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柜舔狗日记 第53章

作者:阙离 标签: 近代现代

  可能是撞见了吕北和告白男意味不明的交好,极大地分散了我的注意力,让我没心思感受我爸的歇斯底里的恐惧,整场对话我竟出奇地镇静。

  最后我爸说,他就算请假不上班也要把我逮回去。

  我说,你要是这么做,我就告诉所有亲朋好友我喜欢男的。

  果然,一招制敌。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他气极反笑:“行,行,很好,随便你吧,瘪犊子,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挂了电话,我仿佛能看见面前一场接一场狂风暴雨呼啸而来,徒手撑伞力尤不及。我在面馆门口站了很久,什么都没想,半晌,才迟缓地迈步,往我跟吕北的家走去。

  我笃定,开门并不会看见什么香艳场景。不知为何,我总是容易轻信于他莫须有的忠诚。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我调整好心态,准备进门后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然后跟告白男打个招呼,端起正室的架子。

  谁知,推开门,屋里空空如也。

  ……他俩应该是回来了一趟,又出去了。

  我像被戳破了的气球,满满的气势泄了一地。

  艾尼独自在家,警觉地竖起耳朵远远看着我。

  对于她来说,消失一个月的我就是个陌生的充满威胁的庞然大物。她伏下身子,大大的黄眼睛睁得溜圆,谨慎地打量着。

  我叫道:“艾尼!”

  她似乎是有点迷惑,似乎是有点怀疑,仍趴在原地不敢动。

  我只好进屋脱衣洗手,一步步唤着她的名字,慢慢接近她。

  她虽看得出来很恐惧,可没有躲,只是在原地看着我。我蹲下了身,试探地将手伸向她。

  艾尼凑上来努着鼻子嗅了嗅。闻了半天,这下才算是解锁了密码,终于父女相认。她激动地在我脚边转圈圈,用小脑袋蹭着我的腿,“喵喵”叫个不停。我一边给她顺顺毛,一边不停安抚她:“是爸爸的错,爸爸出去狩猎太久了,下次会早点回来的!”

  我俩的亲热没有持续多久,我便发现她的食盆已然空空如也,给她加了粮,我问她:“是不是另一个爸爸最近都没有好好给你吃过饭呀?”

  艾尼狼吞虎咽着,也没顾得上回我。

  所以这大概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失意,猫猫没饭。在我跟吕北密切的时候,吕北的舔猫艾尼同志没有沾我的光,反而是我俩冷淡了,倒是叫她第一个遭了殃。

  我随便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洗了个澡,开始处理前阵子没有手机时积压的事务,比如说面对初中同学的怒火——我没打一声招呼就擅离职守使他非常生气。

  但我现在还是需要这份工作的,低声下气对他赔不是:“兄弟,不好意思,前几天手机突然被人偷了,一直来不及跟你说一声,最近新买了个机子,马上就能上班。”

  他却说:“算了,已经找了别人了。”

  我没辙,又跟他说了半天,最后得到他的允许晚上六点到十二点上班,每个小时八块钱。他另外给我指派了个任务:给差评的客户打电话改好评,成功一个加三块,我答应了。

  网上找了半天其他能做的事,看来看去还是辅导老师最挣钱,我下定了决心,这次不管是如何痛苦艰难,我都要忍下来,好好打工。

  忙完这些,我开了电视,抱着艾尼,等着吕北回家,准备跟他好好谈谈。

  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可很不幸,他又是一宿未归。

  今天一大早,我躺在沙发上睡得迷迷糊糊的,被窸窸窣窣的钥匙开门声吵醒了。

  突如其来的响动将我吓得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睡眼惺忪蓬头垢面,将吕北也吓了一跳。

  他愣了愣,微微皱眉:“你怎么回来了?”

  又问:“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我反问他:“怎么才回来?”

  他说:“昨天跟同事出去应酬了,睡公司,早上回来洗个澡。”

  我还想说什么时,他语气冷淡,道:“我马上要再回公司,赶时间,等晚上回来再说吧。”

  我口中发干,对他对视好几秒,但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在白天等待的时间里,我冷静下来,心里不停地模拟出各种计划。我终于第一次掌握了自己的主动权,策划一场有预谋的脱逃。

  如果情况好点,我们的关系可能会有质的飞跃,如果情况差点……

  也许,也许我们就……我不想再想下去。这天的到来比我预计得快了太多了。

  好像记载我对吕北满满回忆的本子就是我们感情的载体,我对他最后一丝希冀随着纸片的漫天飞舞而支离破碎。我太累了,身心俱疲,似乎周围所有的事都与我的愿望背道而驰,我支撑不住了。

  我要歇歇了。

  吕北下午似乎专门按时回家,他看起来心情不错,买了一堆菜,说晚上他下厨。

  我应下,道:“那我来帮你吧。”

  我们就像很久之前那样配合起来,我淘着米洗着菜,吕北在旁腌肉切菜,刀撞在案板上“咚咚咚”一下一下很有力。我侧过脸悄悄打量他,吕北仍像我离开时那么帅气那么性感,肌肉结实曲线流畅,像是个很能给人带来安全感的好情人。

  他突然问我:“脸怎么了,有块黑黑的?”

  我后知后觉摸上去,发现是一块之前被打的淤青,其实已经基本消散了,还留了层浅浅的阴影。

  我摇摇头:“没事,被打得了。”

  我当然不想隐瞒这个,我就想让他愧疚。

  果然他眉头皱起来:“怎么回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

  我不答,反而问:“除夕那天,你跟谁在一起?”

