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外,不是卧底就是基 第90章

作者:殷唯 标签: 近代现代

  我反问:“您究竟想说什么,就一次说完吧。”

  她又迟疑了一会儿,说:“现在我们都需要给FBO一个交代,FBO只需要一个交代。事实上,严清楷确实是被段历杀的。但是你知道余牧雄这个人,他是不肯吃一丁点亏的,所以他想稳住你,然后想办法把罪名嫁祸给陆领。”

  我小心地说:“无事不能生非,无风不能起浪,是谁做的事就是谁做的事,跑不了也抢不来。”

  应心似乎是叹了一口轻气,说:“他会打好关系,然后让世华去做伪证。”

  我一下子怔住了。

  她轻轻地说:“你不用问我怎么知道他的打算,我有我的办法。我打这个电话给你,固然是有我的私心,因为我想保下陆领,他对我而言很重要。但对你而言,我想你也不希望世华被余牧雄这么利用。”

  还有一天开庭。

  白天余世华疯狂地call我,我都没接电话。他打到家里座机上,保姆接了给我,我也不接。

  也不是生气了。我已经没有生气的力气了。

  真不是生气,就是觉得茫然。

  我是能够理解余世华的,但理解不代表支持。我突然对我俩的关系重新产生了怀疑。我突然不太确定我是不是能够和他一起走下去了。

  我和他之间的感情没有任何问题,但他爸完美地在我俩中间划出了一条臭水沟。这一辈子,这一辈子只要余牧雄一日作死之心不亡,余世华就始终要给他收拾烂摊子,并且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来。很可能每件事都像现在这样,把我和余世华架在两个完全对立的面上。

  我可以用各种办法让余世华脱离那个不干不净的圈子,可以让他放弃他家的财产,但我不能也不可能强求他完全割裂父子关系。

  还是跛叔看得透,他在三年前就委婉地跟我谈过心,大意是余世华不可能说断就完全跟他爸那边断了,要我再斟酌。但我就是觉得没事儿,盲目自信,我觉得余世华肯定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听我的,养成了惯性之后就会全听我的,我肯定会赢的。

  你说我天真或者愚蠢,我都认了。但我绝对不会认输。

  保姆拿着话筒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站了好一会儿才讪讪地把话筒搁我旁边,开了免提,人就赶紧溜之大吉。

  余世华在那边焦急地问:“你怎么不接我电话?你没事吧?”

  我没说话。

  他更急了:“你说话,别不说话,你怎么每次一有事就不说话呢?你答应过我好几次了,不管什么话你都跟我说!你这毛病答应了改的!”

  我捻着严清楷的那枚戒指,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他在那边絮絮叨叨了半天,催促了半天,我才说:“我要出庭。”

  余世华一下子卡壳了,好几秒钟之后才说:“你等我去你家里说。”

  我说:“你不用过来,我决定好了。”

  他已经挂断了电话。

  我放下戒指,又打开严清楷的那个本子,把那段我自己写的话读了一遍。

  这段话我写的时候确实感触颇深,但写完之后也就只是把它当一篇作文了。我绝没有想到过,它会影响另一个人的一生。

第9章

  我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了。

  余牧雄想要保段历,应心想要保陆领。

  而我要保我的同桌对我的一腔信任。

  那些人都罪大恶极,谁也别想跑。既然都想拖对方下水,那大家不如一起去牢里谈心。

  这几天我待在家里不敢出门的原因倒不是怕别人,而是怕余世华。鬼晓得他能做出什么事来,我反正是觉得他做得出把我直接掳走关起来的事儿。他掳走我倒也没事,反正关几天好吃好喝伺候着,又不会折腾我,但我是证人,他这行为从法律上来讲就很严重了,到时候不是我说我自愿被掳就没他事儿的了。

  现在他憋不住了要来我家里找我,我也只好赶在他过来之前找地方躲起来。

  为了安全起见,我躲进了我爸的书房里,黏着我爸不离半步,心想余世华胆子再大也还是对我爸有几分忌惮的,至少我爸不能眼睁睁看着我被掳走吧。

  看我爸的表情他是有那么一丢丢嫌弃我的,但也没开口赶我,继续该干什么干什么,懒得搭理我。

  余世华进到书房里来,先是匆匆地跟我爸问了声好,就说有话跟我说,让我跟他出去一下。

  我说:“有话就在这里说。”

  余世华看一眼我爸,也没太在意,直接就说了:“你别出庭作证可以吗?”

