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凭缘分 第30章

作者:金钗换酒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天作之和 近代现代

  春运可实在是名副其实,最近的车次是晚上十一点半,还是站票。十一点半就十一点半吧,其实也没俩小时了。他没再看一眼走几步就悬挂在头顶的屏幕,找到了站台,专注玩起了手机。

  他点开微博。又给关了。玛德特别关注里林隽涯超话刚刚还一片安静,这会儿又是截图、又是现场返图满天飞。他又点开了朋友圈。妈妈已经学会了微信,但她不过春节,发布的状态是参加一个他们大学春季学期的学术交流会。李渐冶的身形和五官都是继承的妈妈,照片上她一身驼色正式裙装,四五十的人了依然有款有型,亭亭玉立,因为职业的缘故看上去非常有气质,有种很特别的书香气,胳膊里挽着一位金发碧眼的,很帅,看得出也有点年纪了,脸上的表情却生动得像个小伙子,蓝色的眼睛看着李渐冶的妈妈,特别崇拜特别温柔。李渐冶点了个赞,留言写道:这人还过得去吧。

  他刷了刷,又刷出一张图。是张年夜饭,照片里的餐桌看上去不大,但是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最中央坐了一个青年,面容白皙,左右坐着一圈人,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其中这位爸爸李渐冶认识,说起来那也是他爸,爷爷奶奶他也认识,也是他爷爷奶奶。

  他干脆关掉了手机,脸埋进手掌里。

  他猜想林隽涯多半是临时被叫走的,估摸着是手机没电了或者实在没机会,不然不会这样招呼都不打一声。肯定啊,这种规格的晚会,就算是主持空隙也不大能拿着手机吧。可是他还是有点难受。他不想怨天尤人,但他不可抑制地想起来,上一次他带着超哥去在天涯投奔林隽涯,也是这么个下场。

  候车大厅渐渐空旷下来,来来往往的旅人有的已经回到了家,就算还没有,也已经踏上了回家的路。李渐冶想,他们比他幸运。

  李渐冶回到拍摄地已经是凌晨四点。他没想到他们拍摄地酒店楼下冷飕飕的寒风里居然坐了个人。

  起先李渐冶没看出这是个人,只看见一坨阴影。这坨影子坐在这个荒山野岭一枝独秀的小饭店门口的花坛边上,手边草丛里是一打一打的啤酒。李渐冶走近了,发现是李继扬。

  李继扬裹着个过于宽大的军大衣,手里拎着个酒瓶子,低着个头。这也就是他们这外景地在建城,没有京城那么靠北,不然这寒冬腊月的非得给人冻出毛病不可。李渐冶也没管尘不尘土不土的,一屁股坐到了李继扬旁边。

  李继扬被这不速之客惊了一下,他歪头看看,认清了人。又看了看来人的表情,也不多话了,塞给李渐冶一只瓶子,还把大衣匀出来一截。

  “你咋回事,不是说回家过年了?”

  两人窝在一件大衣下面,碰了碰瓶子,李渐冶丧丧地说:“哪儿有家可回。”

  李继扬哈哈大笑:“这可不像你啊兄弟。怎么的,被弟妹赶出来了?”然后他想起了什么,又小声问,“真是男弟妹啊?”

  男弟妹,真别致。李渐冶这一天终于第一次笑了:“真是。”

  李继扬偏过头看他,半晌猛然向旁边撤开半个身位:“卧槽?那你跟我这这这,这大半夜的合适吗?”

  李渐冶也偏过头,挑剔地看了看李继扬:“就你?”

  李继扬被他挑猪肉一样的眼神惊到了。随即他脸色又是一垮:“唉,好想吃猪肉啊。不过你什么意思?哥们儿不够帅?”

  李渐冶一脑门子黑线:“你够帅能怎么的吧。你不是直的吗。别搞得好像我会随时非礼你一样行吗。”

  李继扬没说话。他看了李渐冶一会儿,挪了回来,重新用军大衣罩住了两人:“那你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他临时有事回不去,我就回来了,”李渐冶发现啤酒真是,它不像度数有些很高的别的酒,一沾唇你就知道情况不妙。啤的呢,冒着泡泡可可爱爱的,颜色跟蜂蜜一样,甫一入口也不浓烈,非常无害的样子,开个头就压根儿没量。转眼李渐冶已经开了第二瓶了。

  “哦。临时有事。重要吗?”

  “挺重要的。”

  李继扬问:“那你还过去干嘛?你今儿上午就跑了吧,临时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家都回不了?”

