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我矜贵 第40章

作者:瓜豆娘 标签: 近代现代

  庄隅看到徐放的身影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万般恐惧,还自欺欺人的想着他不是来找自己的。

  可除了来找自己,徐放作为傅时戟身边最得力的助手,还有什么理由出现在这个杂乱又吵闹的剧组。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露出脚踝处的镣环,庄隅高傲的自尊心被击碎,他耳朵嗡嗡作响,认为每个人都在嘲笑自己。

  “嘎吱——”

  施力轻轻按下门把手,庄隅推开影视基地休息室门,门轴处发出微弱的声音。

  屋子里不仅只有傅时戟,还有令人厌恶的周景扬,刚刚《梨花胜雪》剧组的男主角萧初也在。

  庄隅神色倔强地看着坐在主位的傅时戟,他咬着嘴唇,一副不甘心的模样。

  难道傅时戟想叫旁人看自己的笑话,庄隅将门关严,脚步停在门口,不想走到近处。

  他许久未见傅时戟,他还是那个样子,未曾改变。

  “过来。”

  傅时戟的声音清冷,眼底神色复杂,他朝着庄隅的方向伸出掌心,好像只要庄隅乖乖听他的命令,他就可以原谅庄隅这一次的逃避,他们之间的关系能回到之前,回到几个月前,两个人最相安无事的时候。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庄隅声音微颤但固执,黑白分明的眸子一顺不顺地看着傅时戟,他的拳头握得紧紧的,似乎这样做,能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

  “啧啧,凶起来的模样也这么招人疼。”

  傅时戟没有开口,旁边的周慕阳说着风凉话,摆出十足看热闹的架势。

  周慕阳身边的萧初也在盯着庄隅,萧初不清楚这个人是什么来路,可看见他身上所穿的衣服居然就是自己剧组里的戏服,袖口的蓝色缎带就是刚才马场戏中自己队队员的标志。

  萧初仔细回想了一阵,也分辨不出庄隅所扮演的角色到底是谁,他记忆力还不错,连只有几句的配角名字都能记住,唯独对庄隅没有半点印象。

  “过来。”傅时戟的声音更加低沉,继续朝庄隅说道。

  庄隅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快,不由得朝着他的方向迈了一步,可随即就止住了,转过头也不再与傅时戟对视,低声说道:“我还在上班,要是没什么事,就让我离开。”

  傅时戟静静地凝视着庄隅。

  两人对峙着,博弈着。

  过了半晌,周慕阳打破这难忍的寂静。

  “啧啧,你们俩慢慢聊,都这么多年了还没养熟,真没劲儿。”周慕阳对傅时戟道,“咱们傅爷可真心软。”

  他要是遇见个能让自己宠这些年的主儿,就算把他腿折了也叫他跑不出去分毫,宠得太过就不听话了。

  周慕阳抻个懒腰,搂着萧初准备离开,本是想看看热闹,但庄隅和傅时戟之间太乱,周慕阳感觉没意思也不想掺和。

  他对情啊爱啊最是不理解,人都是喜新厌旧的,明明那么多新鲜的人争抢着凑到身边,偏要一个多没劲儿。

  “小少爷玩欲擒故纵的还是悠着点,咱们傅爷可是带着火气来的。”

  周慕阳路过庄隅身侧时,悠悠地劝道,他这一路跟着傅时戟过来,可没见傅时戟有个好脸色。

  门再次被关严,屋内只剩下了庄隅和傅时戟。

  他们之间只有十步的距离。

  傅时戟的语气略微有些疲惫:“长大了是吗?变得不乖,学会找妓女了。”

  庄隅听闻傅时戟的话语,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傅时戟怎么知道他遇见过红姐,定了定神色后,庄隅带着怒气望向傅时戟道:“你一直都在监视我!”

  原来傅时戟从未将他的视线从自己身上移开,自己做了什么事,都在他的掌控范围内,他身上一定还有定位器,庄隅瞥了下自己脚踝处,十分肯定就是这个他弄了好久都没有摘下去的镣环。

  “嗯。”傅时戟坦然应道。

  庄隅厌烦傅时戟时时刻刻将自己抓在手掌中的时刻,这让他感觉难以呼吸。

  “对,我就是找妓女了!”

  “我发现女人的身体更柔软,我以后还要和女人在一起!”

