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我矜贵 第66章

作者:瓜豆娘 标签: 近代现代

  猎大一直在傅老夫人身边,除却老夫人没有人能够命令猎大行事。

  猎大将香烟点燃,放在嘴边吸了一口,然后夹在指尖,弹弹烟灰,道:“你们回到S市后,傅老夫人便命令我跟着你们的车辆了。”

  在傅爷的车辆回到S市的时候,傅老夫人便将他派了过去。

  他根据定位找到了福利院的位置,看见了猎三在树上做出狙击的模样,但是猎大没有打扰猎三,他不清楚局势,而且狙击手在狙击过程中不能分心,猎大便寻了后方较远的建筑,作为应援。

  在猎三的失误后,猎大找准时机补枪。

  “傅老夫人不是讨厌傅爷吗?她……”猎三迟疑道。

  他们在傅家时间久了,多少知道一些主家人之间的关系,这家人没有亲情可言,傅老夫人自傅爷很小的时候就把他单独留下了别院,猎二和猎三随之前往作为保镖照看傅爷的安危,猎二则继续留在主宅。

  前一阵傅老夫人将庄隅赶走,傅爷直接断了傅老夫人的所有人脉,强制她在主宅中养老,可是现在……

  “缘分再浅,也是母子,就算没有情也没什么恨。”

  猎大将香烟扔下地面,用鞋底捻灭忽闪的橘光。

  一时之间,他们三人在没有言语。

  在逼仄的应急通道里沉默地等待病房中的消息,他们三个都是部队出身,心底都清楚在那么近的距离,防弹衣的作用并不大,傅总此时生死未卜。

  庄隅没有坐在椅子上,他焦虑地咬着指尖,在急救室外徘徊,时不时仰头张望里面的动向,医护人员不断进出,庄隅想要询问病情,但也不敢打扰。

  脖颈上的伤口涂抹了止血药剂,又被纱布缠绕了几圈,但在庄隅毫不顾忌的走动中,又有鲜血溢了出来。

  庄隅的嘴唇抖动,茫然地念叨着要傅时戟活着。

  那夜的噩梦成真,关于生死的话题被摆在了眼前。

  庄隅多么希望躺在手术台上的人是他自己,庄隅不知道若是傅时戟出现意外,他该如何活下去。

  庄隅以为自己摆脱了傅时戟,他以为自己踏上了属于自己的旅途,租房子、做饭、找工作、学习、还参加了考试……

  似乎是正常人的模样。

  可是他早已被傅时戟驯养,他的脚踝上扣着傅时戟的禁锢,他的心也被傅时戟囚禁。

  从福利院的蔷薇从下,见到傅时戟的第一眼开始,傅时戟救赎了庄隅,就像楚牧对庄隅说的话,他和傅时戟之间的相遇是必然的。

  庄隅没有遇见傅时戟,他就没有办法成为如今的庄隅。

  傅时戟没有遇见庄隅,他也没有办法以正常人的姿态活着。

  庄隅的手指尖被自己啃咬出鲜血,最后脱力地跪坐在冰凉的地面上。

  山海广阔,人间的烟火,都不是庄隅的安身之所,只有傅时戟臂弯下的小角落,才是庄隅的栖身之地。

  “傅时戟,你要是死了,我会恨你,一直恨你。”庄隅眼眶通红,偏执地说道。

第92章 救治

  庄隅苦守在急救室外。

  逐渐,走廊里也聚集了一些人,都是傅家的人。

  即便是到访医院,这些傅家人衣着颜色素朴,但一眼望去,也能看出他们衣裳配饰价值的高昂。

  这家医院正是傅时戟的心理医生方柯所在的方氏集团下的私立医院。

  虽然傅时戟受伤的事情还是保密状态,但是耐不住世家圈子里都是人精,听到一点风声后就能将事情翻个底朝天。

  傅时戟受伤救治藏不住,这里些人有的是真心探望,有的是另有图谋,半夜里不约而同地来到急救室外等候。

  傅家人也都看到了庄隅,几个人想走上前,却被庄隅的冷眼劝退。

  与他们的衣裳整洁形成鲜明对比,庄隅穿着单薄的衬衫,袖口和领口处还沾染着血垢,那件染血的白色羽绒服被庄隅脱下后不知扔到哪里去了。

  “他就是家主的那个小孩,看着是个可怜的。”