  “是昨天上午,”李渐冶不欲多说,“你什么时候蹲在这儿的啊?”

  “嘿嘿,那也是昨天的事儿了。兄弟,你别跟我死撑,还‘挺重要的’,我可去你的吧。你要是心里没疙瘩,你至于连夜赶回来么,至于这个点儿跟我喝酒么,你早回家睡觉去了。”

  “我心里该有疙瘩吗,”李渐冶有些茫然地自言自语,”那是他的工作啊。除了没及时跟我说,我该计较吗。”

  李继扬伸手拍了拍李渐冶的脸:“怪不得你跟没了魂儿似的。到了家才告诉你的啊。除夕夜家里冷冷清清就你一人儿不好受吧。”

  两人沉默对饮。“不,”李渐冶过了好一会儿才忽然轻轻开口,“到了他也没告诉我,我自己发现的。”

  “???这特么是人干事?”李继扬气得猛地一抬头,唾沫横飞,“没告诉你?”

  李渐冶面无表情擦了擦脸,说:“肯定不是故意不告诉我,八成是有事耽搁了。”

  于是李继扬又蹲回来:“兄弟,你还挺善解人意。你俩咋认识的?听这意思也是个大忙人?同行吧?跟我细说说。”

  三四瓶下去,李渐冶脸上红了点,没怎么犹豫就把他和林隽涯的事儿大概从头讲了讲,当然略去了一些细节和名字。

  “卧槽你公司也太不是东西了吧!你男朋友也...卧槽!兄弟我跟你说!我这情况跟你一毛一样!也是啥也不跟我说明白!你听我跟你讲...”

  俩人顶着大衣凑在一起一顿聊。要说酒是穿肠毒药呢,到最后俩人抱头痛哭。这种事清醒的李渐冶决计干不出来。

  “为什么啊,为什么她一点也不在意我有绯闻啊。虽说我也不想有这些有的没的的吧。唉,咱们这个圈子是乱了点儿,但是!但是哥们儿出淤泥而不染!”李继扬抓着李渐冶身上的衣服鼻涕眼泪全蹭上去了,要多不染有多不染。

  李渐冶也没在意,他眼睛也红红的,不知道是醉的还是哭的,但还不忘嘴炮:“是是是,我们都是淤泥。”

  两人又喝了几个来回,李继扬突然说:“你那位真是淤泥。按他的说法是十几年前的老情人,借钱怎么还能借到他头上来了?听起来数目还挺大?不是俩人一直没断,就是他当年做过什么特别孙子的事儿。”

  不愧是你。一语道破天机。但是天机这个东西岂是我等凡人胡乱猜测的。岂不闻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再有隐情人家也没给个说法儿,咱们凡人能怎么着。李渐冶也知道这事儿透着古怪,但他始终不愿意以恶意揣测林隽涯,他没说什么,只是又闷了小半瓶。

  他不知道,怀疑这种东西,日积月累的,就像奶茶,今天一口明天一杯,早晚出事。

  作者的话:

  荨麻疹那部分瞎编的;

  “情不敢至深”句取自歌词,《江山雪》演唱者小爱的妈

  

  ☆、第三十五章 第一部电影

  “我听着这意思他是家大业大的,兄弟,你别被人骗了。”

  李渐冶嗤笑:“我有什么可骗的。”

  “卧槽,当然是骗色啊!”李继扬恨铁不成钢地说,“姐姐妹妹站起来!”

  ...李渐冶就很纳闷,要说这人一身猛男气息,他也不差,俩人这一股闺蜜的劲儿是哪来的。

  “——你得找他问啊!不问清楚不能罢休!”

  李渐冶虽然有点醉了,但气势上还是不能输:“你怎么不去找你的问清楚?你们俩不是高中到现在了?这个感情基础有什么说不清的?”

  李继扬又郁卒了:“我不知道啊!十□□的时候她坐我前桌,她扭过脸儿去是生气还是高兴我就得猜。二十□□了我还得猜!”