  庄隅知道傅时戟的洁癖,嘴角带恶劣的笑,径直走到傅时戟面前,故意挑着能激怒傅时戟,还让他恶心的话说:“我碰了她的手还有她的胸部,亲过她的嘴,也和她上床,比和你在一起还舒服,所以我现在变得和她一样脏了。”

  庄隅见傅时戟蹙眉,对自己这般言语很是不满的样子,心底暗自涌起报复成功的快感,他凑得更近,靠坐在了傅时戟的腿上,凑过去要吻他的嘴唇,被傅时戟微微侧过头避开了。

  庄隅畅快地轻笑着说道:“看!你就是喜欢干净的,脏了就不喜欢了。”

  他知道怎么让傅时戟讨厌自己,继续道:“女人的身体是不一样的,或许你也该试试,你应该结婚的。”

  傅时戟微闭眼睛,轻叹了声,然后伸手捏住庄隅的下巴,深色的眸子隐含着不悦道:“乖一点,不要激怒我。”

  “然后呢,你要怎么样,把我关起来!”庄隅扬声道,“像猫狗一样养着,我需要自己的生活,傅时戟!”

  两个人的之间的距离很近,连呼吸都交叠在一处,庄隅的睫毛扇动着,说出这些话耗费了他太多了的力气,而傅时戟的态度依然决定着自己的命运,他期待傅时戟因为自己肮脏而抛却自己。

  庄隅记得傅时戟曾经有条很喜欢的领带,不过就是在宴会时,被旁人染上一点污渍,其实只需要用人清洗后就可以洗掉,可是傅时戟换下后便直接扔进了垃圾桶中。

  他见不得一点脏。

  “你……”

  傅时戟朝庄隅伸出手,庄隅以为他是怒极要打自己,闭上眼睛等待痛感到来,他想着傅时戟打过自己后,就当他们之间再无瓜葛,可疼痛并没有到来。

  傅时戟伸出手指轻轻落在庄隅的脸颊,摩挲着庄隅消瘦的侧脸,这几日庄隅又瘦了一些。

  指尖碰触庄隅的嘴唇,用了几分力气揉搓,似乎想要将他唇上旁人的气息抹下去。

  “那就把那个妓女处理掉,谁让她不长眼睛,敢动了我的东西。”傅时戟的语气阴沉,庄隅的唇瓣被揉地嫣红。

  傅时戟派去的人打探到了那个叫红姐妓女的行踪,调查到她和庄隅第一次见面是在破旧的旅馆。她曾经半夜闯进过庄隅的旅店房间,并逗留了一段时间,时间很短,庄隅不可能同她上床,但一个短暂的接吻还是足够的。

  傅时戟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能让庄隅留给她一笔钱,还精心到商场为她挑了香水作为临别礼物,傅时戟嫉妒这个妓女得到庄隅特别的对待。

  他一直监听着妓女同庄隅的通话,昨晚她居然还妄想追求庄隅,这种低贱的人怎么配的上他的宝贝。

  傅时戟无法再容忍,暂时放下了手中的工作,连夜赶来了这里,即便他知道面对的可能是他最不想见到的,对自己抗拒的庄隅。

  “你疯了,关她什么事!”

  庄隅推开傅时戟,后退了一步,像困兽一样颓着肩膀,他愤愤地一脚踢到了旁边酒柜橱窗的玻璃上,玻璃瞬间变成了蜘蛛网状,然后哗啦啦的,碎片全部爆裂,发出了一阵儿刺耳的声响。

  “傅爷!”

  门口的徐放听见声响,推门而进。

  他站在门外等候,却担忧着庄小少爷惹了傅爷生气,傅爷因着病情控制不住脾气再伤到庄小少爷,这么一来,最后伤心的肯定还是傅爷,所以一听到里面闹出了大动静,想也没想地进来阻挠。

  傅时戟冷声直接对进门徐放吩咐道:“把那个妓女处理了。”

  “不要!”

  庄隅朝着徐放吼道,“你不要听他的,这不关别人的事情。”他眼睛充血,模样很是可怜。

  徐放知道自己好像来的不是时候,犹豫了一下向傅时戟确认道:“是旧货市场的妓女?”

  那个女人似乎有点悲惨,带着个残疾的弟弟,徐放有点不忍。

  “不是她!”庄隅知道自己命令不来徐放,便拉着傅时戟的衣袖,急切地说道,“傅时戟,我胡说的,我和她没有关系,我没碰过她,我是骗你的。”

  红姐昨天还在为了她的弟弟能够健康地活着而开心,他怎么能叫红姐为了自己蹚浑水,傅时戟不可以伤害无辜的人。

  傅时戟握住庄隅触碰自己衣袖的手腕,语气冰冷又疲惫道:“庄隅,你想好,要用什么身份来阻拦我。”

第58章 哄哄

  “身份?不,不要身份!我和她没有关系,我和谁都没关系,我……”

  面对傅时戟冷声的逼问,庄隅喉结一噎,失了声,张开口却讲不出话。

  他想和傅时戟解释,想求他放过红姐,可是自己要用什么身份?

