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有迹 第40章

作者:许湖 标签: 近代现代

  “我没看到,但是那个巧克力我吃过,也挺好吃的,”他又说:“巧克力应该算是这里的特产了,回去的时候可以买点不同种类的巧克力和糖带回去当礼物。”

  “好,那到时候你帮我挑一挑。”

  说着回到了宾馆。

  林潮生推开房门,侧过身让李知先进,然后随手把门旁边的大灯关了,只留下床边两盏小壁灯。

  李知刚走进来,房间里便倏然暗掉,他下意识地回头。

  壁灯微弱的光线在林潮生脸上镀了一层暖色的光,那点薄光也洒进他的眼睛里,清澈而流动,鼻梁高挺,薄唇轻抿着,侧脸在光与暗间更显出分明的轮廓,就连没被光照到的暗影也是生动的。

  李知呆了半晌,颇为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关灯干嘛?”

  “我觉得这样喝酒比较有氛围,你要嫌暗的话我再开开。”林潮生关上门,说着又想抬手去摁开关。

  “不用不用,”李知说,“就这样吧。”

  两张单人床之间铺了一张俄罗斯民族风格的绣花地毯,红色调的花色图案繁杂密集,看得人有些眼晕。

  两人对坐在地毯上,靠着床沿。

  壁炉里燃着火,烧得呼啦呼啦地响。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松烟香,幽微而细密。

  俄罗斯的冬夜十分漫长,外面是冰天雪地,所有的温暖和光都被冻结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身体仿似被一团巨大的真空包裹着,令李知感到一种妥帖的心安。

  发现这里没有开瓶器,李知正想去外面借一个,被林潮生拦住了。只见他把两个酒瓶口相对,其中一个瓶盖顶到另一个上面,往下磕了磕,然后瓶盖就很轻松地掉下来了。他的动作非常娴熟,好像经常这么干似的。

  李知都看愣了,“你怎么这么熟练?”

  “我爸平时就爱喝酒,但是我妈不让,开瓶器都被她扔了,这是我爸躲着我妈喝酒的时候教我的。”林潮生把通体深棕的酒瓶朝李知递了过去。

  李知接过来,“你也爱喝酒吗?”

  “我?还行吧,偶尔喝一点,”林潮生眼底浮现出笑意,“但是你看起来好像不太能喝的样子。”

  李知说:“确实不太能喝。”然后捏着酒瓶,猛然抬头灌了下去。

  “哎,你慢点。”林潮生看他喝得太急,忙道。

  “没事,这点啤酒喝不醉的。”李知不以为意,抬起手抹了一下唇角,抹掉几滴从瓶口溢出来的酒液。

  都说啤酒喝不醉人,但战斗民族可不是一般人,他们喝的啤酒自然也很容易上头。李知强行喝了半瓶就开始后悔,后劲怎么上来得这么快。

  喝了酒的夜晚,尤其适合谈心。

  林朝生和他谈起了过去的半年大学生活,李知作为一个知心大哥哥,就默默地坐在一旁听。

  “我假期不太注意看手机信息,刚到珲春的时候,班长特地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让我看群聊,好像是需要记录什么团课,我跟她说我现在不太方便,然后她就帮我弄了。我现在欠她一个人情,我得想想怎么还,太麻烦她了,”林潮生抱怨道,“我为什么不能拥有一个不被打扰的假期呢?当初就应该强硬一点拒绝的,让我当团支书真是一个非常错误的选择。”

  李知摇摇头笑了,可爱的人连烦恼都这么可爱。

  林潮生又说:“仔细想想,这半年我做了挺多错误的选择,其他的倒还好,唯独这一件,彻头彻尾地错了。”

  看来他对误打误撞当了团支书这件事执念真的非常大。李知不擅长说什么安慰的话,只能不痛不痒地劝道:“对错都是一种经历嘛,毕竟做选择之前,谁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也不全是吧,”林潮生说,“有些选择我在做之前就知道是错的。”

  “那为什么还要做?”