  我说:“对不起。”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艰难地说:“清清,他是我爸。真不是为了段历,而是段历出了事,我爸也肯定落不着好。”

  我用余光瞥了一眼我爸,又看了看余世华,把那句“我现在的雄图伟业是把他们一网打尽”吞了回去。我不能说得这么直接,否则他们若知道我打算在法庭上把所有事都说出来的话,可能我爸会协助余世华把我捆起来关小黑屋。

  那我只好将计就计了。

  他们不怕黑吃黑,只怕白吃黑。那我就只好装成黑,装成应心那边的人,说不定我爸还能保持个中立,毕竟历史上我爸是同情应心的。

  我斟酌了一下,深沉地说:“我知道。但应阿姨也是你的母亲,你爸那么做,就是让你妈落不着好。”

  余世华捏着拳头沉默了很久,咬着牙,红着眼,如果不是我爸在这里估计他就要砸东西了。

  所以我爸很是主动地起身去小阳台上了。

  真是谢谢他哦!余世华要砸了他的古董我是不会签账的!

  还好余世华平时五十块钱红包都发不出来,没什么闲钱赔古董,所以没砸东西。只是等我爸去阳台上了,余世华就一字一顿地说:“我只有爸,没有妈。”

  我看着他,没讲话。

  他也看着我,重复了一遍:“我没有妈,她生下我就不要我了,我只有我爸。清清,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答应做伪证,我也不要求你那么做,但你能不能什么都不说?”

  他对他爸的感情是真的很深,他一直就是个特别重感情的人。如果说我曾经是他的梦想,那他爸就一直都是他的英雄。他可能也知道他的英雄做过很多不好的事,可他确实一点也不知道他的英雄对他的母亲做过的那些事情。

  我一直都选择不告诉他,因为我不敢说,我不知道他如果知道了那些往事会怎么想怎么做。人是需要支撑的,是有信念的,我没办法判断那件事会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宁愿他继续把他爸当英雄。

  但我的内心里是瞧不起他爸的,我一度都很同情应阿姨。甚至直到此刻,我仍然在客观角度之外有那么几分主观的同情应阿姨,我甚至觉得应阿姨走上歧途的源头就是余牧雄,全是余牧雄害的。我知道这是私人情绪作祟,但毕竟我还是个凡人,难免的事儿。

  我对余世华说:“不能,我必须出庭。但你也不用太在意我的证言,其实有我没我都没太大差别。至于你爸,你也不用太担心,他对你说得很严重,其实也是在吓唬你,最多也就确实折个段历进去而已,对他来说算不了什……”

  他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突然截断了我的话,直愣愣地问:“你是不是从来没爱过我?”

  我一下子愣在那里了,几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努力压抑一下子冒上来的火气,拼命告诉自己不能发脾气,他现在是特殊情况,换了是我爸处于这种情况之下我也得思维不正常,不能跟一个情绪激动的人计较。

  但我还是有些火气,说:“我爱的是你,不是你爸。余世华,我今天把话跟你放这里,如果今天出事的人是你,我确实什么也不会说了,你让我做伪证说不定我也做得出来。你还要我说得更清楚吗?”

  他慢慢地收回了目光,低着头看地面,轻声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那么问,我没那个意思。你要不换个角度想一想,那如果是你爸出了事,我不可能说我只要保你就不在乎你爸了,你说是吗?”

  他还是有进步的,至少懂得耐下心来以情动人了。

  我说:“我知道,但……”

  他又赶紧补了一句:“况且严清楷跟齐轩不一样。”

  我:“……”

  我不能跟他计较,真的。

  但他这样下去,我很难不跟他计较。

  他抬头看着我,又重复了一遍:“严清楷跟齐轩真的不一样。”

  我快气死了,反而笑了,问他:“你觉得我是为了齐轩才坚持去作证?”