  “谁说不是,听说行凶者已经被击毙了,算他便宜。”

  等待的时间里,相熟的人低声交谈起来。

  “你们那边查看到傅峥的动作了?”一人问道,由于前车之鉴,事情发生后,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傅峥。

  “没有,傅峥在J国还挺老实,这次应该不是他,他没有这个胆子。”

  “庶出的还想争权,不掂量着自己的轻重,家主若是没有能力还好说。就以他的资质,可不是努力就有用的,但他那西岸的生意确实不错。”

  “啧啧,不自量力。”

  旁边的人应和地说道:“家主可要熬过去,傅家这次终于把那堆吸血的虫子赶走了,我可不想再接济他们。”

  “我这边还查到了之前被逐出去的旁支似乎和绑架犯有过接触,现在派人盯着他们,留他们一命,偏要寻死。”

  “谁说不是,若是换人作家主,再把他们招回来,我宁愿退出。”

  “家主不会有问题的,听说他穿了防弹衣,而且绑架犯手里的枪支是劣质品,子弹威力比正常强制的威力小了一些。”

  “太好了……”

  他们之中没有人直言傅时戟的名字,以家主为代称。

  在如今,家主这一代称听起来很是怪异又有些滑稽,像是古老家族遗留下的古旧名字,但是经过他们一本正经地说出来,听着也没有违和感了。

  庄隅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着他们,这些人都是傅家的年轻一辈,以前傅时戟带他参加宴会时,庄隅也见过其中几个。

  “给你衣服,是新的,我刚派人去买的。”其中一个女人不忍,迎着庄隅的视线走了过来,她拿着件外套,伸出手递给庄隅,“你叫庄隅对吗?我是傅家傅兰。”

  庄隅没有伸出手接衣服,傅兰见状劝道:“家主还要养伤,你把自己弄生病了,怎么照顾他。”

  “……谢谢。”

  庄隅听罢接过了衣服,衣服很干净没有异味,盖在身上,生出些许暖意。

  “我们都是拥护家主的,你不必对我们抱着敌意。”傅兰柔声道,“家主会好起来的。”

  “嗯。”庄隅低声回复道。

  走廊中再次传来脚步声,众人朝着声源望去,看清她的面容后,颔首朝着那人问候道:“老夫人,您来了。”

  庄隅抿着嘴巴没有说话,傅老夫人面色如常,并没有其他的情绪,她径直走到庄隅的面前,瞧着他的模样,嫌弃道:“窝囊,时戟教给你的规矩都忘得干净了。”

  庄隅转过脸,既没有反驳也没有应承。

  傅老夫人优雅地坐在一边,她的视线扫过在场所有人,走廊中安静下来,没有人敢招惹傅老夫人的不快。

  终于,急救室的灯灭了。

  医生和护士鱼贯走出,主治医生见到傅老夫人后,详细说道:“脱离生命危险,不过内脏受损,肋骨也有断裂,需要静养一段时间,送来时间很及时。”

  “方院长,辛苦了。”

  傅老夫人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庄隅竖起耳朵听到医生的诊断,提起的心终于落了地,见护士将还在昏迷中的傅时戟推了出来,他箭步上前。

  “你最好给我活着。”庄隅朝着紧闭双眼的傅时戟轻声说道。

  傅时戟好似听见了他的声音,眉角松动了些,一边的护士耐心对庄隅解释道:“病人还需要观察疗养,您先松手,我们要送他去病房。”

