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鹿 第3章

作者:绿野千鹤 标签: 近代现代

虽然有些地方说不通,但后山除了一些凡人奴也没有别人,二少爷只是有点擦伤并无大碍。赵夫人立刻要求压下这件事,“谢天河自己练功出岔子死的,跟二少爷没一点关系,都听见了吗?”

家臣是仙者,是不能随意杀死的。

二少爷被抬回房去,此事不了了之,但晚上就没人守灵了。

一筹莫展的赵万户,转头看见了站在角落里,怯生生的堂侄儿,“信儿啊,今晚你去给你大哥守灵。”

“守灵?”林信睁着一双幼鹿般的眼睛,乞求地看着大伯,“我,我害怕……”

“啪!”正心烦的赵夫人,一巴掌扇了过来,“小杂种,给你堂兄守灵怕什么?”

巴掌打在脸上,林信顿时落下眼泪来,委委屈屈地应了。

赵万户看着他的样子,微微蹙眉,交代管家给林信换一身像样的衣服,万一沈家人一早过来,瞧见守灵的人像个小乞丐就丢人了。

林信换了一身素色棉袍,额上系一条细麻绳,掌灯时分就被人拉到灵堂去跪着了。

灵堂里空无一人,鬼气森森,赵大少爷就躺在未曾钉盖的棺椁里,脸上贴着张黄符纸。显然赵家人对于招魂不应的大少爷有些害怕,就给贴了张符。

林信窝在蒲团上饱饱地睡了一觉,待到月上中天,这才爬起来。随手掰一只白烛,费劲地迈着小短腿爬上棺木,坐在棺材沿上端详赵大少。

“啧,赵世耀,你怎么这么早就死了?这叫我找谁报断臂之仇啊?”林信说着,揭开了大少爷脸上的黄表纸,伸手戳了一下,粘腻的触感惹得林信一阵恶寒。

将烛火凑近,那一张不甚英俊的脸,已经看不出“脸”的形状了。

人死之后,魂归天而魄入地,魂为神,魄为形。这人腐烂得如此之快,魄定然是不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百户、千户、万户,参考的是春秋与秦汉的关内侯制度

小剧场:

赵大少:来来,揭盖有惊喜!

信信:滚!

第3章 非命(三)

翻身跳下棺材,林信在祭堂里寻了一圈,才在角落里扒拉出一面镜子来。老榆木为底的黄铜镜,镜面用白纸糊了,倒扣在桌上。这是下葬时用的随葬品,跟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堆在一起。

三两下揭开白纸,镜面中立时映出了一张苍白的小脸。

“嚯!”林信吓了一跳,还没画符,怎的就显出鬼魂来?仔细一瞧,好像是自己的脸。

十几年未见儿时的脸,一时有些不熟悉。没吃晚饭,又穿得单薄,在这四下漏风的祭堂里,可不就脸色发白了。

尴尬地摸摸鼻子,林信被自己给逗笑了。镜中的小孩子,有一双比寻常孩子深邃些的眼睛,随着林信笑开,依稀可以看出日后的模样。

“可惜,不像林家人的桃花眼,倒像个狼崽子。”林信学着当年林家主说他的口气,似真似假地感慨一句,咬破手指,在铜镜背面快速画符。

最后一笔勾过,铜镜突然光芒大盛,片刻之后,由阳镜转为阴镜。阳镜,既平日所用之镜,镜中看字,是左右颠倒的,称之为镜像;阴镜,乃是法器,镜中看字,是正的,就像把现实完全搬进了镜中,再透过镜子来看。

如今这面老榆木铜镜里,显示出灵堂正中的那个“祭”字,便是正的。

随手拿一颗祭品果子来吃,林信端着镜子在灵堂中走一圈。阴镜照不出活人,照的是魂魄,不多时便瞧见了一名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像是赵大少身边的冬梅。

人死后,若不用特殊方法留存,魂魄只能在人间停留七日。也就是说,这冬梅是七日之内死的,估计是大少爷暴毙,被夫人迁怒了。凡人命贱,说杀便杀。

林信叹了口气,三两下吃完果子,抓一把纸钱烧给冬梅。

再往前走,又瞧见了谢天河,正一脸茫然地乱飘。咂咂嘴,林信颇有些可惜,这谢天河资质不错,拿来喂灵器定然好,可惜现在没有值得一炼的兵器。

绕着灵堂走了一圈,熟人见了好几个,就是没见到赵大少。

“难不成竟是魂飞魄散了?”丢掉镜子,林信重新爬上棺木,给赵大少盖上黄表纸。这状态,跟当年自己捏碎他魂魄的时候一模一样,可碎魂之法是他十七岁那年才琢磨出来的,这个时候谁会碎魂?

莫不是有什么噬魂的上古精怪现世了?

抬手想挠头,想起来自己的手戳过赵大少的脸,遂放弃,低头在棺材里摸索一阵,从赵大少腰间扯出一块黄玉佩。

这是刚来赵家的时候,赵大少从他身上抢走的。凉滑细腻的黄玉,雕成仙鹿回头的模样,那是爹临别时给他的,唯一的念想。

扯掉上面艳俗的丝绦,寻一盆清水洗干净,又拆下一根细麻绳,把玉佩绑到自己脖子上。爹死了之后,自己还没给他戴过孝,麻绳为系,聊表心意吧。

“信儿,你跟赵坚先走,爹过些日子去寻你。”面色坚毅的男人,把玉佩塞到了幼子手中,本应多情的桃花眼中,满是哀戚。

“爹,我不走,呜呜呜……”

“少爷,咱们先去渭水赵家,那是我兄长的领地,咱们歇一阵子再走。”

“赵叔叔,你睁开眼,呜呜呜……”

也不知是不是身体的原因,幼时那些本已模糊记忆,又清晰地泛了上来,林信被叫醒的时候,都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几岁了。

“别睡了,快跪好,沈家人就要来了!”天刚蒙蒙亮,管事的就带着一群穿着孝服的下人鱼贯而入,把灵堂重新打扫布置一遍。

“不是昨天就知道了吗?”林信揉揉眼睛,嘟嘟囔囔地爬起来。

“昨天哪知道世子要亲自来呀!”管事的脸上露出了既兴奋又愁苦的表情,太过复杂以至于皱成了一团。

“世子?”这个称呼,仿佛一道细小的雷电,将林信定在了原地,“是浣星海的世子吗?”

“还能是哪个世子!”管事的叉起腰,仿佛下一刻就会被世子看中飞黄腾达一般,如数家珍地念叨起这位世子爷,“玄国公的嫡长子,不世出的天才,虽然自小体弱多病……”

体弱多病?听到这个跟沈楼应该完全不搭边的词汇,林信又有些不确定了,那人的身体有多好,他再清楚不过,据说从小就壮如牛犊、力能扛鼎。莫非世子不是沈楼,那沈楼又在哪儿?

沈楼在飞驰的马车上。

家臣东涉川骑马在前,苦着脸迎风吞雪,“世子爷,那赵家说了会推迟下葬,咱们没必要星夜兼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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