  我知道他的脑回路,他一直都知道我不太喜欢严清楷,那他就理所当然地以为我会为了严清楷的死而勃然大怒一意孤行去坑他爸是单纯的为了严清楷跟齐轩一样是警察。我操他妈的理所当然。

  他赶紧解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哎,真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是一直也挺不待见严清楷的吗?那你现在又何必为了他的事这么生气。再说了,我知道你挺信齐——挺信条子的话,不过怎么说起来陆领也比段历的手要脏多了……”

  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慌了。

  所以我走过去抱住他拍了拍,说:“别解释了,我知道你没那意思,你知道我只爱你一个人。但这是两码事,小华。陆领确实不是好人,他确实手要脏多了,但这是两码事。”

  余世华一说到这个问题就像一根倔强的竹子,居然直接说:“那不关我的事!我只要我爸没事!这到底有什么差别啊?反正最后陆领都要死的,你让他去死保我爸不是挺好的吗?你管应心去死啊?!”

  我也急了,松开他,说:“她是你妈!”

  他倔强地说:“我没有妈。”

  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现在这局面了,只好委婉地强调:“不管以前怎么样,是她怀了你十个月把你生下来了,没有她就没有你,你不能否认她是你妈,这不是一件你否定就能真不存在的事。”

  余世华反而笑了,笑得很嘲讽,反问:“她生了我就很了不起啊?你看问题应该不是这么看的吧?你不要弄混了,那不是你妈,我跟你不一样,你妈为了你去死,我妈是把我生下来就再没管过我,她根本就不应该回来,我早就以为她死了,反正有她没她我也长这么大了,她到底生我是为了什么?就为了扔了我?还是为了跟我爸拿钱?”

  他其实不提我妈还好,一提,我也要炸了。我承认我确实是有点移情的因素在里面,因为我妈的原因,我对母亲这重身份的人有种天然的好感和信赖,尤其是应阿姨之前对我很温柔,真的让我想到了我妈,哪怕我妈跟应阿姨性格差别太大了。

  我一时情急,说:“你自己想想你爸那鬼样子,谁跟他过得下去?你怎么不怀疑是你爸逼走你妈的?”

  一时间,整个书房里都安静了。

  我说完就有点后悔。虽然全世界都知道我跟余牧雄不对付,但我几乎没有在余世华面前这么直接地骂过他爸,至少跟他在一起之后没这么做过了。

  余世华沉默了很久,还是没砸东西,而是声音有点嘶哑地说:“……清清,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他,你也知道我一直在装不知道,因为我不知道怎么选。你俩其中任何一个人让我去死,我他妈二话不讲就去死,但你俩如果是要送对方去死,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搞了,你们俩怎么不弄死我呢?”

  他是真的很情绪化,脾气上来后基本没有理性可言。我说:“我没想过送他去死,我也不需要任何人为了我去死。你如果不冷静下来,我跟你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说:“好吧,那我去冷静。”

  然后他转身就往外走。

  我赶紧去拽住他,问:“你干什么去?”

  他很颓地说:“听你的话,我去冷静啊。”

  我问:“你要回家?”

  他说:“嗯。”

  我说:“那你别开车,你等下。”

  我边说边按墙上的电话,很快门房那边就接通了,问:“荣少有什么吩咐?”

  我问:“今晚有值班的吗?谁会开车?”

  门房说:“是小帅。”

  我听这名字有点耳熟,就说:“行,让他过来开车,送华哥回去。”

  挂掉电话后,我对余世华解释:“你一不高兴就开快车,还是别开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余世华突然发出有点怪异又压抑的笑声,边笑边抬头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有点方。他从来没用这么怪的眼神看过我,这让我害怕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事实证明确实也不是什么好话。

  他说:“你到底是爱我,还是爱我什么事都听你的?”

  我装作没听到,我不跟他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