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科生 第37章

作者:魏丛良 标签: 情有独钟 花季雨季 近代现代

  闫沭按了铃,护士很快就到,给他量了体温,是发烧了。

  医生过来,检查了他的伤口,说是有些轻微发炎,打了消炎药,又重新处理了伤口,周佼趴在那里,疼得脸都白了。

  闫沭还不能过去,站在一旁,攥紧拳头。

  周佼重新挂上了点滴,医生叮嘱闫沭,让他看着病人不要乱动。

  等医生走了后,闫沭走过去,拉着椅子,在床边坐下。

  周佼闭着眼,有些不清醒,想要说话,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熬着疼痛,昏昏沉沉又躺了一会儿,再次醒来的时候,有些忍不住,闭着眼哭着喊哥哥说很疼。

  闫沭叫来了护士,护士说这是正常的情况,都是这样的。

  他没办法,抓了一下头发,手臂压在床边,小心翼翼扶着周佼的肩膀,身体前倾靠过去,不停地安慰周佼。

  周佼半梦半醒,身体被搂进了闫沭怀中,慢慢的,可能是对这疼麻木了,止住了哭。又过了片刻,他意识一点点复苏,睁开眼,望着闫沭。

  “哥……”

  闫沭碰了碰他的脸,低下头,“我在。”

  “我做了好多梦。”周佼嘴唇微动,声音虚弱道:“梦见高考结束后,你考了和我一样的学校,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你等我一起去上课,下了课区学校附近吃饭……”

  闫沭盯着他的脸,周佼像是还没醒,掉在了梦里,眼皮的皱褶慢慢平整,憧憬怀念道:“原来和你一起长大是这么美好,好到我都不想醒过来了。”

  心里是血,脸上是泪,闫沭不敢用力去抱他,手指落在他单薄的肩头。压下心里的后怕,艰难道:“还是要回来,回到我身边的。”

  周佼神志不清了几天,疼痛陆陆续续折磨着,梦依旧在做,但逐渐的,也在减少。他有时候忍不住会留恋于这些梦中不愿醒来。就像他对闫沭说的那样,梦境里实在是太幸福了。

  梦里,他是有幸福健康的家庭的普通人,他活在阳光里,而后认识了闫沭。他去击剑馆看闫沭,刚刚比赛完的少年摘掉护具,夹在臂弯里,朝他大步走来。

  “佼佼……”

  周佼听到对方喊声,笑着回应,就在他要与之拥抱时,身体突然被拽开,周佼扭头,看到了闫沭压下来深沉严肃的脸。

  “周佼,醒醒……”

  闫沭抓着他的肩膀,企图让他醒过来。可周佼却陷在床里,一动不动。闫沭不明白,为什么医生说周佼身上的伤已经无碍,可他却还是日日沉睡不醒。

  医生告诉闫沭,周佼醒不过来不是因为身体的原因,而是心理上的因素。是他自己不肯醒来。

  闫沭没办法去理解医生的话,为什么不愿醒来,难道梦里的幻觉会比现实中更好吗?为什么不肯醒来,为什么他喊了一遍又一遍,周佼却宁愿活在梦里?

  刺伤周佼的凶手是在三天后被找到的,对方直接供出了是收了钱替人办事。

  闫沭去警局认人,扫了对方一眼,点了点头说是。一个做笔录的民警对他说:“还有一个,刚才过来自首的。”

  闫沭看到袁雯时表情并不惊讶,到时袁雯在那一刹那非常激动,挣扎着想要上前去抓闫沭。闫沭双手插在口袋里,神色沉冷。

  袁雯指着他,大喊道:“你现在开心了吧,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闫沭想到躺在医院里沉睡不醒的周佼,目光落在袁雯的脸上,他侧头对警.察说道:“我和周佼是恋人,她原本想杀的是我,但周佼替我挡了一刀。”

  闫沭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这种荒唐至极的局面里。

  眼前的女人,已经不再是周佼的母亲,而是一个伤害了周佼的女人。

  他做完了笔录,警.察示意他可以先离开了。闫沭想了想问,“我能和她说几句话吗?”他指的“她”是袁雯。

  袁雯坐在里面,闫沭走进去,隔了一张桌子,他们对视。

  灯光泛白落下,袁雯披散着头发,面容憔悴,看着似乎没有休息好。

  她从刚才的应激反应里恢复,疲惫地看着闫沭,声音干哑道:“佼佼他还好吗?”

