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话可以把嘴巴捐掉 第31章

　　耳边的爆炸声让他反应过来，钟照的脑袋被一双白嫩的手抱住，他都来不及看江明玥是什么样的反应，是什么样着急的神色，他下意识地用左臂抱着江明玥的身体，转身背朝爆炸的身源，在猛烈的冲击下他们撞向另一边关上的铁门帘，钟照的后背硬生生砸在上面，他痛的还来不及龇牙咧嘴，两个人已经极速落地，狠狠将他的左手臂压在下面。

　　他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和脸上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到，但是这样的疼痛远比不上左臂带来的钝痛，他大概是骨折了，事实上他的判断也并没有出错。一下子冷汗流下，浑身的疼痛让他大脑发昏，他睁开眼睛想看江明玥有没有事情，抱着他脑袋的手无力地垂在身边，刹那的爆炸让江明玥进入昏迷，他脸上都没有任何伤痕，闭着眼睛宛如睡美人等待唤醒他的王子。

　　可在钟照没唤醒他的公主，那刻瞬间心脏都要跳出来似的，急切地跳动着，慌不择路地告诉别人。

　　他害怕。

　　害怕江明玥就这样睁不开眼睛。

　　救护车很快来了，钟照在车上始终用还能用的右手握着江明玥的手，也顾不上自己身上哪里痛。

　　他的眼睛被固定在那里，他的手轻微地颤抖，在医护人员急促地催喊声中无奈松开江明玥的手，看着他去送入了另一间诊室。

　　他失去灵魂地被包扎伤口，诊治骨折。在脱掉上衣的时候医生才发现他的后背被划上了一道很长很深的伤痕，皮开肉绽还流着血，和之前已经干涸的黑色血迹斑驳交错，看起来极其吓人和严重，大概是撞上铁门上的尖锐之处，在给他消毒缝合的时候，这样看着就头皮发麻的伤痕粘上酒精和伤药时本该痛得喊叫，可眼前的人低着头连嘴巴都没张开过，疼痛使他皱起眉头，可始终保持着安静和沉默，连医生和护士都惊奇了，难得见这么能忍痛的人。

　　除了些皮外伤严重，最严重的就是左臂骨折了，幸好他们离爆炸点有段距离，他也没有其他内伤，手臂需要修养至少三个月，刚刚嘱咐完这位病人的医生就看着他飞快地离开了这里，急忙地跑去刚刚另一边治疗的方向。

　　在要失去江明玥的前提下他一秒都待不住。

　　跑到了江明玥刚刚的诊室正巧碰到医生出来，钟照左臂打着石膏的狼狈模样让医生疑惑，钟照已经开口问出来，“医生，里面的人没事吗？”

　　他一身伤的样子比里面躺着的人还要吓人，医生老实地回答：“没事，只是被冲击一下子昏迷了，等他醒了再仔细检查一下。”

　　“你的外伤严重，还是好好休息一下。”

　　钟照点了点头还是进了江明玥的病房里，坐在边上一动不动地等他醒来。

　　迟来的疼痛感一阵又一阵地传来，后背的伤让他一动就疼，就像背完全被撕裂成两半，他在疼痛中清醒地挣扎，麻木地看着床上的人。

　　江明玥是漂亮的娃娃，精致得连毛孔都无暇，可他不喜欢这样的娃娃，他喜欢的是开朗又活泼的江明玥，是能跑能跳的江明玥，是一笑就明朗的江明玥。

　　钟照苦笑地低下头，眼泪难忍地从眼角停不住地流。

　　我没保护好他，我又做错了。

　　……

　　江明玥醒来的一瞬间钟照就发现了，他急匆匆地到床边握住他的手，力气大得好像要将自己的伤口重新崩开似的。

　　“你觉得怎么样？”

　　“哪里有不舒服吗？”

　　“哪里痛吗？我去叫医生。”

　　钟照一连串开口问了他，江明玥的眼睛轻轻眨了眨，没挣开他的手，明澈的眼睛望着他睁成圆滚滚的样子，看起来吃惊极了，又马上恢复了沉静。可那是怅然自失的沉静，被吹落的霜花似的死寂。

　　钟照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在心里警告着，他预感到江明玥下一句话大概会是惊天动地的一句，他突然不敢听那句话。

　　他的心上人在醒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听不见了。”

　　他的心真的荡到谷底，一时间也怀疑自己的耳朵也听不见了，大脑炸得空白，他浑身战栗，嘴巴张了又张，发不出一个音节。恍惚中他按下了铃，转头跑出去喊着医生来。

　　江明玥看不到他转身后放大无数倍的恐惧和颤抖。

　　钟照跟着医生陪着江明玥做了一系列的检查，江明玥坐在位子上乖巧地看着医生，眼珠都不转动，乖乖地听着他和医生讲话，其实他什么都听不到，要把耳朵多靠近也听不到什么声音，人们的说话声，吵闹声，哭泣声，窗外的车鸣声他通通听不见，是寂静到连他自我都丢失的空白世界。他将自己的恐慌藏在了看不见的地方。

