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空飞行 第24章

作者:博尔赫叁 标签: 近代现代

  “后面…是有些事,你别打给我了,我会打给你的。”

  瞿孝棠说好,还说,“别挂电话,我也躺下了,一起睡。”

  何溪嗤他粘人,倒也真的没挂,开了扩音将手机放在旁边,迷迷糊糊的,很快睡着了。

  再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掐断的瞿孝棠电话,他给手机插上电源才去洗脸,而后穿着厚厚的棉袄开了大门,打算去买早点。

  路过院子时便听到了一声喊——

  “儿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何溪转过身,左边房间,离门很近的窗户里,他的母亲何瑾玉正凑在防护栏上瞧着他,“你怎么不跟妈妈打电话,妈妈好去接你啊!”

  “妈,”何溪还是没动,嘴角挤出一个上扬的弧度,“饿了吧,我去买早饭,你等我。”

  “诶小溪!”何瑾玉从狭窄的护栏缝隙里伸出手,“小溪别走,你过来,过来妈妈看看你。”

  何溪就这么注视着她,好一会儿,脚步松动,朝她走了过去,停在离她的手指尖几步的距离,“妈,我挺好的。”

  “你好什么呀,是不是又偷偷把药吐了?妈告诉过你,要好好吃药,不吃药病怎么能好呢?”

  何溪听着,顺应她道,“知道了,一会儿就吃。”

  十多分钟后,何溪才买了早点回来,走到窗边,“妈,吃早饭了。”

  无人应。

  何溪将包子和豆浆从护栏缝里塞进去,放在了窗台上,手刚要收回来,突然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抓在了手里。

  何溪还是吓到了,惊魂未定的看着里头的人,“妈,是我,吃早餐了…”

  何瑾玉冷冷的瞪着他,“你就给我吃这个?你还把我当你妈吗?”

  “我也吃这个,妈。”何溪抬起另一只手,手里是同样的一份早餐,何瑾玉盯着看了一会,似有些松动,何溪本想趁机抽回手,却在刚要动的时候被何瑾玉狠狠往里拽去,何溪手里的早餐掉落在地上,他反应迅速的撑住窗户往后缩那只手,可何瑾玉就像打结的海藻一样死死地缠住了他。

  “妈,你放手!”

  何瑾玉不听,与他拉扯着,许久没修剪的指甲在他手背生生剌出了几条血痕。

  尖锐的灼烧感刺激着何溪的神经,某一刻他突然发狠,任由她带去自己一大片皮肉后,救出了自己的胳膊,他又连连后退,看见窗前墙根下淌了一地的白色豆浆,也看见何瑾玉狠戾的望着他。

  何溪没再多想,夺门而出,从巷口拦了一辆出租车,“去三院!”

  江北。

  瞿孝棠的车停在了一个餐厅的楼下,他停好车进了餐厅,被服务员带去了二楼的一个包间,瞿孝棠瞧见里头等着的人,轻巧的说了句“久等”。

  “不久,我也刚到。”裴梓岳拿了茶壶给他倒茶。

  “找我,有事?”

  裴梓岳将倒满了茶的杯子推到了他手边,“我们也不是离了何溪就没话可说的关系吧?”

  “怎么,”瞿孝棠觉着好笑,“我们还有别的关系么?”

  瞿孝棠靠在椅背上,手肘撑着扶手,极为放松的坐着,等着他切入正题。

  裴梓岳喝着茶,打鼻腔里哼笑了一下,他今天看起来很是端正,和前段时间那样狼狈的样子比起来不要正常太多,瞿孝棠悠然打量着,同时也毫不掩饰的轻蔑着。

  那会儿裴梓岳才说,“何溪回安城了,我也要回去了。”

  “所以呢?”

  “你还不知道吧?”裴梓岳说,“何溪家里没什么人,过年他要是太孤单,我可以过去陪他。”

  瞿孝棠将手搭在了杯口上,食指均匀又规律敲打着杯口边沿,“你是不是还不清楚‘分手’是什么意思?”

