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我矜贵 第14章

作者:瓜豆娘 标签: 近代现代

  徐放的效率极高,在大致了解庄隅的意向后,便找到一所风评不错的高中,为庄隅办理了入学手续。

  令庄隅没料到的是,他在高中遇见了熟人。

  “庄隅,是你?!好巧,没想到我们在一个班级!”

  庄隅不适应早起,打着哈欠进班级,与一个身材高大的学生撞了个满怀,还没等庄隅发脾气,那人便熟络地叫出了庄隅的名字。

  一抬眼,庄隅也见他面熟,蹙眉问道:“你是?”

  “我是薛辉啊,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薛辉满是意外,笑道。

  庄隅毕业后没有给任何同学留下联系方式,薛辉没想到那次旅行一别后,庄隅就没回过学校,连他的毕业证书也是由他家里的司机代取的。

  庄隅听到他的名字,这才想起这人是谁,因为薛辉的变化太大了,庄隅一时间没看出。小学时个子拔尖的薛辉,现在比自己壮了两圈,露在短袖外的胳膊上还有健硕的肌肉,皮肤也黑了许多。

  “好巧。”庄隅淡淡打过招呼,便进了班级。

  按照名单的序号,庄隅走到自己的位置前,用纸巾细致地擦去书桌上的灰尘,好似绣花一样细细地擦了四五遍,这才坐下。

  薛辉的座位离他很远,他抻着脖子,眼睛长到了庄隅的身上。

  庄隅脸上的婴儿肥消失了,多添了几分清俊,但眼尾的微挑给他增了柔意,他的头发依旧留着,在末梢卷了一个小丸子,虽这样,但庄隅身上并没有女气。

  不仅是薛辉,周围许多同学见了庄隅也不禁将视线在他身上停留半刻。庄隅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试探目光,镇定自若地整理新发的课本,然后按照上课的顺序放置在桌面书架上。

  庄隅决定在这三年认真学习,不凭借傅时戟也要考到有名的大学。

  然而经过一个月的摧残,庄隅整个人都麻木了,每日坐得腰部酸痛,学校还添了晚课,周末也要频繁地补课。

  这所学校正是徐放当初的高中,在这的学生大多都是高分数考进来的,少数是庄隅这样子花钱找门路进来的。

  在挣扎了数次后,庄隅没有为难自己,直接翘掉了早课和晚课,白天上完课就离开。

  老师得到领导的吩咐,也没有为难庄隅,但念在为人师表,与他强调了几遍高考的重要性。

  庄隅心不在焉地接受老师的好意。

第19章 旧友

  在这严谨的教学环境里,庄隅游离在班级的团体之外,愈加不合群。他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无法再融入普通学生的圈子里。

  若是老师留下小组作业,只有薛辉会同他一组,但是薛辉集训的时候,庄隅又成了班里的隐形人。

  同学们都认为庄隅是与众不同的,因为唯有他不需要遵守校规去剪掉长发,唯有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在知道庄隅是走后门给了钱进来的后,从心底瞧不起他。

  今天交班费时,庄隅两百块钱都拿不出,还掏出一张卡扔给生活委员说自己没有现金,但所有人的班费都可以刷自己的卡。庄隅原以为这样能缓和与他们之间的裂隙,但同学们更认定庄隅是在耍大牌,卖弄自己有钱。

  可庄隅真的很委屈,傅时戟只给他几张卡,别说两百块,他兜里连五块钱都没有。被众人盯着看,庄隅尴尬死了,课都没听进去,连忙打电话叫猎二送钱来。

  “何妈,傅时戟还没回来吗?”庄隅放学后见到何妈,询问道。

  他一个星期没有见到傅时戟了,起初还觉得傅时戟不回来正好。可小半月过去,庄隅越发感觉别扭,独自在这个别院中,说不出的寂寞。

  “大少爷在工作。”何妈语气平淡道。

  “哦。”庄隅觉得没趣,转身上楼。

  何妈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离开,而是站在原地忧虑地看着庄隅的背影,这孩子在大少爷身边这么些年,脾气秉性与当初已经截然不同。