　　钟照大半心神全用在关心江明玥的情绪身上，一边代入地为之难过，一边打起精神听医生具体讲病情。江明玥平静地望着他，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神情变得委屈，让人想要好好爱惜他，疼爱他。

　　“真的吗，他耳朵很快会好吗？会有后遗症吗？”

　　“好，嗯。我知道了，会按时滴药的。”

　　“.....太好了，谢谢医生。”

　　钟照拉着江明玥的手腕去取药，在医院的大厅里停下来。他把小袋子的药递给了江明玥，江明玥迷茫地抬起头，他在听不见的期间不受控地依赖起眼前的人来，任谁被他这样下意识的信任看的心头发麻，表情一而再软下来怕吓到他。

　　钟照用手机打字说明了江明玥的病情，把手机递给他。他用文字告诉他不用担心，他的耳朵只是暂时性的，不用很久就会好。

　　看见江明玥用着他的手机打字回复的时候，钟照终于体会到心疼的滋味，他愿意用一切来换江明玥的幸福，他是被捧在手心的珍宝，他的一点受伤都让钟照感觉心痛和窒息，更何况他在他面前受伤。

　　他宁愿江明玥骂他，嘲讽他，也不愿意现在还宽慰他的样子说：“不关你的事。”这更让钟照更觉得自己没用，是他没保护好他的宝贝。

　　他用完好的右臂小心地抱住了江明玥，把脑袋轻轻地靠在他的脖子间，杂乱的头发触碰到他的耳朵，耳朵不自觉地轻轻动了动，后怕和歉疚如同海啸淹没过整个人，他的过错让江明玥陷入困境，他的自大让江明玥受尽折磨。

　　他的爱自私又让人痛苦。

　　他埋在江明玥的颈肩的那刻掩不住抽泣了一声，他的后背已经撕裂得稍微出血，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么难过过，懊悔得要将心肺都吐出来证明清白，绝望得抛开了一切脸面和自尊。

　　江明玥不会爱他了。

　　他是这样的糟糕。

　　……

　　江明玥听不见不方便一个人回家，钟照便叫了人过来开车送他们回去。他们共同坐在后座上，钟照低头沉闷得完全变了个人，江明玥安静地坐在旁边。

　　在钟照无限制地陷入崩溃和冷静的边缘时，他收到了江明玥发来的微信。

　　江明玥：你除了手臂还有其他地方受伤吗？

　　钟照抬头朝他笑了笑，摇了摇手表示没有。他说没伤就没伤。

　　江明玥挑眉看着他的脸，笑的比哭还难看，真是。

　　江明玥：那你好好休养。

　　钟照从他的嘴巴慢慢看向他的耳朵，他在想听不见任何声音是什么感觉，会害怕吗，会胡思乱想吗。他慢慢抬起手想要摸一下他的耳朵，他的动作很轻，柔和得像在摸易碎的玻璃。

　　江明玥拍掉了他的手，好似不想再和他有任何肢体接触。

　　他也没坚持下去，放下手难堪地勾了勾嘴角。

　　钟照继续用微信和江明玥交流。

　　钟照：你这几天耳朵听不见需要人照顾，我可以来吗？

　　江明玥看到这条的时候都觉得钟照很会搞笑，他们现在的关系根本算不上和谐，更何况钟照自己都是病患，怎么能还若无其事地照顾。

　　江明玥：你疯了吗？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

　　钟照：我不痛啊。

　　江明玥简直气笑，都不想打字来讲他，直接开口说话，也不管自己听不听的见。“我有病还是你有病，我有钱请得起护工，用得着你这个只有一只手的病患吗？你是想谋杀我还是另有阴谋啊？你管好你自己。”

　　现在的钟照已经不会轻易生气了，他现在的关注点已经完全偏离，只晓得照顾好江明玥，不让他受伤。他看见江明玥的嘴唇都干了，从边上拿了一瓶水给他，让他润润喉。

　　江明玥被他这种极大反转的态度弄懵了，呆愣地看着钟照打一大段字回复。

　　钟照：是，你请护工。你是让护工全程24小时住你床边吗？你能让陌生人陪着你洗澡吗，你能让陌生人睡在你的床边吗？就算是你不让他一直陪护，万一有事你听不见声音怎么办，万一公司上有事你让一个外人帮你听吗？

　　江明玥默默地看着这段字，他叹了口气，“我是听不见，不是伤到脑子。”

　　“钟照，我不需要你了。”

　　钟照打字的手指一顿，他看向江明玥。比起憎恨厌恶来说现在江明玥这般无奈又悲悯的眼神更扎透人的心。

　　他不需要我了。这句话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的耳边循环，他自嘲地轻声说：“不需要了。”

