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陈九 第45章

作者:轻怀 标签: HE 近代现代

  “死了。”

  犹如晴天霹雳,我有一瞬间的耳鸣。

  “那...联系陈九了吗?”

  “我奶奶刚给他....打过电话了...他正在赶回来。”

  我没回教室,直接出校门打了辆出租车回清江。

  这太突然了,这段时间以来我们都有和奶奶保持联系,明明在视频里看起来状态还很好,怎么会突然就…

  我靠在车窗上有一种极度的不真实感,只是在做一个梦吧。

  我闭上眼再睁开,划开手机最近通话仍然是医院那个护士的号码。

  “小伙子,你没事吧?是不是不舒服,需要我打开车窗透透气吗?”司机师傅说。

  我从车内后视镜看了眼自己,满脸煞白,额头全是汗。

  我打开和陈九的对话框,最后一条信息是我早上发的:早安,新的一天,距离回家还有两天「撒花.jpg」。

  我不敢想象陈九现在的反应,明明早上一切都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我握着手机删删改改,最后给他发了条信息。

  -我现在赶去医院,有事给我电话。

  ……

  我到急诊室楼下的时候,王锦抱着膝盖坐在大门口,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

  “陈九到了吗?”

  王锦点点头,“他叫我在这等你,他在楼上办理手续,婶婶也在。”

  我浑身无力,上前摸了摸王锦的头,安慰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我们上去吧。”

  至少这个时候我想陪在陈九身边。

  我在楼梯口看到了吴婶,她说奶奶的身体今年开始急剧恶化,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肺部了,但她们一直瞒着陈九,奶奶不想一把年纪还折腾着做化疗了,就想着活一天是一天。

  今天早上小伍去奶奶家的时候,奶奶躺在床上已经没知觉了,送来医院抢救无效,医生说是肺栓塞猝死。

  吴婶第一时间给陈九打了电话,他就立刻赶回来了。

  我在医院人来人往的过道里看到了陈九,他垂头坐在椅子上,周身是压抑着的低沉气息,他只是疲惫地坐在那里,与医院过道来往的人群隔绝。

  我坐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没有任何反应,我拉拉他的衣摆,很轻声地说,我来了。

  我抓过他的手,比任何一次都要轻易,他的手冰冰凉凉。

  他好像这才反应过来,转过头看我,眼里带着血丝,他的眼神很飘渺虚无。

  可我却感觉到了他的痛苦,沉默着无法言喻的悲伤。

  我伸手顺顺他的背,希望他能感知到我的存在,不管他是否需要,我都会在,他永远不会是一个人。

  “陈九,吴婶说…是在睡觉的时候…奶奶,”我紧紧握着那只手,“也许不会疼。”

  陈九只是长久的沉默,他任由我把眼泪滴落在他的手背上,任由我说一些没头没尾的话,我抹干眼泪,又不停地顺着他的背,明明是自己在哭,却先安慰起了别人。

  直到他拍了拍我的后背,开口很沙哑地说,“我去办手续。”

  那一天,陈九很安静地奔波在医院这个他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办理手续,联系殡仪馆。

  他家没什么亲戚,最后的告别仪式也非常从简。

  老萧和陆沅也来了,告别仪式就在殡仪馆很小的一个厅里举办的,我看着躺在那里的奶奶,脑子里全是那个温和慈祥的老太太。

  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只有当你真的体会到的时候,才能切身感受到这句话的残忍。

  我们跟着陈九坐着租的小客车回家,陈九走在最前面抱着骨灰盒,这是我看过的所有陈九的背影里,最无助最痛苦的一次。

  那天陈九抱着骨灰盒在奶奶的房间里坐了一个晚上,我们隔着一道门,他在门里,我在门外,我知道他需要空间好好的独处,所以没有去打扰他。

  客厅的水泥地冰冷彻骨,寒气仿佛不是从脚底而是从心底缓缓升起,南方的冬天远比我想象中还要寒冷。

  可我在门外自始至终没有听到陈九的哭声,不管是隐忍着的还是爆发着的……

第四十五章

  快天亮的时候我去厨房烧水,听到房间传来‘砰’的一声,我闻声跑进房间,陈九孤零零地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一只手紧握成拳砸在地上,另一只手里紧紧攥着一封信。

  他这一拳力道很大,指关节破了皮正在往外不停地渗血,桌子上的闹钟也被震掉了下来。

  屋子里很冷,只是缺了一个取暖器就冻成了这样,我不知道怎么描述我心里的感受,奶奶的死,我和老萧还有陆沅都很难过,可我们都知道我们的难过比不上陈九的百分之一。

  老萧昨晚给我发短信,说有任何需要随时找他,可我们都清楚,旁人什么都做不了,陈九心里的那道坎除了他自己谁都没办法帮他跨过去。

  我把外套脱下来披在他身上,又去另一个房间找药箱,我记得老萧第一次被黄毛砸破头就是陈九拿纱布包扎的。

  等我把药箱找出来的时候听到院子里‘哗哗’的水声,我透过窗玻璃看到陈九在用冷水洗脸,把手上的血也一并冲干净。

  我摸不透他的态度,只是提着药箱走出来,“陈九,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脸上都是水,闭着眼摇头,开口时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回江州吧。”

  也对,本身学校还没放假,况且一直留在这里只能是睹物思人,加剧痛苦。

  换个环境挺好,至少当时的我是这么想的。

  如果当时我要是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回江州,我那天就应该拼命拦下来的。

  我们简单地收拾了下,我看见陈九很小心翼翼地叠好那封信塞进了书包,应该是奶奶写给他的,吴婶说奶奶的身体是今年开始恶化的,所以应该是早早的就写下了这封信,可能给孙子交代一些琐事,所以陈九才会在看到那封信的时候感到崩溃。

