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色 第41章

　　不过可惜，就算同在一个画室里也不一定是熟人，右边是个烫着卷毛的男生，唐艺倒是有印象，造型这么浮夸的人在画室里也不多，画袋上的班级姓名写着二班杨嬴辉，是个普通班的学生，分班前和唐艺也不是同班，唐艺觉得他们大概是互相听说过但互相都不认识的程度。

　　唐艺不是话多的人，对方没表示他也不会主动搭话，径自坐在椅子上玩起手机打发时间。

　　一头卷毛的杨嬴辉垂着眼睛，把东西都准备好后左右看了看，在看到唐艺画袋上的名字时眼神一顿，表情有些阴沉起来，他擡起眼皮子往上看了看，确认是唐艺之后冷哼了一声。

　　唐艺没有察觉，打开扣扣给沈石青发着消息。

　　[一颗糖]：/图片 已经准备好了！

　　[石青]：嗯，好，小艺加油

　　[一颗糖]：emmmm加油什么啊

　　[一颗糖]：加油画丑？【问号问号问号】

　　[石青]：【笑】

　　[石青]：嗯，加油画丑，越丑以后大家看到小艺真正的实力的时候就越惊喜了。

　　[一颗糖]：……我觉得那一定是种惊吓。

　　[一颗糖]：老师现在在哪里？

　　[石青]：在外面等着，你们考完速写的时候我们会在二楼等你们，你们到时候会拿着餐券上来吃午饭。

　　……

　　聊到考前十几分锺，考场内的广播已经让监考员们去领试卷试题，唐艺也收了心，最后和沈石青说了两句就把手机收进了画袋里。

　　考试开始，唐艺兴致勃勃地准备大展身手，但画了半个多小时之后，他往旁边看了看，发现自己在跃然画室垫底的表面画技竟然在周围人的画面中看起来还不错！

　　本以为本次模考“我恨美术”系列的奇葩试卷非自己莫属的唐艺顿时有些失落，但还是照着自己一直以来表现出的水平画完了素描。

　　这样形歪简陋还没效果的卷面，唐艺就算使劲儿拖也还是在离考试结束还有近二十分钟的时候觉得没事做了，他于是就无所事事看着右边的仁兄画画，杨嬴辉似乎画技也还行——在普通班当中，至少也比考场一大片的“我恨美术”人员要好得多。

　　“我恨美术”是美术生之间对于奇葩试卷的梗，因为画得实在是太丑太神奇，彷彿恨极了美术才故意创造出的画面一样，所以这四个字便成为了一个名词，作为奇葩画面的代称。唐艺本来以为自己画得已经够可怕了，但跃然画室作为省内还算一流的画室，再怎么差的学生都离真正的“我恨美术”还有些距离。

　　唐艺看了一会儿杨嬴辉的画，又转头去看自己左边的人，那人正给锥子脸猫眼睛的，完全看不出来和试题照片上的正面女青年有什么关系的人添着睫毛，再往一根根分明的头发上再涂几根。

　　唐艺：……学到了！

　　速写考试紧随着素描收卷后开始，唐艺坐的位置挺好，试卷和试题都很早就发到了，周围的人纷纷不顾监考员的警告在拿到卷子的那一刻就提笔画了起来，速写考试时间只有四十五分钟，很多人都不够用，能提早画为什么不呢？

　　唐艺看大家都在画，他也画了起来，认认真真把形给打歪掉，再慢吞吞用又灰又不肯定的线条把一整个人勾下来，画面又空又没有对比，到了鞋子的部分，他只勾了个外形轮廓，这样便无法产生什么联想，没有对于脚一定要画得完美的执念了。

　　一旁的杨嬴辉看到唐艺的画面倒是有些奇怪，他打听到唐艺可是以画鞋厉害出名的，现在可完全看不出来。

　　就这样的家伙，到底是怎么留在名师班的！？

　　速写考试一结束，唐艺就马上交卷了，其他人都还在挣扎着想多画一些多丰富一些，唐艺却已经背上了背包离开了自己的座位，他迫不及待想去二楼用餐的地方找沈石青分享刚刚的快乐见闻。