  “分手?瞿孝棠,要不是因为你,他会跟我分手吗?”裴梓岳说完,又平复下去,顿了顿又道,“你爸爸知道你喜欢男人吗?中研院最年轻的地质专家,声名显赫的瞿修勉瞿教授,要是知道他的儿子是个同性恋,要是知道他儿子在他扶持的大学里跟一个男人厮混,你说说,他会是什么反应?”

  见瞿孝棠不说话,裴梓岳得意道,“一定会很震惊吧?我想他也一定无法理解,瞿家的贫困生资助活动被他的儿子做的这么的细致,细致到了某个特定的人身上,哦,这叫什么来着?”

  裴梓岳敲着脑门想了想,随后道,“对,精准扶贫!是不是啊瞿孝棠?”

  瞿孝棠在长达十来秒的沉默后,放下了摸着杯口的手,朝他直视过去,“还有吗?”

  “?”裴梓岳敛起神情,“还有什么?”

  “我大姨,姨父,或者,我妈?”瞿孝棠说,“闹大一点,裴梓岳,我最爱刺激,闹得小了,我看不上。”说完便起了身,走之前又说道,“中和这么些年做的不温不火原来是有道理的,精力都耗在养一个废物上了,”说着俯下身,凑近了看着他,诚恳道,“何溪之前确实眼光不好,不过没关系,我不是很在意。”

  他再次直起身子,不再多话的朝门外走去,裴梓岳在短暂的愤懑过后猛然起身,叫住了他,“你跟他睡了是吧?”

  “关你屁事。”

  “瞿孝棠,你睡过他几次,我都会问他要回来的。”

  瞿孝棠握着门把手的手无限的收紧,片刻后,他平声道,“你试试。”

第32章 帮我洗洗吧

  “造的什么孽这是!”

  “就是,养这么个不孝子做什么 !”

  “听说肇事那小子赔了有五六十万呢,瑾玉一分钱没落手里,全在她这不孝子兜里揣着,到头来还要被送去精神病院!”

  “可不嘛,疯了就疯了吧,嘴里还天天念叨着她儿子,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养什么不好养这么个白眼狼!”

  送走几位医生,何溪从巷口往回走,也许是来的医生多阵仗大,巷子里出来了不少邻居,这些对话在他往回走的时候逐渐销声匿迹了,他回到院子里,左边房里的人被打了一针镇定后睡着了,他没有过去,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其实何溪从来都没在意过左邻右舍五花八门的说辞,他甚至不认为被人暗地里冠以‘不孝子’的名号是什么天大的委屈,因为只有这样,在他不能靠近何瑾玉的时候才会多很多双眼睛替他盯着何瑾玉。

  何溪手里确实有一笔钱,数目不小,够他们娘儿俩安安稳稳活上好几年,但何溪对这笔钱的规划没有包含任何的生活开销,他仅仅刨除了四年的学费,剩余的所有都在为何瑾玉待命。

  所以两天后,这笔钱花完了。

  交给三院整整五年的住院治疗费用,包含了所有的药物和看护,一下午过去,他站在这栋老房子里,一切又变了。

  “小何,”三院住院部,六楼护士台前,年过五十的刘医生朝何溪招手,“来。”

  何溪从一堆签字的文件里抬起头,走到刘医生面前,刘医生便把身边站着的这位介绍给他,“这是陈源,他现在负责你妈妈,你们留个联系方式,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

  陈源看着年纪不大,何溪很礼貌的叫了声‘陈源哥’,随后说,“以后就麻烦你了,我在江北念书,回来很方便。”

  陈源瞧着他,“我明白。”

  “行,那让陈源带你了解一下这边环境,”刘医生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好,刘医生您忙。”

  从住院部下来,绿植满当的院子里,有不少病人由看护陪着在散步,陈源找了个花坛边台,说坐会儿,何溪应下,听见他问,“怎么不早点送过来?”

  何溪正对面,一个病人正埋着头织毛衣,他看得入神,好一会儿才说,“我不常在家。”

  “那小时候呢,怎么过的?”