　　江明玥瞧见他这样失魂的样子，收紧了手机，他的心也习惯性地刺痛，他们这样的关系早该断得干净，不该再多有联系。

　　“谢谢你的好意。”江明玥说完的同时，车也停了下来，到了江明玥家的楼下。他打开车门要走回家了。

　　“你伤的不轻，要多休息。”他扫视了一下他的手臂和脸颊。

　　“再见，钟照。”江明玥转身要走。他的背影是坚毅的，挺拔的，带有美感的，可在别人眼里是惊恐不安的。

　　钟照用力抬手却只拉住他的袖子，他甚至都不敢再去触碰他的一点皮肤。

　　江明玥被拉地回身，站在车门外从上往下地俯视着拉着他袖子的人。

　　江明玥在和钟照分手后的这几个月里，头一次觉得他装出来的冷漠是这么不堪一击，只因为钟照这一眼。

　　他在祈求我。

　　像我当时一样。

　　作者有话说：

　　明天微博更1～2个小剧场。

第38章 江明玥的第十九天

　　没什么比以往冷漠至极的恋人露出哀求卑微的表情更让人震惊的了。

　　钟照是掌控者，是霸权者，他傲慢至极地俯视这段他并不在意的感情，他对江明玥的深情嗤之以鼻，冷眼看尽江明玥在纠结中打滚，在冷漠中折磨，而他始终保持一尘不染。

　　可这样的人现在在你的面前拉着你的袖子，甚至不敢用言语来挽留你，只能用眼睛无声地哀求和祈祷。明明他是坐在那里的，可就像是跪下了一样。

　　钟照不再是刀枪不入、软硬不吃，他将自己的软弱和无奈通通露了出来，抛开了无用的自尊和颜面，不再装腔作势地表示自己不在乎，他意识到自己用强势用冷硬根本挽不回自己的爱人的时候他就彻底清醒了。

　　这是忏悔的泪水，是明白了无可挽回的悲痛，是沉痛到都会刺伤人心的爱。

　　钟照也曾思考过，爱怎么会让人痛苦。事实上在真正爱到深处，爱到心尖，一举一动为之牵动的时候，你的七情六欲就不为你所控了，难免伤心，难免痛苦。

　　......

　　钟照哭了。

　　......

　　江明玥低头沉默地看着钟照，钟照松开了袖子，一只手捂着脸泣不成声，眼泪从指缝里不断流出，手掌根本掩不住他的哭泣，抽泣声断断续续的，两只眼睛哭的通红，头发柔软地挂下来，睫毛都被泪水沾得湿透了，气都喘不上来。

　　江明玥蹲下来拉开了他掩住脸的手，钟照在见光的一瞬间撇了头不想让江明玥看见自己的样子，可他哭的停不下来，鼻尖红红的可怜极了，他看起来伤心得厉害。江明玥把钟照的头掰了回来，和钟照湿得一沓糊涂的眼睛对上，江明玥眼睛也跟着湿润了起来，他咬了嘴唇一下伸手轻轻给钟照擦掉眼泪，可擦掉了钟照的眼角还是不断地溢出眼泪。江明玥咽了一口水，开口温柔地问他，“你哭什么？”江明玥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也哽咽得如同要哭了一样。

　　钟照的脸靠在江明玥的手心里，潮湿的目光黏腻地缠着他的身上，江明玥摩挲着他的脸颊，流转的眼波是薄情和安静的，同样也是温柔和深沉的，钟照很久没见过他这样柔情的神色，充满温情地爱抚着自己，像在对待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纵容着他的任性，宽恕着他的脾气，好像他做什么都会被原谅被爱戴，可就是这样的眼神让他一而再地忘却了自己，任性至极地将江明玥的宽容和爱全部消耗殆尽。眼泪比嘴还要忠心，他说不出来的话全在眼泪里，热忱的、饱满的、难言的爱意。

　　江明玥听不见钟照的哭声，可看的见他哭得肝肠寸断的样子。这无声的世界里手上的眼泪是热的，脸颊是冰的，眼睛是红的，他一瞬间还是感到了剧烈的悲痛，他还是受不了钟照一丁点的难过，这也是他第一次看见钟照哭，哭的天塌下来一样，脆弱得只要江明玥多说一句狠话就要崩断神经。

　　他真的伤心了，江明玥这刻感受到了。

　　“别哭了，”江明玥用指腹轻轻地给他擦眼泪，用指尖擦去了他的鼻涕，“好了，别哭了，脏死了。”他面无表情地嫌弃钟照，可手还是很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

　　钟照一边流泪一边急忙给江明玥擦手，江明玥听不见他低头急匆匆说的话，看着他的发旋居然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钟照变得太多了，让他都不认识了。

　　钟照用完好的手握着他的手，轻轻的力度却无比郑重，他连泪痕都未干，就把江明玥的手放在他的脸颊边，睁大眼睛充满依赖地望着他，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手背，如同他家里那只小白猫一样。

　　江明玥触电般地收回了手。

　　……

　　最后江明玥还是把他带回了家里，鬼迷了心窍一样。

　　“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回去休息，真够疯的你。”江明玥看着钟照浑身脏兮兮的狼狈样子就难受，可他赶不走他，钟照泪流满面的样子完全冲击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