  “不好。”

  袁雯一震,闫沭低声道:“他不愿醒过来。”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闫沭看着袁雯,有股难以言明的痛苦压抑在眉间,他说:“他究竟对这个世界有多失望,才会这样?”

  “我……”袁雯张了张嘴,吐出一个字后又缓缓咽了回去。她伸手捂着脸,是在哭,可这个时候,哭又有什么用,只是为了让自己良心好受些的发泄。她变得低声下气,几乎是在恳求,她说:“如果,如果等他醒了,能不能替我和他说句对不起。”

  闫沭沉默,睫毛轻颤,他说:“道歉的话该自己说。”说着,站了起来,视线与那段白光一起落在袁雯脸上,轻声道:“那些该落在我这的遗产,我已经全部捐给了孤儿院。”

  袁雯不敢置信看着他,“那么多钱,你全都不要了?”

  闫沭不再看她,转身离开了房间。

  他从警局出来,外面下着雨。

  最近是多雨的季节,闫沭快步走着,叫了车,匆匆赶去了医院。

  一路上等了几个红灯,雨水积在路面上,天完全暗下来,两侧的路灯亮起,微黄的灯,把垂直落下的雨滴也照成了黄。

  他接到医院电话时,车还在一个路口被堵着。

  医生对他说,周佼醒过来了,但因为醒来后没看见他,情绪十分激动。

  “师傅,我就这边下。”

  闫沭捏紧手机,付了钱,直接拉开车门,跑了出去。

  磅礴大雨,他一下子就被雨水淋湿,眼睛都睁不开。闫沭心里抽痛,不知道该去想什么,最好最坏的结果都在脑袋里盘旋。他抓着手机放在耳边,一边跑一边焦急询问着医生周佼的情况。

  “他拿了小刀,你快过来,他一直在喊哥哥。”电话里,医生的声音也是焦灼。

  闫沭深吸一口气,声音被雨水打乱,沙哑急躁,“麻烦你,医生,麻烦你帮我安抚他,我很快就回来。”

  他拼命地跑,左腿浇着冷水,隐隐作痛。空气挤在了肺里,呼吸都被压在了一起。

  穿过了两个路口,闫沭浑身湿透滴着水,走进医院。

  他脸色苍白,按着电梯的手在颤抖,到了病房,闫沭跑着进去。

  周佼靠在窗口,窗户大开,风雨从外灌进来,打湿了他半边肩膀。

  手里是一把小刀,在看到闫沭的刹那,刀掉在地上,他崩溃地抱着自己的头,慢慢蹲下来,哭着说:“哥,我睡不着,梦不到你了。”

第49章

  闫沭抱起他,好像是把他从悬崖边拉回来一样。

  他告诉周佼,对他说没事了,告诉他我就在这里。

  周佼跪在地上,整个人靠在闫沭怀里,浑浑噩噩地抬起头,慢慢看清了眼前的人。

  闫沭拾起那把小刀丢开,横抱起周佼放在床上。护士立刻跑了过来,窗户关上,风雨被挡在了外面。

  周佼陷在床里,闫沭用手碰了碰他被吹得冰凉的脸。

  “没事了。”

  周佼睁大眼,闫沭又重复了一遍,“真的没事了,佼佼,我就在你身边,你看看我,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你会离开我的。”

  “我不会,我哪里也不去。”

  “等我醒来,你就不见了。”