  大少爷待他一如既往地宠爱,可伴随着庄隅年龄的增长,他的身份也变得尴尬。

  她在深门大户什么不可道人的关系都见过,少爷养个男宠玩物更是常事,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种关系是上不了台面的,少爷照常会娶门当户对的夫人。

  可他家少爷却不同,唯独偏爱一个庄隅,旁人一概不亲近,就连夫人为他定下的几个未来妻子的人选,大少爷也都借着工作推掉。

  这些年大少爷还总带着庄隅到各种场合,可那些世家少爷们维系关系的宴会,都是庄隅不该出现的地方。

  这导致某些风声都已经传到夫人耳中了。

  “你院里养着的那个玩意儿,”傅夫人倚在榻上,悠悠道,“别总带出去丢人现眼,怎么,巴不得叫旁人看了笑话?”

  傅时戟蹙眉,道:“谁议论他?”

  “谁议论?”傅夫人抬高了调子,反问道,“这重要吗?你该收收心了,这事我本不想管。整日同个小宠儿鬼混,他是能成你的妻子还是能生个孩子?”

  傅夫人知晓这庄隅是怎么进他的院子的,想着他不过是个小屁孩,觉得傅时戟过了新鲜劲就扔了,结果傅时戟没完没了。那几家的小姐听闻傅时戟的荒唐,还暗里与她抱怨,搅弄得她耳根子不清净,这才将傅时戟叫来主宅。

  “那几个人你自己瞧着,早日定下来安心。”傅夫人点到为止。

  傅时戟沉声道:“知道了。”

  傅夫人冷哼了一声,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徐放候在外面,见了傅时戟的身影,立即迎了上去将西装外套递给傅时戟,低声道:“傅爷,小少爷给您打了电话,问您什么时候回别院。”顿了一下,他又添了句,“小少爷声音听起来好似不太舒服,怕是想您了。”

  “嗯,处理完港口扣押的那批货就回。”傅时戟接过外套,穿在身上,又吩咐道,“还有,查查谁在背地里嚼庄隅的舌根子,既然这么闲就去找些麻烦事给他们忙。”

  徐放点头应下。

  深夜。

  傅时戟回家的时候没在卧室找到庄隅,便直接到影音室,果然看见庄隅躺在沙发上睡觉。屏幕上还在播放电影,整个房间忽明忽暗,光线落在庄隅白皙的脸蛋上,丝毫没有惊扰他的睡眠。傅时戟脚步轻缓地靠近,将庄隅从沙发上抱起。薄毯从庄隅的身上滑落,庄隅好像察觉到凉意,紧紧靠在傅时戟的怀里汲取暖意。

  “重了不少,是长大了。”

  但是庄隅的体重并不会让傅时戟感到吃力,傅时戟三两步就将他抱到了庄隅房间的床上,为他覆上一层薄被子。傅时戟坐在床边借着月光,用指尖描摹庄隅的鼻梁,然后轻轻地捏住鼻尖。

  “你看出我醒了还耍我。”庄隅顿时憋不住气,睁开眼,嘴角带着笑道,“徐放不是说你还有事忙吗,怎么半夜回来了?”

  在被傅时戟抱起时庄隅已经悠然转醒,只是不愿意睁眼。

  “回来看你,半个小时后就走。”傅时戟只是绕路回来看庄隅,这段时间出了些乱子,手下的人不敢私作主张,他只能亲力亲为。

  庄隅神色有些失落,但心口不一道:“那你还费这麻烦事,我又不想你回来。”

  傅时戟眼眸幽深道:“不回来,你是要在沙发上睡一夜吗?越大越任性。”

  “可我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庄隅抱怨道,“怎么办,都是被你惯坏了,我都和同学们的圈子融不进去。”

  傅时戟轻轻捏了捏庄隅的脸颊,柔声道:“融不进去,就不要理会他们。”

  傅时戟乐得庄隅只亲近他一个人,省得他心思活泛,总想往外跑。

  “哼。”庄隅扁扁嘴,将头靠在傅时戟的腿上。待到傅时戟离开时,庄隅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

  傅时戟匆匆来去,庄隅自那后半个月都没再见他的面。他依旧每日去上课,但听进去的却没有多少。

  周五下课的时候,庄隅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他以为是骚扰电话,可挂断后,这个号码持续地打过来,最后庄隅才不耐烦地接听。

  “喂,小隅,是你吗?怎么不接电话?”话筒那侧的声音陌生又熟悉,庄隅愣了一下,迟疑道:“小夏哥,真的是你?”