  林潮生停顿几秒,开口:“只要是我喜欢的,哪怕是错误的选择,我也会选。”他的语气平和认真,完全不像喝了酒,反而有一种冷淡的清醒。

  李知脑袋晕晕的,两颊泛起红,听到他的话,睫毛微微颤动,眼睛也缓慢地眨了眨,像在躲闪,“那你喜欢的是什么呢?”

  疲惫和醉意涌上来,李知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以至于林潮生后来又说了什么,他完全不记得了。

  喝完酒缓了好长时间,仍然觉得这个夜晚太短暂。站起来时,因为坐得太久的缘故,李知的腿酸麻无力,转身刚走了一步,身体就受到惯性作用往前栽。林潮生眼疾手快地想扶他,手往前捞了一下,够到了李知的腰,但无奈他半坐着还没完全站起来,重心不稳,两人便“扑通”一声倒到了地上。

  “嘶——”倒地的一瞬间,林潮生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疼的。下面有一层地毯,痛感并不明显,主要是上面,李知压在他身上,牙齿好巧不巧嗑在他下巴上。

  李知闻声抬起一点头,神色迷茫,好像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林潮生本以为他会爬起来,结果——李知盯着他看了两秒,缓缓埋下头,抬起手臂搂住了林潮生的脖子,嘴唇无意识在林潮生下巴上蹭了蹭,接着沿下巴继续往上,顺理成章地蹭到唇边,吻住了他。

  林潮生一开始只觉得下巴痒痒的,好像有什么温软的东西覆在了上面。过了几秒,那东西就在下巴上蹭了一下,然后……

  疯了吗?

  是我疯了还是他疯了?

  李知在亲我?!不就喝了一瓶吗?怎么醉成这样了?

第52章 我不会告诉别人

  窗外,如雪一般亮的月光洒了满地,冰冷又凄清,窗内却一室燥热,灼烧得人无法进行思考。

  如果这算是一个吻的话,那这吻并不热烈,如同李知本人一样,淡淡的。就只是嘴唇贴着嘴唇,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而后,李知的舌头试探性地在林潮生嘴上舔了舔,唇舌细细地磨蹭着,蹭得人心痒,舌头虽没有要伸进去的意思,却也不像是浅尝辄止。

  林潮生没和别人接过吻,心头涌起了些微热意,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一时竟忘记推开。

  待他反应过来,轻轻地推了推身上的人,没想到李知像块泡泡糖似的黏在他身上,没推动。他只好用了点力,双手把李知的脑袋扣住,扳起来,强迫李知与自己对视。

  “你弄得我好疼。”李知的瞳孔仿佛比外面的夜空还要黑,一双带着水汽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似乎有些委屈。

  你还委屈上了?林潮生很是哭笑不得,无奈地松开手,结果李知又忽的一下把头低下去了,伏在他颈间。

  呼吸的热气打在脖子里,竟有几分灼烫,下腹随之升起一阵微妙的感觉。

  “李知,”林潮生叹了口气,彻底无可奈何,试着跟他商量道:“你自己能起来吗?”

  “嗯……”李知喉咙里发出一声叹息,呢喃似的。

  林潮生累了,索性懒得再挣扎:“你还要趴在我身上多久?”

  脖颈间的脑袋动了动,细软的头发蹭着林潮生的下巴,能感觉到李知在摇头,幅度很小,“再趴一会儿,我喝醉了。”

  林潮生哽了一下,怎么还挺理直气壮呢?我不生气,我不生气,他默默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不要和醉鬼计较。

  没有等太久,李知慢慢地从他身上爬了起来,又靠着床边坐在了地毯上。

  “牙疼,”李知捂着嘴,闷闷不乐地说道,“头晕。”

  看他这样还以为是别人占了他便宜。

  林潮生:“……那你先清醒清醒。”

