥斯维正在系统操作室编辑着什么，突然他面前的屏幕黑屏了。

　　☆、并肩而立

　　浅色头发的工程师转头犀利地盯着前脚刚踏进系统操控室的劳伦斯中校：“你敢动！”

　　劳伦斯紧张咽口了口水，伸直了长腿一动不敢动，他顺着奥斯维的视线往下看，发现自己正踩在一个开关上面。

　　这大概就是奥斯维面前的电脑黑屏的原因。

　　奥斯维直起身，按动旁边的备用电源开关，滋的一声，电脑屏幕亮了起来。奥斯维看着正常前进的进度条呼出一口气，这一步进程至关重要。

　　劳伦斯讪笑了一下，问他的御用电脑修理师：“我可以动了吗？”

　　“不行，什么时候进度条走完，你什么时候可以挪开。” 奥斯维对他摊摊手，怀着一颗悲天悯人的心，对中校先生公报私仇。

　　启明号的设计者不知道什么毛病，电源开关非要嵌在门的正中间，搞得所有工程师每次进系统操作室都要像猫一样先探头观察两遍，再小心翼翼跨出一步。

　　“……” 叶沧第一次上启明号来到系统室，盯着脚下的电源开关小心移开脚步，沉思了几秒说：“加个盖子吧，现在没时间换开关位置。”

　　可是他们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临时能用的盖子，于是决定自己做一个，有什么能难倒他们这个团队呢？吹毛求疵的工程师们就讨论盖子大小和材质的事都争论了几轮，不想纠结在这个小小盖子上面的叶沧最后无奈叫了停，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奥斯维简直不好意思跟别人说他们是一个被按钮盖子给绊住的团队。迟早药丸，这位修身养性的工程师默念道，生死有命。

　　他们不知道这是麒麟六燕漠北维修超级星舰的时候，没时间了，把设计图丢给中央军的技术员，喝了酒的中央军技术员拿倒了图纸。就有了这个正中间被工程师们称为“恶魔的诱惑”的电源开关。

　　在无数次踩到电源之后，士兵们被禁止进入操控室，唯一有权限的就是劳伦斯中校，不过劳伦斯中校偏偏还记不住。

　　“饶了我吧曼斯先生。” 劳伦斯哀声道。

　　“我们工程师最讨厌踩我们电源的人了，如果没有备份和备用电源，你今天就和美好的世界说再见吧。” 奥斯维摸出一根烟抽了起来，心想不知道他们将军能不能顺利回来，林白多半出现了状况。

　　重伤的秦阳在小机甲的医疗舱里躺着，一把一把染血的手术刀被医疗舱吐出来丢进凹槽里，机械手臂夹起一罐新的止血药倒进药品槽。

　　叶沧趴在医疗舱旁边，凝视躺在里面血肉模糊的身体。他心脏剧烈疼痛，不知道是为小白痛，还是在为秦阳痛，或者一样的痛。

　　在最痛苦黑暗的日子里，小白是他唯一的陪伴。

　　凌季有备份，小白没有。叶沧根本还没有机会给小白做备份。

　　小白会蹭他的脸，会给他披外衣，小白想要一个人类形态，他还没机会给小白做出来。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叶沧甚至都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是怎么出现在天鹰舰队里的。

　　他茫然地趴着，仿佛浸在深海里，被动被海流推着浮沉。

　　秦阳身体修复手术做了整整两天，叶沧就这么趴了两天，直到秦阳掀开医疗舱惊醒了他。

　　手术没有百分之百做完，刚刚恢复了行动力的秦阳就勉强抬手按下了暂停键。得到命令更改的医疗舱撤出了手术工具，给秦阳全身裹了一层生物修复膜，这让他看上去就像裹着绷带的木乃伊。

　　趁叶沧趴着睡觉，秦阳偷偷摸摸□□着出来把裤子穿好，又随意套了件外套，大方把线条完美的身材展示给叶沧看。

　　叶沧看上去没什么精神欣赏，身体恢复一些的秦阳紧紧抱住他，吻住他的额头。身上还有浓重的消毒水味儿和一丝丝血浆的味道，这味道攀沿上叶沧的鼻尖，钻进神经，解开纠缠在一起让他疼痛的结。

　　两人半晌谁都没说话，小机甲内的时间仿佛都静止在这一刻，叶沧低声说：“你伤的好重。”