  李渐冶不禁有些羡慕。多好啊,青梅竹马的初恋,知根知底,清清白白。不像他,来路不正。他于是说:“也许人家本来也没生气也没高兴。你要真是心诚,买好戒指,跪下来问一问。”

  李继扬难得的沉默,然后他坚定地说:“我觉得可以。”

  李渐冶心想,归根结底你这不是知道她想的是什么吗。我那位,唉,不提也罢。他眼睛酸涩得不像话,沉默地又和李继扬走了一个。

  最后实在是太冷了,俩人干了两打,李继扬在那儿一个劲世界上幸福的人到处有,李渐冶也顾不上许多了,也不知道刷开了谁的房间,倒在床上不省人事了。

  酒后乱是不可能乱的。但是俩人睡到了中午。给小乔急疯了。

  她本来也没要找李渐冶,剧组反正关镜到初二。但林隽涯在找李渐冶,找到了她这儿。

  林隽涯是下了晚会第一时间找了手机出来,想着虽然过了半个小时,但是新年快乐还是要给李渐冶补上的。然后他才发现他中午发的几条语音旁边鲜红的标志。

  他窒息地想,这是什么意思?

  然后他又查了未接来电,果然有一个李渐冶的,还有助理莫先的留言,说老板昨晚李先生来找。

  所以李渐冶昨天还是回京去了?然后没见到人?也没有只言片语?林隽涯非常着急地回电话。但是关机了。他连夜回了东湖,也没见到人,只在洗衣篮里看见两件换下来的衣服。

  林隽涯猜测他可能是又回剧组去了。已经休息了?生气了?那也是能理解的,站在李渐冶的角度,林隽涯觉得他不生气才奇怪。可是为什么只有一个来电?现在安全到剧组了吗?就这样他找人一直找到了第二天初一的中午。

  然后他接到了李渐冶声音困倦的语音,林隽涯几乎是接通了立刻开口:“对不起,我昨天中午接到的紧急工作,跟你发了语音,晚上才发现没发出去。”

  李渐冶心想,原来是这么回事。他手撑着额,有点头疼欲裂,但他还是说:“没事,我回剧组了。”

  林隽涯本来想都不敢想李渐冶大年三十除夕晚上一个人到了车站等不到他是怎么一个情景,一下子被李渐冶的轻描淡写说懵了。他问:“冶冶?怎么会没事呢?真的对不起。你什么时候回剧组的?手机怎么没开?”

  李渐冶按了按太阳穴,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旁边枕头上睡得非常扎实的李继扬。嘶。他后知后觉品出来,这事有点不妥。他再开口声音就压低了:“真没事,我理解。我上午...我刚醒。”

  刚醒?是连夜赶路累了吗?林隽涯心想。不对。李渐冶没什么失眠之类的问题,但醒来就不大容易再睡得着。两人偶尔闹得晚了,第二天早上李渐冶往往也会生物钟的点儿就醒了。他忽然问:“小乔说你没在房间,你在哪儿?”

  李渐冶一下子清醒地坐了起来。他是什么也没干,衣服都是整整齐齐的,但是这怎么说?他试探着开口:“小乔?她敲门了吗?”

  林隽涯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嗯。敲门你没开。睡得这么沉,昨天累了吧。”

  那边李渐冶又隔了一会儿,隐约听到门把手的转动声和关上门的咔哒一声,再有声音传来时音量就大了许多。李渐冶说:“还好。”

  两人又说了几句,李渐冶说想去洗个澡,就挂了。

  林隽涯放下手机,一瞬间的神色难以形容。他早上太着急了,所以做主拜托小乔破例擅自开了李渐冶的房门。小姑娘他见过,眼睛干净得一眼能看到底。当时那小姑娘清清脆脆的声音跟他一样着急,说房间里没人。

  所以他到底在哪过的夜。不,在哪都不是问题所在。问题是为什么要说谎。林隽涯不想猜忌,但他无可避免地是想到最坏的可能。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一朝被蛇咬。

  他决定等人回来了,开诚布公地谈谈。

  要是李渐冶也有这个觉悟就好了。

  可是两人注定是没这个机会了。一周之后李渐冶在庞胜德的组里戏份杀青回京,那天林隽涯亲自来接机了,然而坐在车里就明显感觉得到两人之间有点什么变化。原来两人是亲密无间的,窝在家里,即使各做各的,你敲你的平板我刷我的手机,气氛也都很自然很窝心。可是这会儿林隽涯开着车,李渐冶眼睛看着那边窗外,竟然有点相对无言。

  或许是出于这样那样的意外,这样那样的阴差阳错,理智上再知道对方是有苦衷,是不得已,再互相信任,情感上当时受到过的负面伤害还是会留下痕迹,在不知不觉间一个劲暗中作祟。