  他站起身,抬脚越过李知横在地上的腿,去拿换洗衣物。进浴室前,林潮生回头看了李知一眼,发现他正直直地盯着他看。

  视线相撞,李知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把两条腿蜷立起来,放在臂弯,头埋在膝盖里装蘑菇。

  “……”林潮生一言不发地去了浴室。

  刚才李知趴在他身上乱动的时候,他竟然难以自抑地起了反应。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可以说是正常的生理现象,那这次怎么解释?林潮生在热水里思考了一会儿,得出结论:这次也只是意外,不用在意。

  但洗澡的时间难免有点长。

  带着一身热气出来时,他看到李知还坐在地上,和原来一模一样的姿势,好像始终没有动弹过。手抱着膝盖,微微垂着头,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李知的头发刚才被林潮生抓得有点乱,橘黄色的暖光打在他头顶上,铺开一层毛茸茸的橘色,像一团还没炸开的海藻球。李知的发质很好,乌黑顺滑,现在虽然乱糟糟的,但看起来依然很柔软。

  于是林潮生走过去,上手摸了一下。

  李知抬头,呆呆地望着他,脸上浮现出迷茫。

  “怎么还坐着?”林潮生问。

  “站不起来。”李知说着朝他伸开了双臂。

  林潮生又陷入迷惑,所以李知现在清醒了没有,他是想干什么?

  “你拉我一下。”李知说。

  林潮生:“……拉你需要伸两只手吗?”

  李知看上去并不是想让林潮生拉他起来,而是在向他索取一个拥抱。

  “不可以需要吗?”李知很认真地反问。

  行,林潮生咬了咬牙,决定不跟醉鬼一般见识。他弯下腰,两臂一夹,轻松地把李知抱了起来。

  “你去洗澡。”林潮生放下他说。

  李知站稳脚跟,点点头,又摇摇晃晃地朝浴室的方向走。

  走到门口,林潮生叫住他:“内裤没拿。”

  “哦……”李知又返回来拿。

  “别洗太长时间,容易头晕。”

  “哦……”

  热气仿佛海水,浮动着把人浸没其中。李知身处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海里,四周空空茫茫,所有人都在说,你要自己游出来,而林潮生却来到他身边,告诉他,但愿我能陪你游过那片海域。

  李知有时候觉得,林潮生像一块拼图,现在他好像快把这块拼图拼完整了。拼的过程非常有趣,那拼完之后呢?会觉得索然无味吗?好像,也不会。

  浴室里蒸腾的水汽萦绕在四周,原本白皙的皮肤变得红红涨涨。

  事情来得并不突然,或许早有预兆,某些沉睡的欲望被唤醒了。李知沉进浴缸,手往下探去,他面色微红,但表情仍是清清淡淡的。

  洗完澡,李知非常平静地走了出来,上了床,盖好被子,和林潮生说了一声晚安就翻个身睡了,整个过程流畅自然,一气呵成,好像无事发生一样。

  心绪仍躁动不安的林潮生在一旁看得十分佩服。

  看来缓解尴尬最有效的方法是——忽视它。忽视所有让你觉得不自在的事,不想、不看、不听,找点别的事做转移注意力。

  “晚安。”林潮生也闭上了眼,他本以为自己会彻夜难眠,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很快就睡着了。

  很安稳的一觉,整夜无梦。

  翌日,林潮生醒来时,李知已经把不知道从哪买来的早餐放到了桌子上。

  “睡得好吗?”李知坐在他床边问。

  林潮生以为李知会忘了昨天的事,他以为自己也会忘,但是显然都没有。

  “还行吧,挺好的,”林潮生语气艰涩,声音还带着点刚起床时的沙哑:“那个,昨天……”

  李知像是早就想好了说辞,语速不徐不缓,没有一点不自在:“抱歉,我昨天喝多了,可能有点不清醒。”

  “……”

  沉默了很长时间,林潮生开口:“李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他的声音比以往低沉一些,听起来好像来自很远的地方,“如果你觉得被冒犯也可以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