  听到护士的话后,庄隅才松开手,任他们将傅时戟推进专属病房中。

  “傅夫人,走个流程吧。”

  方院长招招手,一个护士打扮的人将签字单送到傅老夫人面前。

  方院长继续说道:“时戟没什么问题,子弹的威力不大,防弹服的质地遮挡了大部分的威力,过两天就能醒,年前就能走动了。”

  他不仅是这家医院的院长,也是权威医师,刚才为傅时戟主刀,他还是傅时戟的心理医生方柯的父亲。

  方家是行医世家,如今医院在全国皆有分院,院里医术精湛,口碑很好。

  “麻烦照顾小儿了,他总是自作主张。”傅老夫人揉揉额头,有些无奈地说道。

  傅时戟的私事从不与她说道,之前的那件事更是让他们的母子情分生疏了许多。

  可毕竟血浓于水,虽然自己与他的父亲没有感情,可是傅时戟是他的儿子,这无从改变。

  所以傅老夫人才放心不下,察觉异样后派去猎大照应,没想到傅时戟还是给自己弄出这么严重的伤。

  傅老夫人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为了救庄隅。

  护士举着签字单,傅老夫人没有接过去,随手指了下准备跟着傅时戟离开的庄隅,随口道:“让他去签字,我不管了,是他惹出来了。”

  傅老夫人的声音很大,庄隅转过头,发现所有人都在望着自己,惊愕与疑惑的视线交加,零星几个人透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傅时戟的手术签字单由庄隅写字意味着傅老夫人承认了庄隅在傅家的地位。

  当着他们这些小辈的面前说出这句话,傅老夫人也是在向他们表明他们心里要知晓分寸。

  傅家几个人站在角落里小声议论道:“啧啧,这小孩真厉害,老夫人认了他,他就是板上钉钉的家主夫人了,咱们家到了这辈真是彻底地天翻地覆。”

  “随便是谁,别碍着握我赚钱就行。”

  刚才庄隅送衣服的傅兰道:“看着这小孩也怪招人疼的,回吧,既然没有生命危险,这里用不着我们了。”

  其他人随声应和,与傅老夫人打过招呼后,三两相伴离开。

  这里不需要他们变现出什么鞠躬尽瘁的样子,大家都是聪明人,来这里只是表达自己的立场,而且若是家主出了任何事情,他们好做出应对。

  傅兰临走前,深深地看了庄隅一眼,叹了口气,低语道:“感情真是难得的东西。”

  傅家人自从出生就拥有太多的东西,在他们眼里似乎只有利益关系,相较之下感情却成了一件奢侈品,见的多了心就冷了。

  庄隅此时没有多余的精力在顾及傅家众人的想法,在签字单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便追着傅时戟的方向跑去。

  傅时戟被安顿在无菌病房中,不允许其他人进入,庄隅就守在玻璃窗户外。

  走廊中只剩下傅老夫人与方院长两人,他们也是旧识,方院长对于傅时戟的心理病情很了解,他劝慰道:“儿孙的事情就有他们自己决断吧。”

  傅老夫人摇摇头,拨捻手中的碧色珠串,道:“我也管不起了,省点心力,还是要劳烦你费心。”

  方院长说道没有关系,应酬几句,将傅老夫人送到备好的车子上。

  庄隅孤零零的站在傅时戟的病房外,医护人员或许是得了吩咐,为庄隅送来饭菜。

  庄隅本想拒绝,但是想到傅兰之前对他所说的傅时戟需要自己照顾,现在不是他生病的时候,便接了过去。

  饭菜很清淡,庄隅用筷子夹了一片青菜。

  “吃完饭就去休息,给你安排附近的房间,他醒了就通知你。”方柯不知何时到来。

  庄隅艰难地咽下饭菜,尽力填饱肚子,然后用纸巾擦擦嘴巴,半晌回复道:“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