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扭的瓜 第35章

作者:咸蛋黄奶盖 标签: 近代现代

  “宝宝,回去吃饭了?”

  骆阑笙蹲在他身边,揉了揉毛茸茸的后脑勺。

  其实宋琏之并不喜别人碰他头发,林侑高中时偏要作死,结果被他满操场追着打,自此便长了记性,再也不敢以身试险。

  但在遇到骆阑笙之后,宋琏之就把这些规矩丢到了九霄云外,不仅被人家揉得服服帖帖的,还嫌不够似地伸长脖子蹭他手心。

  “那好吧。”

  宋琏之收回手,扣在膝盖上蹭了蹭,刚一使劲,膝关处的酸麻就传遍下肢,人也落回了原地,“唉哟”地叫唤一声,整个屁股栽坐到草堆上。

  “脚麻了。”

  宋琏之敲了敲小腿,眼眶湿润,看着无措又可怜,连小山羊都来凑过脑袋,用软舌舔舐他的侧脸。

  见状,骆阑笙转了个身,背对着他,两臂向后拢着,决断道,“上来,我背你回去。”

  宋琏之踌躇片刻,撑着草地爬了起来,艰难地趴到骆阑笙背上,环住了他的脖子。

  一双大手兜住腿根,骆阑笙背着宋琏之稳稳站起,又往上托了托,承接住宋琏之的全部重量。

  “我重不重啊?”

  宋琏之趴在他肩上,一手抱着脖子,一手捏住他一边耳垂,夹在指腹间轻轻地捻。

  “不重。”

  “不过你再乱动,我就要改成公主抱了。”

  骆阑笙捏了捏腿根的嫩肉,语气平和,从宋琏之的角度,能瞧见男人扬起的眼尾与唇角,可知是在故意吓唬自己。

  “小气鬼。”

  宋琏之嘀咕着撤回手,总算老实了不少。

  于此同时,S市的国际机场,一辆大型客机划破了夜幕,从天空缓缓降落到跑道,一路减速滑行。

  抵达大厅里人头攒动,某号出站口前,已经挤满了乌泱泱的人群,基本是年纪轻的小女生,要么扛着长枪短炮,要么举着横幅灯牌,个个虎视眈眈的,几乎要盯穿玻璃隔板,把几平米的地方围得水泄不通。

  随便拉个人打听,原来是在给某位当红小生接机。

  飞机上的乘客陆续涌出,一群人屏住呼吸,严阵以待。

  当一个男人暴露在视野之中时,只听得前排一声尖叫,所有的粉丝都在瞬间沸腾起来。

  来人身长玉立,黑超遮面,穿着入时的驼色风衣,内搭白衫黑裤,细腰芊芊,长腿笔直,完全是标准的模特身材。

  那人刚踏出一步,粉丝们就一窝蜂地冲了过来,将他团团围在中间,递出了各色礼物信件,嘶喊着某个近来频登各大网站头条的男星名字。

  男人被推搡了两下,迫不得已地摘下墨镜,将正脸展示给疯狂的人群。

  躁动的尖叫声在刹那间戛然而止,一群人像被按下了定格键,愣愣地盯着面前的人,表情复杂而微妙。

  显然,墨镜之下并不是她们熟悉的那张脸,但同时,这又是一张不输于任何明星艺人的精致面孔。

  “抱歉,我不是你们要等的人,可以让我出去吗?”