　　路上他看到了许许多多装满水的水桶，想到这可能是广播里说的，用于考生们打画色彩的水的地方，唐艺便又回去拿了自己的水桶先把水给装好了。

　　现在其他人都还没画完速写，装水的人不多，等一会儿大家都来装水了，那队伍绝对比女厕所门口的要长多了。

　　一路通畅的走上二楼之后，唐艺看着身后拥挤的考生人潮感到庆幸，自己再晚一些可能就得和后面的人一样人挤人地慢慢挪动了，他进了用餐的大厅，一眼就看到一面明亮的黄色大旗，上面写着显眼的“跃然画室”四个字，底下圈出来一大片座位，昭告这是跃然画室学子专用的休息区。

　　其他画室也纷纷有预定地点。唐艺直奔画室的集中点，果然看到沈石青和其他老师等在那边。

　　老师们看见有学生过来，便指明了领餐的方向，等唐艺用餐券换好了吃食之后，又塞给对方画室自己提供的水果和饮料。

　　唐艺在离老师们最近的座位上坐下，一边捧起盒饭吃一边看他们讲话。

　　很快其他学生纷纷上来了，老师们便四散开来与自己班级的学生说话，了解考试情况，大家说说笑笑十分热闹，却也不乏脸上带着沮丧和懊恼，语气充满担忧的学生。

　　当身处万人之中，那小小的画架立于自己眼前，头顶的大灯白惨惨地投射在同样空白的画纸上，有些人的脑袋也就跟着空了。

　　考场上的氛围与平时在画室终究还是不一样，摆动画笔的沙沙声也是几千几万倍地一起响，在这种时候，学生的心理素质也是很重要的。

　　沈石青被班里的好几个学生同时围住了，聊了好一会儿后他说道：“大家快去吃饭吧，吃完早些下去准备，装水可能会排很长的队。”

　　几人一听，看了看时间，纷纷匆忙地去吃饭了，沈石青也终于空闲下来，坐到了唐艺的旁边。

　　“小艺也尽早下去装水吧。”

　　“我已经装好了。”唐艺淡淡地说，他面上不显，眼中却透着几分得意，彷彿在说自己有先见之明的举动十分了不起，那小模样看得沈石青恨不得现在就低头去亲他。

　　“那就好，”沈石青擡起手表看了看，“等到一点十几分，你去上个厕所就差不多了，虽然两点才开考，但考场可是要求考生要一点半回到位置。”

　　“嗯，知道了。”唐艺把吃完的盒饭往地上暂时放下，剥开画室发的香蕉开始吃。

　　味道香甜，口感也不会太烂，还不错。

　　沈石青好歹是画室的校长，不能一直在这里陪他，笑了笑在男生大腿上捏了捏，起身做别的事去了，自从他开始打理画室事务、参与教学管理之后，“名誉校长”这个名头早就换下来了，沈元的朋友也真正分了不少股份给他，让他劳有所得。

　　唐艺疼得龇牙咧嘴，这小小一下动作只有他才知道沈石青习惯性地用了多大的力度，简直了……

　　要是他不和老师在一起，肯定没有人能接受他这个家暴男！

　　唐艺看似吐槽实则美滋滋地想道。

　　画室里有不少老师在看班的时候喜欢拿着教鞭敲来敲去，半开玩笑半吓唬人，但估计只有唐艺一个人知道这种教鞭打起人来到底有多痛，那和其他老师笑闹着往同学们身上怼的感觉可完全不一样！

　　想到沈石青举着教鞭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抽打出一身伤的样子，唐艺心神荡漾，一模考试完可是有两天半的假，沈石青总该能好好组织些活动了吧……