　　“别担心，你知道我不是人。” 秦阳就想逗他的叶沧开心些。

　　“小白没了……” 这句沙哑的话几乎微不可闻。

　　秦阳一时僵住了，他松开怀里的人俯下身来握住叶沧颤抖的肩膀，有点无法接受这事实：“怎么……”他知道小白对叶沧有多重要，从名字就知道，不仅仅作为超级人工智能，更是叶沧生命的一部分。

　　面前的年轻男人脸色苍白：“我昏迷了多久？又都发生了什么？”

　　“你昏迷之后我就带上凌季去找针剂，大熊星系的人朝我们这方向过来，你生命体征持续下降，小白用自主权限把你送到了天鹰舰队。”秦阳为叶沧的状态感到担忧，“后来就是我们来救你。”

　　叶沧身形晃了晃，视线发黑，全身脱力一般被握住他双肩的有力胳膊支撑着。

　　“谢 ——”

　　“你就是这点很讨厌。”秦阳打断了叶沧的话，把他头按在自己宽阔肩膀上，“我怎么可能不来救你，叶沧……相信我…… 我有足够的力量和你一起面对任何事了。”

　　叶沧垂在他腿上的指尖触电般的颤动了一下，轻声回应：“我知道。”

　　失去小白的悲伤一直占据着叶沧的心脏，可是他还要打起精神做下一步打算。叶沧推了下秦阳坐直身体：“小白……我回去找找有没有散落的数据，超级星舰核心没了，对方两艘重舰，我们要想想怎么办。”

　　可以说他们没有胜算。凌季是个成型的超级人工智能，短时间内不可能被改成星舰核心。

　　半披着外衣的秦阳站起身，走到小机甲驾驶室前台边，从舱内眺望外面一望无际，黑暗寂静的宇宙，小机甲航行在“空域”区，附近没有天体群，没有亮光。

　　叶沧也起身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而立，他们面对黑暗静静站立了很久。

　　“叶沧，我还想和你在蓝星山清水秀的地方买一个小宅，我们有凌季，有……，你要想的话我们还可以有几个孩子。想和你春看花，冬赏雪，想就这么扣着你的手一起白头。”秦阳突然打破了沉默，他认真地说着，左手扣住了叶沧的右手。

　　叶沧收回视线：“这我给不了你保证。”

　　他感觉到和他十指相扣的手紧了紧，叶沧偏头望进秦阳的眼眸，一字一句：“但我可以保证，我生命剩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和你在一起。”

　　蓝星少将搂住他的工程师：“这就够了。”

　　他们回到启明号，秦阳和叶沧的平安归来让士兵们又受到鼓舞，尽管大军压境，他们相信他们敢独闯敌军舰队的将军的能力能带给他们胜利。

　　秦阳在士兵面前精力充沛，而叶沧平时本来就温和淡淡的，他们把小白的事隐瞒了下去。凌季在指挥室迎接他们：“两位主人，见到你们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小白呢？我没有探测到他的信号。”

　　叶沧不打算对凌季隐瞒：“没了……”

　　凌季灰色的仿生发丝真的耷拉了下去，超级人工智能没有感情，然而他庞大的数据库里立刻跳出了“悲伤”、“心痛”、“难过”这样的字眼，并且给凌季提供了这些人类感情所对应的神态动作。

　　“主人请节哀……” 凌季声线也随之降低，增添了一句他的自主表达：“我也很难过。”

　　“凌季你跟我来。” 叶沧招呼凌季跟他去系统控制室，让秦阳等他一会儿。秦阳立刻叫住他，从衣服里取出几支被金属盒小心保护起来针剂，拉着叶沧去医疗室，帮他注射了一针：“小白先去取了针剂，这里有几支，叶沧你先撑着，林统帅发来消息说他们已经成功复制出抑制针剂。”

　　叶沧突然眼眶有点发热。

　　注射完抑制剂，叶沧便带着凌季去了系统控制室，他还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寄托在散落的数据里。

　　☆、遇险

　　你们能瞒的过其他士兵，可是瞒不过我。正在捣鼓程序的奥斯维用余光扫了一眼踏入控制室的叶沧和凌季，又叼着烟收回目光一眨不眨眼盯着他面前的屏幕。

　　进程九十九点六、九十九点七、九十九点八……

　　叶沧默默站在一边没说话，知道现在不是打扰奥斯维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