  郁知桦眼波微转,勾唇一笑,惹得拦路的一排女孩唰唰红了脸。

  得知闹了乌龙,后面的粉丝四散开来,迅速退回原位。

  解决了归程中的意外,郁知桦正准备继续向前,其中一个女生却喊住了他,鼓起勇气索要联系方式。

  瞥见小姑娘脸上的红晕,郁知桦笑颜依旧,绅士又礼貌地拒绝了她。

  “很抱歉,我已经有恋人了。”

  为了证明不是敷衍,他只好拿出手机,给她看了眼锁屏的壁纸。

  屏幕上是两个并立的男人,靠后一点的那位个头更高,面容俊朗,虽然是微笑的表情,但仍然难掩周身威严,郁知桦歪头靠在对方肩上,笑容明艳动人。

  那女孩认清了现实,在心中喟然长叹,又依依不舍地回眸几次,这才死心地重返大部队。

  回途可谓道阻且长,打发走几个搭讪的人,郁知桦叹了口气,终于能安心地拿起手机。

  机场的一角里,一个美人温柔地摩挲手机屏幕,目光怀念。

  他凝望着照片上的另一个人,轻声道,

  “阑笙,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伪)修罗场要来了?

  猜猜谁比较厉害]

  

  第二十九章

  分针又扫过一圈钟面,上午十点四十五,宋琏之已经对着桌上的验孕棒发了十分钟的呆。

  与普通验孕棒不同的是,他面前的这根被使用过,显示屏浮出两条鲜红的竖杠,意义如何不言而喻。

  大约在一个小时前,宋琏之就预料到了结果,但真到亲眼确认的这一刻, 跌宕的心绪却意外地平静下来,就像是一壶烧过头的水,温度达到沸点,却不会再咕噜噜地翻滚气泡。

  宋琏之仰靠在办公椅上,手背贴着前额,一脸状况外的迷茫。

  怎么办,他真的怀孕了。

  早上跟学弟去场馆检查展位,任务结束后,宋琏之在场馆边发现一个中医诊所。

  想到近日来的种种不适,他便先将学弟打发走,独自去了医馆,准备取几贴中药调理身体。

  头发稀白的老中医给他把了三次脉,神情一次比一次困惑,目光犹疑不定,眉头紧得能夹死苍蝇。

  宋琏之差点以为自己得了不治之症,脸色褪得苍白,心里早将八方神佛拜了个遍,才等到老中医颤颤开了尊口。

  “奇了,怎么会是喜脉?”

  老中医摸了摸下巴,反复端详着面前的年轻人,怎么瞧都是个如假包换的男娃娃。

  宋琏之怔了许久,手心捂着小腹,只敢轻轻地摸,生怕碰坏了肚子里的小东西。

  为了求证,他又在附近买了验孕棒,迫不及待地赶回工作室做了化验。

  此时此刻,期待已久的成果摆在眼前,比起初为人父的激动,宋琏之更多的是对于未知的无措和忐忑。

  他拿过手机,正要将这个消息分享给骆阑笙,又忽然灵机一动。

  三天后就是骆阑笙的生日,若他将这件事推到那时再公布,岂不是喜上加喜,更加令人记忆深刻?

  打定主意后,宋琏之便暂且按下孕讯,勉强集中精神,继续投入到手中的事务。

  回到阔别五年的母国,人事物皆已焕然一新,老区建起高楼大厦,不见旧日小巷深纵,沿街的商铺几度整改,大量老店黯然离场,其中有家过去常光顾的餐厅,原址如今已是一家花店,郁知桦心存惋惜,经过时特意带走了一束白玫瑰。

  尽管城市盛衰无常,踩上熟悉的土地,半掺乡音的国语萦绕于耳,郁知桦仍然倍感亲切。

  公寓提前找家政收拾过,拎包即可入住,郁知桦在玄关换完鞋,先去杂物间找了闲置已久的花瓶,注了一点清水,将买来的玫瑰逐一插放其中,手法随意却不草率,侍弄得很是别致。

  他曾经学过一段时间的插花,不仅是出于兴趣,也是为了迎合骆阑笙的喜好。

  不过可惜,这个技艺到他们分手时都没派上用场。

  买花是骆阑笙难得的情趣,然而这情趣又如同他本人一般单调。

  骆阑笙爱送他白玫瑰一类的花卉,色泽雪白,花形婉约,而自购用作装点家居的,却是千篇一律的矢车菊,花色浓艳,枝叶招摇,显眼地驻扎在公寓一隅,竟也不曾赏厌过。

  郁知桦某次试图插手打理,但在被对方婉拒以后,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在尚不能称为男人的年龄,那位先生便超前地摆出了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生活枯燥无味,做事一板一眼,比起这个年纪的青年人,他更像一位上流社会的老派绅士,被一堆规矩礼节束缚手脚,被嵌在一个华丽沉重的画框中。

