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鹿 第7章

作者:绿野千鹤 标签: 近代现代

所以真的是怕黑!林信不敢置信地啃了一口排骨。

沈楼可不知道自己的形象正被好心的侍女诋毁,入得正堂向父亲复命,却见沈歧睿正与一名白衣修士相谈甚欢。

素衣箭袖,领口一圈白虎毛,正是西域钟家的人。

“见过世子!”那修士见沈楼进来,立时起身行礼。

沈楼抬手回礼,此人面生,两世都对这张脸没什么印象,想来不是什么要紧的人,便转头看向父亲。

“这是钟家的信使,你钟世叔叫我去喝酒。”沈歧睿笑着说道,他与钟长夜自幼交好,在沈楼面前提及西域素国公,一直是“你钟世叔”这样的称谓。

“莫归山的百年陈酿要开封了,特请国公爷前去品鉴。”信使又解释了一遍。

好友邀请自己去喝酒,沈歧睿自是欣然应允。沈楼却是听出了一丝不寻常,他分明记得,莫归山的百年陈酿,是楹楹及笄那年才开的。

“父亲,儿子也想去,”沈楼插言道,“儿子已经许久不见有玉和无墨了。”

钟有玉和钟无墨,是家主钟长夜的一对双生儿子,几乎每年都会来浣星海玩耍。

“好,你想去便一起吧。”沈歧睿爽快地答应了。

在琼津陪着父亲用过晚饭,沈楼才步履沉重地回到枫津,走到回廊尽头,蓦然停下脚步。

“世子?”跟在后面的黄阁出声询问。

“你去查查,那个钟家信使,是谁的人。”沈楼立在灯火阑珊处,眸色晦暗。

“是。”黄阁会意,躬身而去。

林信用过晚饭,拒绝了紫枢要带他四处转转的提议,老老实实地坐在内室地毯上,眼巴巴地看着门外,像只等着主人回来的奶犬。

紫枢无奈摇头,嘱咐他莫要乱动屋里的东西,便径自走了。待人一走,林信便猴子一样地翻了个跟头,窜进内室东看西看。

这可是沈楼从小长大的地方,对他来说全是稀奇之物。北地寒凉,屋中烧着地龙,可以赤脚前行。矮几上点着冷香,幽静弥远,含着几分草木的清甜。架子上整齐地摆着书籍,墙上挂着长剑,翻遍每个角落,也没找到小孩子应有的弹珠或是九连环。

“这人,小时候就这般无趣吗?”林信撇嘴,跳到充满草木香的大床上打了个滚,“嘿嘿,沈清阙,老子睡到你的床了!”

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林信一个激灵爬起来,跳下床,一个猛虎落地式滚回地上。

等沈楼踏进屋子,就见那小小的孩子,双手抱膝坐在地毯中央,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过来。

林信的眼睛,其实是深蓝色的,寻常看不出来,只有离得特别近才能分辨出那夜幕般的缱绻幽蓝。但沈楼是近距离看过的,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沉重的心绪在对上这双眼睛的时候瞬间烟消云散,沈楼走过去,把地上的家伙拉起来,“怎么坐在地上?”

“等你,”林信低着头,没穿袜子的脚趾在地毯上轻轻滑动,“我不知道要做什么,紫枢姐姐说你会告诉我的。”

沈楼深吸一口气,“你知道随侍是做什么的吗?”

林信茫然地摇了摇头。

沉默许久,似乎认真考虑了一下,沈楼把双手背在身后,摆出跟林信一样幼稚的站姿,微微扬起下巴,“天气寒凉,你给我暖被窝吧。”

说罢,转身就去沐浴了,走了两步忍不住加了一句,“这是随侍的职责。”

呸!林信在心中啐了一口,怕黑就怕黑,瞎胡扯什么,欺负他没见过世面啊!面上却是一脸茫然,“那,紫枢姐姐也暖过被窝吗?”

“没有,她是女孩子。”沈楼轻咳一声,闪身进了浴房。

听到这话,林信便满意了,三两下脱掉外袍,在水盆里洗干净手脚,乖乖地钻进了被窝。

等沈楼沐浴出来,就看到锦被鼓起了小小一团,一双白嫩的小手拉着被角,只露出两只亮晶晶的眼睛,闷声闷气地说:“世子,已经很热了,进来吧。”

光脚的沈世子,左脚踩右脚,打了个趔趄。眼前骤然浮现出上辈子那荒唐的几夜,二十几岁的林信眉眼带笑地看他,“里面很热,你不想进来吗?”

如今,同样是半大孩子的沈楼,歪歪扭扭地爬上床,钻进被窝,弹指熄了烛火。

“咦?紫枢姐姐说烛火不能熄的。”林信故作震惊地蹭到沈楼的枕头上。

“没事,有你在,不必点灯。”沈楼给他掖了掖被角,丝毫没有提醒小随侍越界的意思。

好嘛,果然是怕黑,有人陪着睡就不怕了。林信得意地晃了晃被子里的脚丫,发现沈清阙的弱点总能让他感到愉悦。借着月光,用慈父般的目光盯着轻合双目的沈楼,无声道,不怕不怕,哥哥疼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信信:沈小楼新弱点get

楼楼:同床共枕成就get

信信&楼楼:他这么柔弱,我得好好保护他呀!

第7章 冤家(三)

月上中天,沈楼倏然睁开双眼,四下里漆黑一片,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正要翻身坐起,碰到了一只柔软温暖的小手。裂出九霄云外的魂魄,呼啦一下回归本体。

小林信睡觉很不老实,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挪到了沈楼的枕头上,跟他紧紧挤在一起。

在黑暗中适应片刻,眼前的一切渐渐清晰了起来,沈楼翻了个身,借着月光看着眼前这熟睡的孩子,用目光一寸一寸描摹他的眉眼。尚且年幼的林信,竟是如此的软糯乖巧,万幸自己早早找到了他,在一切发生之前。

想起上辈子初次见面的场景,十六岁的林信,已经被幼时的种种逼成了那副模样。

皇家闲池围猎,对于八岁就开始参加的沈楼来说,并没有什么新鲜的,便晚去了两日。

“看剑!”一声冷喝自身侧传来,拔剑出鞘,沈楼头也不回地接下了这从天而降的一招。

“不是吧,这你都能接住?”钟有玉在半空中怪叫一声,快速回身,足尖在树干上连点数下,三两下跃上了高树,“弟弟,救命!”

这句一出口,一名与钟有玉生得一模一样的少年从后方袭来,用剑尖挑开了即将戳到兄长屁股的剑尖,与沈楼双双落到地上,沉默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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