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柜舔狗日记 第50章

作者:阙离 标签: 近代现代

  他咬着牙道:“你个不要脸的东西!”

  我爸提着我的领子,费劲地将我拎起来,捏着拳又是一拳:“我怎么生出来你这么个变态玩意儿!”

  我任由他将我打倒在地,脑中划过无数个念头:

  说是我朋友寄放我这里的?但字迹是我的啊!

  说是我编出来的文章?但凡是个直男都不会去YY这种东西,况且我写了很多细节……

  我没有别的理由,我也不想撒谎了。

  我只能认。

  我妈在沙发上浑身都在抖,像是随时要晕倒:“怎么可能,我儿子,不会喜欢男的……”

  她抬眼向我看来,眼神里全是愤怒和恨意:“我怎么把你教成了这样!”

  我挣扎着爬起,想夺走本子:“你们凭什么翻我东西?”

  我爸眼疾手快将日记本一把夺走:“凭什么?!凭老子生你养你这么多年!养出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给别的男人送钱!你贱不贱!”

  我妈的眼泪落了下来:“我本来,就是想收拾一下你不要的书啊……”

  她起身,含着泪,顺手操起蚊拍抽了过来:“我以为这是你的笔记,我以为你留在学校是学习,我……”

  发泄似的打了几下,她终于捂脸失声痛哭:“我以为你这么努力,是看到我跟你爸辛苦上班不容易……”

  我的泪蓄在眼眶,热辣辣的,但是我没让它落下来。

  “我喜欢男的咋了?喜欢男的不犯法!”

  “你说咋了?”我爸听了更是气急,他到处找不到能打我的东西,便举起本子劈头盖脸向我砸来:“喜欢男的就是不正常!就是变态!就是神经病!”

  我躲开几步,便见他喘了口气,转头发了疯一般撕扯日记本。

  来不及了,我眼睁睁看着,凝聚我所有心血一页一页密密麻麻的纸化为碎片。

  “你他妈的够了!”

  我怒吼着上前抢夺,将他推倒在桌子上,试图去抢。

  我当然能打得过我爸,但我不是个畜生,还有点良知,没法下那个手。

  我爸被我压制,作为家长的尊严被触犯,一甩手,将被撕的四分五裂的本子从窗口扬了下去。

  没了。

  纸张纷飞,像祭奠的之前一般从楼上打着旋儿往下落,洒了漫天。

  我的爱情,我大半年的酸甜苦辣,我的纪念,我的努力,我的精神支柱,都没了。

  我从来都没有这么绝望过。

  我妈哭着扑上来将我们拉开,推我进卧室里,然后将门反锁。

  我听见,不一会儿,客厅就传出了熟悉的哭喊谩骂和互相指责。

  这场争吵持续了十来分钟,然后他们一齐出门,不到半个小时又回到了家,然后就是股很浓很呛的烧东西的味道。

  我跌坐在地板上,甚至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好好的大年三十,好好的过年,怎么就顷刻之间全完了?

  早上我还是喜气洋洋快快乐乐的,怎么不过才五六个小时,就都毁了?

  幸好手机还在手边。

  我失了主心骨,赶紧给吕北发消息:“怎么办,我家里人好像发现我喜欢男的了!”

  “我爸妈吵架了,把我写的东西撕了。”

  “刚才跟我爸干架了,我被锁了。”

  “你在吗?”

  “我有点怕了……”

  “对不起,大过年的给你添堵了。”

  “可能今晚没法掐着点跟你说了,新年快乐。”

  ……

  没有得到回复。不知他是没看见还是不想回,我便开始不停不停给他打语音电话视频电话。

  但直到天色渐沉,一个都没接通。

  我抓着手机心烦意乱,又恐惧又难过。吕北,你到底上哪儿去了?

  我们不是说好一起守夜的吗?一起看春晚的吗?

  吕北,你快回回我啊!

  突然,房门被推开,屋里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瞬间被冷酷的灯光侵蚀。我抬头看过去,引入眼帘的是我爸那张强忍情绪,却平静到扭曲的面孔。

  不知他这次是想打还是想骂,我毫不畏惧直直对上他的眼,只听他说:“手机给我。”

  我赶紧锁屏,将手机藏在身后。

  “给我!”

  他怒吼道。

  我咽了口唾沫,梗住脖子:“凭啥啊?”

  “凭啥?”我爸冷笑一声,脸上的肌肉痉挛着,“你还有脸问?给你买手机就是让你给那男的发消息?贱骨头!”

  “我已经快二十了,我谈什么样的对象跟谁谈都是我的自由!你管不了我!”

  “啪!”