　　唐艺如沈石青所说，在楼上待到了一点十几分，去了次洗手间才和男人说了声回考场，在一排排密集的画架和小板凳中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位置，他一看过去却是愣了。

　　自己的摺叠水桶不知怎么地瘪了大半，里面的水只剩薄薄一层，而灰色的水泥地深了好大一片——桶里的水洒了。

　　好在唐艺的画袋靠在画架后面放着，并没有被弄溼，但唐艺准备好的、在画室清洗完毕后认认真真晾干的吸水抹布却是泡在了水里，那样子别说吸水了，刷子放上去不把颜料稀了都不错了。

　　唐艺微微着眉走进来，拎起地上的水桶重新展开，最麻烦的是，现在已经一点半了，刚刚一路过来每个大水桶旁边都排了几十个人的队，他因为装好了水很放心地掐着点下来，现在……都不知道能不能在考试开始前重新接到水。

　　不生气是不可能的，唐艺平时不怎么做表情的人都能表现出不悦，可见他确实是特别心烦了。

　　唐艺随口问了一句：“水怎么撒了？有人碰着了吗？”

　　周围没有人回话，唐艺也只能作罢，考场这么多人，座位这么拥挤，有个往里面走不小心撞撒的也很正常，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指望有哪个圣母能排那么长的队帮竞争对手重新打一桶水来。

　　唐艺无奈地提着空空如也的水桶站到了最近的队伍末端，现在大桶里的水早就被打光了，监考员正用消防设施往大桶里实时添水，效率比起大家自主地舀桶水就走要慢了不少。

　　考场内的广播不断重复着，让考生们及时回到座位准备考试，唐艺并不是脾气非常不好的人，此时也不免烦躁。

　　他该庆幸这一次考试对他来说什么都算不上，就算耽误了一些考试时间也没关系，要是真到了决定命运的那一场，他真的会迁怒地诅咒那个打翻他水桶的人画色彩画到一半把整桶水倒进颜料盒里。就算这只是一次无心只过，并且唐艺能理解对方打翻了水之后什么都不做的行为，但自己这一方更没有去体谅对方的义务。

　　大考当前，任何一件小事都有可能大大影响考生的心态，从而影响考试状态，更何况是这种算得上严重的意外，那个犯下无心之过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毁了另一个人人生的罪魁祸首。

　　在现今的考试系统下，这样的悲剧实在是数不胜数，没有人能在这样的事情发生到自己身上时能平静得下来。

　　唐艺深吸了口气，幸好这只是一次模考，并且他不需要在这次考试上拿出什么成绩，也算长个教训，之后的考试还是等吃完饭后本人早点下来打水，打完回位置好好看着、杜绝一切意外会比较好。

　　在唐艺看不到的他的位置隔壁，杨嬴辉看着地上的水渍无声地笑了笑。

　　作者的话：

　　这个人超坏的有木有！

　　不过报复的情节是没有了，因为小艺不知道是谁干的，但是他在之后的考试就能谨慎一点不出意外了。

　　搓搓我可怜的小艺宝贝~

　　石青大佬：放下，让我搓

　　糖糖：我不，你把小艺越错越痛！

　　石青大佬：……

第49章 无奇不有

　　第三十四画

　　考色彩的时候，唐艺画得很难受。

　　不止是因为刚刚的意外，就算水重新装好了，可吸水布溼透了，就算尽力拧干，效果都大不如之前的干布好。

　　但这些都是小问题，大的问题是唐艺心态就不好了，画的时候还得费点心思掩饰自己的实力，不由得就有些不知道怎么下手。

　　在两个小时出头的时候很多人就画不下去了，四周纷纷响起盖颜料的声音，到了两个半小时可以提早交卷的时间就都交了试卷收拾东西离开，但跃然画室不允许学生提早交卷——这行为相当于是自暴自弃，唐艺只能继续在座位上挣扎。