  离开傅时戟他就是很普通的人,或许走在街上,他都不敢上前与傅时戟这样的人物讲话,他更没有资格靠近傅时戟,向他说出请求。

  但是回到之前与他畸形的关系中,那他自己为是的逃离就是一场笑话。

  如同热锅上的小蚂蚁,庄隅急得发丝里都是汗渍,他已经没有力气支撑着他站直身躯,佝偻着,又跪坐在地板上。

  庄隅双眼失去色彩,焦虑地咬着手指尖,好像失去了痛觉一般,发恨似得用力,可又好像痛觉太过灵敏,疼得他眼角掉下豆大的泪珠。

  他的身上还穿着在戏服,衣摆拖拽在地,庄隅的身份只是这个影视城中的小群演,每天工作,攒钱,吃饭,然后睡觉。

  他不是傅家别院里被圈着的小孩子了。

  “傅时戟,傅时戟……”庄隅委屈地抹着眼泪,对着傅时戟呜呜地哭出声,指尖的皮肤已经被咬破。

  “哎。”站在门口的徐放轻叹一声,看出庄隅已经被逼迫得濒临崩溃,他只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徐放知道傅爷的辛苦,离开庄隅的一个月里几乎未曾睡眠,只能靠着药剂有效的时间里合上眼,还要处理堆积成小山的事务,时刻保持着警惕,不仅仅为了夺权,徐放稍微能看透傅爷的心意,他为的是让所有人承认庄隅能够在他身边的地位。

  让庄隅能够作为傅家掌权者的伴侣,没有人再敢轻视庄隅,对他指手画脚,连傅家老夫人都不可以。

  傅老夫人是傅爷的母亲,可因为傅老夫人放走了庄隅,傅爷不仅将曾默许留下的所有傅老夫人的眼前清理干净,并报复似得将傅老夫人手中掌握的所有权利尽数剥夺,让她只能做徒有虚名的傅家老夫人。

  所以徐放此前也觉得庄小少爷是不该这般绝情的,傅爷明明什么都给了他,小少爷还是不知足地想要更多。

  可是见到此时庄隅的模样,徐放不禁动容,他不知傅爷将他困在身边的举动是否真的合理。

  徐放招招手,叫保镖也离开这件屋子。

  “呜呜呜,嗝,我不要…呜不要回去。”

  傅时戟怜悯地望着此时的庄隅。

  庄隅像是又变成了十几年前的那个痛苦地请求着自己的孩子,他被逼到绝路,浑身是伤,挣扎蹒跚着找到自己求助。

  那时是因为他的哭泣是因为旁人的紧逼,这次却是因为自己。

  “我想上班,求你了,我想工作,呜呜,我,我只是想自己生活……”庄隅拖着自己的身躯,跪爬在傅时戟的座椅前,眸子闪烁着泪光,他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好像要脱离他的身体,庄隅不停地打着哭嗝,快要背过气去。

  “乖孩子,不要哭了。”傅时戟捧着庄隅的脸颊,擦去庄隅眼角的泪水。

  庄隅摇摇头,将脑袋埋在傅时戟的膝盖间,小声地啜泣,傅时戟的手指停下半空,半晌又放到了庄隅的后颈处。

  傅时戟的声音很轻,怕吓到庄隅似得,道:“你总是让我心疼。”

  他足够疼爱这个孩子,在他的生命中,庄隅已经成了无法取代的部分,是心头至宝,他舍不得庄隅委屈更见不得他流泪……可,更见不得自己失去他。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傅时戟也在思考着让庄隅真正地接受自己,尽管他此前从未感觉到他与庄隅间的关系已经紧绷到一触便折断的地步。

  傅时戟的情感匮乏又迟钝,他对所有人包括父亲和母亲都未有亲昵之感,有记忆始,傅时戟便不能真正地感受到旁人的情绪,他是被隔绝在外的,是天生的孤者。

  傅家老夫人对傅时戟寄予厚望的时候,他不想回应这份期待,傅家老夫人将傅时戟扔到别院任由他自生自灭的时候,他并没有感觉到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