  闫沭沉默,他侧头问护士要来一根绳,而后拉着那根绳子绕在自己和周佼的手腕上,一圈又一圈,而后又把绳尾的一端递到周佼手中。他说:“你看,你握着这头,我一动你就察觉到了,放心,我不会走的。”

  “别骗我。”

  周佼盯着他,眼里泛着泪光。

  闫沭有千言万语堵在了喉咙里,他沉默着,隔了很久,长叹一口气。

  几天后,周佼出院。

  他背后的伤口结痂了,快要愈合的伤发痒,有时候忍不住去抓,辛亏闫沭时时刻刻注意着,拉住他的手,让他不要把伤口给弄破了。

  闫沭不放心周佼一个人,在击剑馆时,便让周佼呆在一旁。周佼有时候就坐在地上的垫子上,仰着头看着场地里的闫沭。

  闫沭身边围了一圈小学生,他很有耐心,一个动作重复讲解了好几遍,也没半点不耐烦。

  周佼撑着下巴看着闫沭,觉得他要是当了爸爸,也会是个好爸爸。

  两节课结束,学生家长进来带孩子回家。

  闫沭摘掉护具,肩膀被轻拍,他转身轻轻点头,“周老师。”

  周莉指了指闫沭身后,轻声问道:“闫老师,睡在那边的是你的朋友吗?”

  闫沭点头,停顿了下,然后说:“是我男朋友。”

  周莉一愣,闫沭笑了笑,“他最近生病了,和公司请了假,一个人在家里我不放心,我就让他到我这边来,时时刻刻看到他,我才安心。”

  周莉睁大眼,哑然地看着闫沭。

  闫沭不在意别人怎么看自己,他对周莉说:“下班了,早点回去吧。”

  周莉连连点头,干巴巴道:“闫老师,你也……早点和你……男朋友回去吧。”

  周佼昏昏沉沉睡了会儿,也没多久,就被闫沭叫醒。闫沭揽着他的肩膀,周佼睁开眼,把头靠过去,“结束了吗?”

  “刚下课,走吧,去吃饭。”

  “拉我一下,腿睡麻了。”

  “我背你。”闫沭背过身,非常干脆地蹲下来。

  周佼低头,看着闫沭的后背,和少年时不太一样了,已经长大成人的闫沭,后背宽阔。他往上靠,嗅到了一股汗水味,味道不重。

  周佼把脸蹭过去,伸手环住闫沭。闫沭站起身,背着他靠着墙边往外走。

  走到墙根一处停顿几秒,周佼伸手“啪”一声,关了灯。白色的灯光在他们身后断成一截一截,在场馆彻底变黑前,周佼靠在闫沭耳边,轻声说:“念大学的时候,有一次不小心从台阶上摔了下来,脚就扭了,疼得要死。那个时候坐在地上,怎么也起不来,我就想到了你。如果有你在我身边,你就不会让我那样子,你会抱着我背着我,因为你说过,让我做你的弟弟,你来照顾我。”

  闫沭愣怔,周佼抱住他,搂得很紧很紧,“我是不是很自私,总想到自己。”

  “不会。”闫沭说:“因为我也只想到你。”

  周佼吃吃笑了,整个场馆彻底暗下来。闫沭走到外面,风有些大,他把门锁上后,就攥住周佼的手,“走吧。”

  周佼说待会想去吃火锅,闫沭说好。周佼笑嘻嘻的跟在闫沭身边,走过一个绿灯,快到商场时,他说:“哥,后天我就去公司了。”

  “身体好了吗?不去上班也没关系,哥养你。”

  “早好了,就是懒。”绿灯闪烁,周佼抓着闫沭快走了几步,他小喘着气轻声道:“这两天,其实我也没闲着,去了以前看过的心理医生那,配了点药,吃下后就觉得情绪好多了,没之前那么偏执。”

  闫沭还是担心,却听周佼说:“你说得对,只要活着,这世上有什么事过不去。可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痛苦的情绪虽然会消失,但那些简简单单的快乐也再也体会不到了。而且,哥,在我梦里的你可没有现实中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