  何溪听见,眼里闪过一丝晦涩,小时候怎么过的……除了很少跟妈妈接触以外,他的童年和别人没有什么区别,何溪想,只不过是不能接触妈妈而已,这很令人难过吗?

  而后微微呼出一口气,“小时候我爸还在,所以…我没有受过伤。”

  “一次都没有?”

  “是,我爸很早就发现了,他在外头租了个小房子,念小学和初中,我都住在那里。”

  陈源不说话,像是在等他讲完这个故事。

  何溪便接着道,“她闹着要我的时候,我爸会把我接回去,然后把她关在院子左边的房间里,叫她隔着窗户看我。”

  “后来我爸去世,法院判赔,我收到了一大笔钱,那会儿我才初三,初三毕业我把那小房子退了,搬回了老房子,当时请了阿姨回来照顾我妈,上高一的时候我又去学校住校了。”

  “只有回家的时候才把你妈妈关起来是吗?”陈源说。

  何溪点头,是的,只有他回家的时候何瑾玉才会被关起来,这样他们母子两个人才都可以在这个家里活下来。

  陈源似乎不打算问了,话题一转,“据我所知,三院里得这个病的不多,刘医生有告诉你他会将你妈妈做研究病例写论述报告吗?”

  “嗯,应该的。”

  “我没什么问题了,”陈源说,“你看起来没有我想象中那么为难,你放心回去念书,你妈妈交给我。”

  从医院出来前何溪再去看了眼何瑾玉,隔着一扇门,陈源正跟她聊的很开心。

  何瑾玉更多的时候是正常的,只要不想起何溪来,她的生活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何溪突然想起好多年前来,有一天晚上,他爸爸将他从床上抱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跟何瑾玉吵架,何瑾玉不让他带走孩子,嘴里吵吵着说什么人要害他,还说何溪身上有很多病,需要她亲自照顾。

  何溪也想起来,那天何瑾玉是端了一碗药来喂他的,可爸爸暴怒着把药碗摔碎了,疾走在街头,晚风刺骨,他说乖儿子,以后妈妈给的东西什么都不能吃。

  从那天开始,何溪再也没碰过何瑾玉给他的东西,他后来想,也许是因为爸爸的话对他来说过于震慑,但更大的原因可能是人的大脑对于危机意识的高反应处理导致,幸运的是,他没有受过伤,从来没有。

  手机在口袋里振动,何溪掏出来时看到了瞿孝棠的名字。

  “何溪!”瞿孝棠在那头喊道,“来接我!”

  “接你?”

  “我到安城了,”瞿孝棠说,“在火车站。”

  半小时后。

  何溪在火车站正门口的广场上看到了风尘仆仆的瞿孝棠,那人就拿了个小箱子,举起手机冲他招手,何溪人还木然着,走到他面前,“你干嘛过来?”

  瞿孝棠说,“我来陪你过年。”

  “……你家,你,”

  “我本来也没地儿过年,我爸我妈都很忙,你不想收留我啊?”

  何溪神色复杂,看起来并没有很高兴,瞿孝棠歪着脑袋打量他,“那,我回去了,”

  何溪没说话。

  瞿孝棠拿着行李,往后撤了一步,“我,真走了啊……”

  何溪看着他,还是没开口。

  瞿孝棠叹了口气,“那行吧,我,打道回府…!”于是拉着行李箱转身往回走,一步,两步,五步,六步……又停了下来,回过头,“你别后悔啊!”

  “瞿孝棠,”何溪这才叫他,说,“住酒店行不行?”

  安城最好的酒店是国宾,豪华套间一晚上也才五百块,瞿孝棠乐呵呵的订了半个月的,到了也没问何溪为什么。

  何溪跟着他上楼回房,又踟躇着在沙发上等他洗漱换衣服,瞿孝棠出来时浴巾围在腰上,头发湿答答的,倚在墙边冲他说,“安城有好玩儿的地方吗?”

  “好,好像没有…景区…很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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