  吕北气笑了:“你还敢提那天?除夕不是你巴着巴着说要跟我一起倒数守夜,我等你到两点,你跑哪去了?”

  我坚持问:“白天?下午?你跟谁在一起?”

  他鲜少见我如此生硬,愣了愣:“公司同事啊,我们没回家的聚在一起,白天吃了个饭,下午唱歌玩游戏去了。”

  “有那个追你的?”

  吕北问:“你什么意思?”

  “你手机在他那?”

  他想了想:“在包厢里玩游戏的时候,确实大家统一收手机了,但他也打不开啊……你到底想说啥?”顿了顿:“你为啥不回答我的问题?”

  “他可能背过你密码了,不奇怪。”我淡淡说:“那天我爸妈发现咱俩的事了,打了我一顿,把我手机砸了。我给你打了一下午的电话发消息,你一条都没回。”

  ……

  “啊?”吕北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满脸惊诧:“怎么回事?怎么发现的?”

  又解释:“我真不知道这个事, 我没收到你任何一条消息啊!”

  我说:“应该就是追你那男的删的,没跑了。”

  吕北两手撑在案板上,思索片刻,道:“现在还不能下这个结论,我那天没发现他有单独行动或者靠近我手机的时候,这么早就给他盖章不太好,万一是误会他……”

  “那还有谁闲的没事会删你对象的消息?”我打断他。

  大哥,怎么又来了?求求你带点求生欲吧,这种时候做你妈的理中客,老子他妈没那个耐心听你讲逻辑。

  吕北发现我窝着火,于是语气放缓了下来:“这个我之后再跟他算账。你家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没事吧?”

  他轻轻抚过我的淤青:“很疼吗?嗯?”

  我不为所动:“我妈偷看我写的日记了,就跟他们摊牌了。他们把我的本子也撕了,手机砸了,反锁在卧室里不让我跟人联系……”

  吕北道:“那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他们现在想通了?还是……”

  他突然想到什么,一愣,不可置信道:“你不会是自己偷偷跑出来了吧?”

  “对。”

  “……”

  吕北表情慢慢严肃起来。

  “那你之后要怎么办?你想过吗?跟家里闹翻了,要靠什么生活?”

  我其实并不想回答他的盘问,这些问题我都考虑过无数次了,于是我说:“我努力打工呀,好好挣钱,还能申请助学贷款,或者网上借贷,总不至于走投无路的。”

  “这……”他无语了,看得出来很想教育我一番。

  他咬着牙:“你不该……”他深吸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该这样的。太冲动了,出柜根本不是件容易的事,是个持久战,我身边的人出柜的都是慢慢来的,如果暴露了第一时间考虑的是减轻冲突,哪有你这么……”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呢?”我问。

  “假装自己听话,妥协,认错,一切无事发生。等到自己有能力摊牌的时候,再跟父母旁敲侧击软磨硬泡。”他说,“事实上即便如此,听从父母安排形婚生子的人也不在少数,这是很正常的……”

  吕北说:“你太年轻,太冲动,我知道,你现在听我讲这番话可能会觉得我三观不正。但是这才是现实,这才是我们所存活的社会,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像我们想的那么简单。”他语重心长:“尤其走了这条路,你不能这么幼稚的。”

  “可你不是也跟家人说清楚了吗?”

  为什么你还要选择出柜呢?

  只因为对方是沈敬吗?

  吕北苦笑:“那时候太年轻,什么都不懂,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有时候想想,我宁愿没对他们说过。”

  他道:“距离现在也有,四年了吧,他们一直学着慢慢接受,但是还是,很难……”他皱眉,“我记得沈敬父母都算很开明的了,当时不也是打了我一顿,抽断了一根凳子腿。”

  好的,我并不想听他追忆往昔。我说:“那我就这么被锁在家里?不联系你,也没法向你解释?”

  对我来说,现在的选择就是我唯一的选择。

  我觉得挺好笑的:“你知道吗?那几天最担心的是你找不到我着急,或者知晓这件事太无力太难过。我一点都不担心我自己的处境,我只怕你过年忧心。可是结果呢?吕北,我好不容易拿到手机看到第一条消息,就是你说我们可以分手。”

  “这……的确是我的错。”

  我却没想饶过他:“你没有信任我,也没有试图找我,更没有担心我是不是出事了。你就像章鱼,躲在寄居的贝壳里,触手但凡摸到点对方冷淡的蛛丝马迹,就迫不及待地想甩手走人。”

  我说:“那我的冲锋陷阵算什么,我对你的感情算什么?”

  吕北索性也不做饭了,他将手中的东西都放下,示意我去客厅说话:“冷静点,小阗儿,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觉得吧,我本来就比你大,又是你第一个男人,所以我走过的弯路吃过的苦不愿让你再尝一遍。”

  我道:“可我其实没有别的选择,为了不让我见你,我爸妈想让我休学一年,把我关起来。那我能怎么办呢?你觉得我还要屈服吗?”

  吕北沉思片刻,才缓缓说:“可你没点具体的计划呀。光靠你打工,养活你自己根本不现实。我是有点积蓄,可以供你,拿出来给你交学费生活费……还有房租。但是你才大二,小阗儿,我实习的收入不可能够咱们俩人活。”

  艾尼凑过来“喵喵”叫,以示还有她的那一份。

  “……我不会要你的钱的。”

  我知道自己其实应付不来,但是还是强撑着说:“我会想办法养起自己,这个你不要操心。”

  吕北大概能看破我死鸭子嘴硬:“你啊,都这样了,让我不管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