  严格来说,骆阑笙并不是郁知桦所倾心的。

  会与对方确立恋爱关系,大部分是因为那时他的初恋男友出轨,又惨烈地被他捉奸在床。

  在他最失意脆弱的时候,骆阑笙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占尽天时地利。

  又在他最需要依靠的时候,骆阑笙正好贡献出了肩膀,纵他失态痛哭,替他擦干泪水,以一种男人特有的成熟与包容,为他一砖一瓦地重筑起崩溃的世界。

  “小知,你愿意让我来照顾你吗?”

  他摔得那样痛,连起身都心有余悸,可骆阑笙毫无芥蒂地蹲在他面前,向他伸出了手。

  为了摆脱上一段恋情的阴影,于兵荒马乱中,他抓住了骆阑笙。

  仔细回想,骆阑笙似乎由始至终都没有向他表白,连这段感情的起点,也是一句似是而非的承诺。

  或许,不坦率的开头早已注定了结局的不圆满。

  在成为骆阑笙的恋人之后,郁知桦渐渐发现了他们的诸多不合适。

  他自认性情清冷,不想一山更比一山高,若将他比作寒潭冷泉,那骆阑笙就是座终年积雪的亘古冰川。

  凉水捂不暖玄冰,如同他与骆阑笙,相惜不能相安。

  不仅是性格问题,他们交往的半年时间,也是骆阑笙的事业上升期,两个人聚少离多,又没有一方主动维系,每每见面,话题绕不开那么几个,聊得深了又无话可说。

  起初还抽空看过画展,听过音乐会,但时日渐久,他们两的相处模式陷入了瓶颈,无法往前推进,最后流于俗套,约会的项目只剩下吃饭和上床。

  郁知桦不满足于这样浅层的交往,有心突破却又无从下手。

  他在感情中习惯了被动,山不就他,他也不会当移山的愚公。

  再后来,等到两人又有半月未见时,郁知桦提出了分手,骆阑笙则是尊重他的决定,从一而终的温和宽厚,甚至没有质问过他。

  分手不久,郁知桦在机缘巧合下得到一个出国深造的机会。

  他事业心强,在国内也没了要牵挂的对象,未多犹豫便加入了这个企划。而骆阑笙不知从何处得知此事,在他还忙于工作交接的阶段,对方就已经为他打点好了法国那边的大小事务,又慷慨地将一干人脉介绍给他,替他铺路搭桥。

  出国那天,骆阑笙来给他送机,进入海关前,他们礼貌性地拥抱告别,骆阑笙祝他一路顺风,语气诚挚,脸上挂着平和的微笑,言行已剥离了往昔的亲密,分寸得当,像是一位再普通不过的老友。

  自此一别,两个人就应了那句花开两朵,天各一方,彻底断了音讯和往来。

  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互生怨怼,好聚好散,却也叫人心存遗憾。

  在法国的这些年,郁知桦断断续续交往过几个华裔。

  虽然他和骆阑笙仅相识半载,但骆阑笙带给他的影响却不止于此。

  他总是无意识地将这些人与骆阑笙作比较。

  比骆阑笙有趣的不如他稳重,比骆阑笙稳重的却不如他英俊,比骆阑笙英俊的又万万不及他体贴。

  他们说尽甜言蜜语,做的却是些花拳绣腿的假把式,骆阑笙虽然寡言少语,但总能漂亮利落地解决他的燃眉之急。

  记忆惯于添油加醋,在分别的年岁里,它自顾自地美化旧人与往事,将点滴细节截取扩大,倾注过多无谓的意义,就连当时的致命残缺,都在日复一日的粉刷上色中,被修饰成无关痛痒的小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