  他与夏东已经好久没有联系了,最后一次通话是在初一的时候,小夏哥说因为自己的学习成绩不错,争取到了傅家资助的留学机会。

  “是我,我换了号码,最近我回国办理手续,想着去看看你。”夏东的声音很是轻快明朗,“你有时间吗?明天周末,我请你吃饭。”

  庄隅想到傅时戟最近都没回家,自己待着也无聊,便一口应下道:“行啊,当然可以。”

  夏东给庄隅留了地址后,说了好多思念的话才不舍地挂断电话。庄隅关掉手机后脚步轻快地上车回别院。

  周末一大早庄隅简单吃过早饭,吩咐猎二送他到指定的地点。傅时戟将猎二给了庄隅后,猎二直接从炫酷的保镖变为保姆一职,庄隅使唤起他来一点都不含糊。

  收到庄隅的信息,猎二便转发给傅爷,他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将庄隅的日常事无巨细地禀告傅爷。

  约定的地点是一个市中心的商场,庄隅独自下车,吩咐猎二不要跟上来,他不想在故友面前也要被监视。猎二面上应下,背地里乔装打扮,心道他要是把这宝贝弄丢了,自己怕是也活不成了。

  夏东订的餐馆是个中式餐厅,风格古朴,环境安静。

  “庄隅,你……变化好大。”夏东站起身,意外道。

  他们自福利院分别后只通过电话,这一次是他们的久别重逢。

  庄隅一进餐厅,旁人连带着夏东都不自觉看向庄隅。几年的光景彻底改变了庄隅,若是一眼望去,怕是没有人能猜出他的出身。

  “小夏哥你才是变化大。”庄隅浅笑道,“比我高这么多。”

  夏东穿着贴身的西装,满身的书香气息,温文尔雅。

  庄隅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单,随意点了几个卖相不错的清淡小菜,对夏东道:“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吧?”

  夏东道:“还不错,我自……自那之后,就一直受到傅家的资助,虽然没人陪伴,但还算如意。”

  夏东聊到此处,不由得想到那时的遭遇,神色暗淡下去,他已经好久没再敢仔细回忆过幼时,但李元胜带给他的伤害只要触到便是刺痛,他努力读书也是为了忘记这段往事。

  庄隅看他神色异常,不知怎么劝慰,柔声道:“小夏哥,你……”

  “算了,没事,都过去了。”夏东摆摆手,啜饮了口茶水道,“别提我了,你怎么样?只听说你在傅家和大少爷一起。”

  记得那时自己藏在杂货间,庄隅出去求援,他待在那里好久都不敢动,直到黑衣保镖将他从福利院领出去。

  他告诉自己是被傅爷救了,以后可以安心生活。后来夏东偶然见过傅时戟一面,他是来慈善组织视察的,隔老远,夏东就觉得他并不好相处,还傻兮兮地担心庄隅日子过得不如意。

  现在看着庄隅的样子,估计那位傅爷待他还是不错的。

  庄隅在夏东的面前没有掩饰,道:“他对我很好的,但是管我很严。”

  夏东只认为庄隅是闹小孩子脾气,笑道:“有人管着还不好,像我一个人在外面,还总想有人陪我说说话呢。”

  “我宁愿像你那样。”庄隅低声嘟囔了句,但夏东没有听清,疑问道:“嗯?怎么了?”

  “没事。”庄隅扯起个笑脸道。

  饭菜被服务员逐一端上来,庄隅持着筷子,一点点夹到嘴里,细细咀嚼后咽下,庄隅却不知道自己的样子已同傅时戟的别无二致。

  夏东见他用餐时优雅的举止,忍不住追忆道:“记得我们小时候吃饭可比这狼狈多了,每次都像是恶狗一样,和别人争抢,有时被罚了连米粒都不剩。说起来,那些就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

  幼时惨淡的日子,长大后再忆起,才发现它不知何时变得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