  尽管他已经极力克制了,其实人在伤心的时候,哭是非常有助于缓解情绪的,我很想和陈九说你不用坚强,你可以哭,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奶奶的离开不在任何人的预料之类,你没有错。

  可我只是陪着他,什么话也没说。

  我们打了辆出租车回江州,也没有精力再去汽车站排队买票了,昨天白天加一个晚上,我们都身心俱疲。

  车到了楼下以后我就跟在陈九身后上楼,我跟着他的脚步往楼上走,步伐一致,不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

  但事情好像开始往一个有些诡异的方向走,陈九回屋收了几件换洗衣服就去浴室洗澡了,到底是哪个点突然就让他想通了,我赶紧在手机上点了些外卖,一会等他洗完澡出来正好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再睡觉,好好休息会儿。

  昨天一天在医院办理手续,找殡葬服务,联系租车还有火化事宜,都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件事,陈九就要作为成年人去妥当的处理好奶奶的后事,一个晚上没睡觉,再这么下去真担心他身体会吃不消。

  外卖到的时候陈九正好从浴室里出来,他身上还沾着点水气。

  “吃点东西再睡吧。”

  我说。

  但这次我显然领会错了他的意思,陈九换了套出门要穿的衣服,看这样子…居然是要出门吗?

  “不了,我出门。”

  “你要去哪里?”我有些紧张。

  他看向我的眼神若有所思,我开始想是不是我反应过度了?没准人家就是要去学校呢,或者办些别的事情。

  “我…我是觉得你现在应该休息会儿。”

  “不用了。”

  他说完套上外套就出门了。

  我一个人坐在客厅,怎么想这事都有些不对劲,他现在还能去哪儿啊,上学?上班?他急着回江州急着出门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吧,我打开手机心烦意乱地随便翻着,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有大雨。

  哎,陈九刚出门没带伞吧,我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去卫生间草草洗了把脸,换了件外套,带上一把伞就出门了。

  我刚走到公交站那儿,就看到对面走在人行道上的陈九,这条路还真是去往学校的方向。

  我过了个马路,隔了一段距离跟在陈九身后,跟着他一直走到了江艺。

  天色昏沉,眼前的景色好像披上了一层幕,漫天细雨无声飘落。

  我跟着陈九往学校里面走,当他走到某幢楼前的时候,突然停下了。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个温婉大方的女人正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从楼里走出来,她先是低头细心地帮小男孩整理书包带,然后从挎包里拿出一件儿童雨披,穿在小男孩的身上。

  这个有过一面之缘,语气永远淡漠的女人脸上终于露出了温柔的一面。

  原来陈九大老远跑来就是来见她的吗?

  女人帮身旁的小男孩把小雨鞋也穿好以后,才拿出一把伞牵着他的手走进雨里,我急忙躲进身旁的大树后,我想一会儿她要是看见陈九应该是要停下来安慰他的,再不济也是亲妈,亲妈的安慰一定比我这个外人有用。

  教学楼前的小空地里只站了一个惹人注目的陈九,她往陈九的方向走,就在我以为她要驻足下来说些什么的时候,那个女人牵着小男孩的手从陈九身旁熟视无睹地走了。

  雨势在那个瞬间开始变大,从雨丝变成雨点,一颗颗重重地砸落。

  冬天的雨冰冷刺骨,是从骨子里往外泛的冷,我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也觉得膝盖被冻得生疼。

  陈九还是站在那个地方一动不动,像是广场上的雕塑。

  “妈妈,那个哥哥为什么站在那儿淋雨啊,我们要不要借他一把伞。”

  小男孩眉眼之间很是好看,有一点让人联想到小时候的陈九。

  “妈妈给了他,宝贝就要淋雨了呀,他会有他自己的伞的。”

  从她帮小儿子细心穿好雨具到和陈九擦肩而过,短短一分钟的时间。

  原来人和人真的是不一样的,同样都是自己的孩子,我不明白陈九做错了什么,如果说上次在咖啡馆偷听他们谈话时我还对这个女人抱有一丝幻想,幻想她是不是有什么不可言说的苦衷,那么现在我敢肯定她就是单纯的抛弃了陈九,不管她和陈九的爸爸有什么矛盾,陈九有什么错?

  我走进雨里帮陈九撑伞,他看到头顶的雨被挡住几乎是立即回头看,我第一次看到如此脆弱的陈九,他的眼尾泛红,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轻颤着,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勇气。

  他那一刻是不是以为奇迹会发生,那个女人会回来帮他撑起一把伞?

  我说,陈九,你饿了吧,我带你回家。

  那天的雨很急,风很大,我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伞都倾斜向陈九的时候,他把伞推了回来。

  我再要和他争执的时候,他沙哑着嗓音说,“撑好。”

  我知道那一刻的伞对他来说是没有用的,雨淋进心里的时候,刺骨的寒冷是无论如何都抵挡不住的。

  到家的时候我们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我回房换了身衣服,再出来的时候就没看见陈九了,应该是回房休息了吧,也好。

  第二天我去叫陈九吃早饭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敲了半天怎么房间里一点动静也没有,我转转门把手,门从里面反锁了。

  “陈九?”我使劲拍了拍门,再没反应我就要直接踹门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陈九只穿了一件低领线衫,脸色有些薄红,整个人气压很低,身上全是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