　　磨出来的画面正好和他补课前画的差不多，目的也算达到了，唐艺松了口气，好累啊，他彷彿回到了沈石青给他补课之前，整天画着自己不想画的东西，那时候他没有男人的指导，汲取不到美术的乐趣，更不知如何提高自己，每次画都敷衍了事，现在这一场考试也和那时候差不多了。

　　终于熬到考试结束，唐艺去外面把颜料水倒了，回座位收拾好画袋和背包背上，把考卷和小板凳一起交到监考员那里，走的时候连其他人的画面效果都没心思观察了。

　　出了考场，跃然画室的大旗依旧很显眼，唐艺感觉全身都很沉重，背的提的东西本来就重，现在心情也很疲惫，考场门口到跃然画室集合点的那么一小段路都让他觉得那么地遥远。

　　已经有不少同学都等在集合点了，沈石青正拿着点名表确认人数，来一个勾一个，看到唐艺过来，他隐晦地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唐艺这才觉得好了一些，但随即他想到这里这么多人，他连亲近亲近老师都不行，顿时又烦躁起来。

　　唐艺在人群的外围，表情也是一如既往的淡漠，沈石青还没察觉到什么，但直到大家点齐了人数上了车，他的反应就很明显了。

　　大家都边说笑着边享用画室准备的点心，考完了试，情绪高涨，但坐在沈石青身边的唐艺却怏怏地捏着装点心的袋子一言不发。

　　这次的大巴比去写生时的小，也没什么导游位，虽然在行驶时车里的灯不开，但大家的手机都亮着，沈石青不会冒险去做什么出格的举动来安慰不知怎么不开心的小恋人，只能悄悄把手伸到男生伸后搂住他的腰——这一点还是不容易被人发现的。

　　“小艺怎么了？”沈石青低声问他。

　　唐艺摇摇头，不说话。

　　沈石青现在不好多问，“回去再和老师说吧，来，先吃点心，还有半个小时才到，别饿坏了。”他说着便帮唐艺扯开了点心袋子，把里面的香喷喷的炸鸡腿拿出来递到唐艺嘴边。

　　食物总是能让人心情变好，唐艺拒绝不了来自美味的安慰，最终还是把鸡腿咬在了嘴里，很快吃完了。

　　沈石青把自己的那一份也给了他，唐艺虽然觉得好吃，但还是咬了一口就推还给沈石青了。他饿，沈石青也饿，更何况男人饭量本来就比他大，在考场外也算忙活了一天了，比坐着画了一天画的他要辛苦得多。

　　沈石青三两口啃完鸡腿，拿面巾纸擦干净手和嘴，又有去亲亲唐艺的冲动。

　　回到画室已经接近七点，同学们把画具扛回教室后便各回各家，沈石青同样把唐艺带出了校门。

　　车上，唐艺在副驾驶座给家里打电话。

　　唐艺的爸爸妈妈问他怎么一直不回家，唐艺只推脱说不方便，没必要，但已经大半年没见着儿子的父母还是坚持让唐艺下个月假一定要回家一趟，唐艺只得应承下来。

　　他确实很久没回家了，自从跟了沈石青之后，无论是周末还是月假他都费尽心思想待在男人身边，开始谈恋爱之后更是珍惜两人能够同住同睡的时间，就更不会回去。

　　而且唐艺觉得，他是个男生，已经接近成年，父母没必要那么担心，探望得那么频繁，虽然没什么经济实力，但独立生活的能力他还是有的。

　　“老师，我下个月得回家一趟。”唐艺放下电话说。

　　“嗯，是该回去一下了。”沈石青说道，“准备怎么回去？”

　　唐艺想了想说：“包车，打的，或者坐地铁。”

　　他的家在邻市，要回去并不方便，往返费用要好几百，所以之前不常回去家里也是支持的，索性没什么必要，孩子也能照顾好自己，但现在大考临近，家长还是会想亲眼看看孩子，何况都好几个月没见着人了，家里又不是没钱，用不着省这个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