  更何况他们俩属于厚积薄发,前因一大堆。

  这些前因在李渐冶回到房间收拾东西,又一次看见那只小铁盒子的时候终于爆发了。

  心理和生理上的疲惫使李渐冶开了嘲讽:“也是,扔了怕被捡走,烧了又不吉利,可真是不好处理。”

  林隽涯恍惚间觉得这个话在哪里听过,他看着他两只手指捏着的那只盒子,只觉得是人生两大噩梦。他叹了口气,走过来接了东西扔在一边,想抱抱李渐冶,李渐冶却没动。他只好走近他,拉住他的手,垂着眼睛:

  “我真是忘了。”

  李渐冶也垂着眼睛视线还在那破铁盒子上,没说话。心想好一个许你一生不做断肠人。真要只认识几个月,会立下这种誓言?真要早分了,会一下子借出去那么大一笔钱?如果他现在实实在在原原本本告诉我还来得及。

  却听林隽涯忽然问:“你年三十那天晚上到底在哪?”

  这简直是火上浇油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李渐冶猛地抬起眼睛盯住了林隽涯,非常冷凝地笑了:“在高铁站看你的节目呢。”

  林隽涯一时忡愣,飞快地心疼了一下,这才意识到那天来找他、跟他回家的人是以怎样的方式获悉了自己的去向。可是话已经问出口了,不得到答案林隽涯不知道下次他还有没有勇气再问。于是他坚持问道:“第二天中午你电话的时候...旁边有人吗?”

  李渐冶点点头想,行。他还怀疑起我来了。我现在说我当时旁边有人,你能怎样?但他到底没那么虎,只是说:“你既然不想扔,那我走吧。再联系。”

  说完他不再看林隽涯一眼,走了。留下林隽涯一个人站在自家走廊里发愣。

  李渐冶就这样又搬回自己那小公寓了。他让小乔回家休息,小乔临走难得踟蹰了一下,说:“冶哥,你和...你没事吧?”

  李渐冶沉默了一会儿,说:“没事。小乔,以后什么事儿先问我。”

  小乔忙不迭点头。心想什么情况,林野要BE?不要吧妈妈我刚进坑。

  第二天林隽涯再三道歉,后来又上门了几次,两人终于在这一年的情人节和好了。没办法啊,两人都忙,没时间在感情问题上死磕到底,互相心里都还有对方,细枝末节的只能按下不表。李渐冶这几天休息中间还试了几个戏,还接触了一个墨镜牌子,签了初步合同,甚至超哥新带来的合作意向里还有个找上门的美剧。超哥只是新奇地带着给李渐冶看看,并没有要给他签的意思。林隽涯也说,那是另外的路子。这事儿就过去了。

  徐宜良的《封山令》没有蹭过年档,他瞄的是年后到清明这段时间。徐导受启发学了一套很商业的发片模式,轰轰烈烈的试映式、综艺、访谈等等的造势几乎让几个主演脚不沾地。万众瞩目之下,《封山》上映了。

  这一年被武侠迷们称为武侠电影的中兴之年。徐宜良《封山令》一炮而红。步步紧逼的故事,紧张刺激的武打,美不胜收的画面,令人唏嘘的结局,观众大呼过瘾。当然令人印象最深的还是其中鲜活的人物形象。浩气两肝胆的大侠,一剑问道心的剑客,渡人难渡己的高僧,仁心施妙手的医者,还有童言无忌的小和尚和来去成谜的明月楼主人。每个角色都仿佛惊鸿一瞥,引得观众忍不住挨个探索,他们背后还有什么故事呢?这样快意恩仇、引人入胜的武侠电影真是好久没见了。从上映第一天开始《封山令》就引发热议,后来更是被好事者称为新武侠电影之光。

  李渐冶在试映会看了最终版成片。看着看着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中间很多镜头都是他挨着林隽涯?不是,为什么独孤兰总是挨着温钰?比如一袭紫衣的温钰第一次现身,敌友难辨,独孤兰一剑挑了他系在下颌的冠带,再比如逃杀途中很多六人组的镜头,季清溯身边当然常常是仙医谷遗珠风帘幕,他隐隐把她护在身侧;苦别大师常常带着小和尚,大师当然护着徒弟;所以就剩下那俩。有时两两为战也好,为躲避追杀分兵行动也好,就常常是温钰和独孤兰一道。后面就更奇怪了,几人铩羽归去,一年后在仙医谷不约而同的祭奠,也是季清溯先到,独孤兰和温钰一起后到。再十年后,昔日友人拜访锻刀山庄,又是两人相携而来。

  请问你们两个是归隐江湖双宿双飞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