  一个耳光。

  我爸下手很重,我被打得歪在地上,可双手仍背在身后,护着手机。

  他气急了,上前就抢,我拼命挣扎不给,他便飞起两脚,径直踢在我肚子上。肚子裂开一般的疼,我蜷着身子,手一松,手机滑了出去。

  我爸不急不慢从地上捡起我的手机,端详了两秒,接着,狠狠地砸向远处的地砖,发出巨大声响。手机屏幕似乎是全裂了,掉下来一些不知是小零件还是机身的小碎片。他仍不解气,上前发了疯似的踩踏着手机,直到机身支离破碎,发出阵阵白烟,他才喘着粗气,将那堆破碎的垃圾踢了出去。

  我的脸贴在地上,愣愣看着这一切,说不上是心更疼还是身上更疼,只觉得脑子嗡嗡的,眼眶却干涩得流不出泪。然后房门渐渐关上,残忍的灯光一点点重新泯于黑暗,接下来的记忆,便渐渐都模糊起来了。

第64章 二月十七日

  二月十七日 晴 大年初五

  自从年三十挨了顿暴揍之后,这两天倒也安生,我爸我妈没再为难我,更准确地说,是没再搭理过我。

  大年初一他们没走亲戚,就将我在屋里关了一整天。临到晚上的时候,许是我妈动了恻隐之心,等到吃完饭后,我爸出去遛弯的时候,偷偷给我递了碗米饭,和一些留下的菜。然后啥也没说,就又将我锁上了。

  我其实并没有饥饿感。我什么感觉都没有。

  只是浑身恹恹的,头发昏,眼前发黑。

  兴许是没吃东西吧,但我觉得其实是因为被打得脑震荡。

  这些我都不关心,我现在唯一忧虑的,就是当吕北看到我这些消息后,会如何心急如焚忧心忡忡。

  他可能会开始疯狂地试图联系我,可能会不停给我发消息,但我甚至没法回他一句话。

  他如果想来找我怎么办,他也不知道我家在哪啊!如果他问我同学或者室友呢?我想了一圈,刘熊,李猴儿,王狒狒……没人知道我家地址。

  那么他压根找不到我,该有多难受多无能为力啊……

  我不想让他难得的假期还要为我提心吊胆,过不好这个年。唉,想到这我的心都要碎了。

  往年的大年初二是回姥姥家,年初三回老家。今年虽不用来回走动了,但是寒暄还是必要的。亲戚们能打电话的就打电话,会视频的就视频拜年,看似喜气洋洋一片。我侧耳听着屋外,我爸妈很努力地装出兴高采烈的语调,跟他们客套着讲废话。

  偶尔遇到极个别问到我,且一定要看看我跟我说说话的长辈,他们便会极不情愿地将我从房里放出来。

  我便会佯装无事一般满脸堆着假笑,来到屏幕前给各位爷爷奶奶叔叔伯伯阿姨婶婶拜年。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自然而古怪,我们搭建出副美好家庭的纸糊架子,谁又能知道满目祥和之下,已然千疮百孔。

  初四,我爸妈的几个同事来家里拜年,约着出去吃饭。

  本来爸妈不想让我去,结果架不住同事们热情一直劝,只得叫上我。

  我才终于能像出去放风的囚犯一样,出去透透气见见光,吃顿好的。

  席间叔叔们满嘴吹牛觥筹交错,阿姨们家长里短叙旧八卦,我们几个小辈都附和点头陪着笑,低头不语抿饮料。

  有个去年刚刚考研上岸的姐姐在座,看着就一脸学霸样,文文静静,说话轻声细语的。家长们提到孩子的学习,就以她为代表一顿吹,丝毫不顾及那姐姐看着尴尬的面色,起哄要她分享学习经验。

  我估摸着她是有点社恐,脸色涨得通红,半晌都没说出话。

  她父母便开口:“唉!孩子读书读傻了!都不知道出了社会怎么过。”

  旁边有大叔开玩笑:“女孩子家,能找个高学历高收入的好对象,可比找个好工作靠谱啊!”

  听罢,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了小辈们的感情生活上。除了俩已经结了婚的一个还上高中的,剩下我们这些小青年都被盘问了个遍。

  我本想着避开这个问题。毕竟“对象”这个词,现在在我们家敏感的高危词汇,我怕我爸妈当场发疯。于是,像怕老师抽人回答问题那样,我埋头干饭大气儿不敢喘,假装自己嘴里手上都很忙,不敢跟他们对上眼。

  谁知还是没逃过,果然就被个年轻阿姨cue到了:“我们苟阗怎么样?在学校里有小女生追吗?”

  我还没回答,余光就能瞥到我爸妈的脸色一瞬间便黑成了锅底沾上烧焦的干碳。他俩朝我投来了威胁的眼神,唯恐我失智说些不该说的话,让他们老苟家一世清誉扫地。

  我尴尬笑了笑:“没有,谁追我啊。”

  小阿姨夸张地扬声道:“我们苟阗多帅啊!怎么可能没人追!”

  我干巴巴说:“真没。”

  于是她又问:“那现在有喜欢的姑娘了吗?现在女生还是挺好追的,你们男生要主动点,等到明年过年,给你爸妈领个儿媳妇儿回来!”

  我在父母骇人的目光中,低头说:“没有……喜欢的人。”

  旁边小叔叔拍着我的椅背哈哈大笑:“我们苟阗脸皮薄,还不好意思了呢!”他说:“上大学这会儿,感情都很单纯,就要多谈几次恋爱,这会儿的感情也不容易长久,以后就有经验了。”

  我默不作声坐着,我连应都不想应一声。

  这帮“长辈”说出的话油腻得让我犯恶心,一秒钟都不想坐这里了。

  我爸终于开了口:“小苟才大二,还不着急呢!”

  他对其中一个阿姨说:“等你们家娟娟回国了,可以让他们同龄人多玩玩多了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