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 第21章

作者:方浅 标签: 破镜重圆 HE 年上 近代现代

  方停归收起伞,没敢看沈向瑜,那一刻他在想,不能把这么单纯乐观的少年带进他的世界中,他该发光发亮,他该走路带风,眼眉带笑。

  方停归没回答他,那天的课上得不尽人意,第二天起,方停归没再去过学校。

  再次进校园,是一年后,老教授生日,师兄弟们约好在教师楼给教授庆祝,方停归在那之前听老教授无意提起过:“那个成日去蹭课的帅小伙儿,满世界的找你,跑我这儿打探消息扑了个空,居然还找到你师娘那去了,给你师娘拎了好一阵子菜蓝子,不过你放心,我早叮嘱过你师娘不能把你信息告诉他们,指不定想拿你联系方式干什么坏事呢。”

  那日下着雪,学校放假了,学生寥寥无几,就是这么巧,方停归撑着伞走到人工湖边瞧见蹲在湖边抽烟的沈向瑜,方停归在他身后站了足有十分钟,看着他先后打发走两个女生,他的头发长了,染了颜色,耳朵上多了几个耳钉,落寞地抽着烟,好像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那一刻,方停归仿佛看到曾经坐在黑夜中等天亮的自己。

  方停归下意识的走了过去,问他:“沈向瑜同学,你怎么又没带伞?”

第32章 方老师,你越界了

  方老师追妻记上场

  再后来,沈向瑜向他表白了,他的表白跟他的性格一样直白,简单大方,像曾经的方停归,直白的可怕,方停归没答应他,那时的他还没准备好接纳新的人,也没拒绝他,他知道被拒绝的痛。

  那时的方停归无欲无求,无论做什么都只是因为那件事必须要做,像是提前写好的代码,无波无澜,沈向瑜是他生命的一个意外,如干涸的渠道引入清流。

  他答应了沈向瑜,等他毕业和他在一起,不得不承认,那时的方停归并没有爱上沈向瑜,之前逃避是怕把沈向瑜拉入黑暗,后来,沈向瑜自己已在黑暗中了,虽然沈向瑜从没跟他提过他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方停归能猜到沈向瑜跟他一样,遇到过不能言说的伤痛,他想,两个受伤的灵魂在一起,总比一个要温暖的多,他没有去探究沈向瑜的过往,他把所有他想给夏岁安的好,和他想象中夏岁安对他的好,全给了沈向瑜。

  他需要的慰藉全从沈向瑜那里得到满足。

  他送他水晶纽扣,因为那要送给自己最重要的人;他拉着他戒烟,吸烟伤身;他像呵护珍宝一样照顾沈向瑜,一半因为愧疚,一半因为他想照顾他,心疼他。

  四年前的冬天,方停归忙着赶一个春季展会系列设计稿,不记得在办公室待了多少天,沈向瑜不敢打扰他,每天早晚发信息提醒他吃饭睡觉,终于忙完已是 12 月底,他跟沈向瑜说:“又快到了新一年,希望新年新气象,新年新开始。”

  元旦节的前一天,12 月 31 日,沈向瑜突然跑到公司楼下,问他能不能下去一趟,方停归跑下楼,远远看见沈向瑜抱着一大束鲜花站在门口,笑着说:“方老师,一起去我们的新家看看吧。”

  新家搬的仓促,除了床和床头柜,什么都没有,就在那样简陋的环境里,他们彼此交付了第一次,方停归并没有在那天要他的意思,那天的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很清楚,他在简陋的浴室刮好几天没处理过的胡子,沈向瑜挤进来,将他推坐在马桶上,接过剃须刀,说:“我帮你。”

  他动作很轻,很慢,卫生间灯不大亮,他凑的很近,近到呼吸打在方停归脸上,方停归觉得很想喝水,喉结动了动,沈向瑜勾着他下巴,责怪他不该乱动,方停归不敢再动。

  过了一会儿,他帮方停归洗脸,洗脸的时候又责怪方停归乱动,方停归反驳:“我没动。”

  沈向瑜指指他顶在沈向瑜腿间的物体,说:“这不算乱动吗?方老师。”

  很自然的,他们吻到了一起,那天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在这之前沈向瑜吻过他很多次,偷吻,强吻,不经意的吻,没有一个吻像那晚那般是方停归主动的,他将沈向瑜压在墙上吻,刚换的衣服又湿了,他们在只有床的卧室交付属于他们的第一次,还没来得及装窗帘,他们没开灯,在黑暗中抱着彼此,沈向瑜故作有经验,实则浑身轻颤,他也没经验,但比沈向瑜稳得多,至少不像他抖得不成样子。

  他们彼此沉溺在对方的温柔里,一直做到零点烟花四起,方停归扯过被子裹进沈向瑜,在他唇上吻了吻,跟他说新年快乐。

  沈向瑜说要把那天订为纪念日,又不能结婚,至少得有个像样的纪念日,他说那话时半睡半醒,方停归没太在意,他在想一件事,想天亮要不要去给向瑜买一枚戒指,在如此简陋的环境中要了他,心中有愧。

  隔天俩人一起感冒发烧了,再拎起买戒指的主意已是几天后,他借故将沈向瑜带到珠宝专柜,还未口开,沈向瑜吓得转身跑了,扔下一句戒指得他买,此事不了了之。

  越相处,方停归越发觉,沈向瑜远比他想象中的爱自己的多,方停归开始害怕,害怕对他不够好,害怕伤害沈向瑜,看着沈向瑜眼里的光芒日渐黯淡,方停归愈发愧疚,他把沈向瑜眼里的光熄灭了。

  夜深人静,他总会骤然惊醒,看身旁沈向瑜还在,把他拉回怀中,感受他还在,再次入睡。

  沈向瑜的爱早已渗透了方停归,他不是不认,只是不敢认,每每沈向瑜问他喜不喜欢,爱不爱,他脑海里都会闪过夏岁安跳下楼的画面,夏岁安是在他说完那句 “我喜欢你” 后一跃而下的,那句话就像个魔咒,钉在方停归内心最恐惧的地方。

  可是,这么好的向瑜被他弄丢了,他好像根本不知道沈向瑜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就像他以为沈向瑜喜欢吃香菜,可他告诉自己,他讨厌香菜,向瑜从来没拒绝过他,给什么收什么。

  不知道坐了多久,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地板上,方停归靠在墙边,伸手接住一缕阳光。

  他想见沈向瑜。

  现在,立刻,马上。

  沈向瑜头痛得厉害,暗骂两声挣扎着下床,杨辞早醒了,指指桌上的药:“没事吧?没事我得上班了,药在桌上,自己吃。”

  昨晚方停归拜托杨辞好好照顾沈向瑜,说最好等他醒了再出去,喝醉的人一个人在家容易出事。

  沈向瑜从洗手间出来,看着桌上的药出神,从前宿醉,第二天桌上必定会有粥,温水,药,现在只有药,自己去倒了杯水,冷水,杨辞家连热水都没有,懒得烧,将就着吃了头痛药。

  吞完药片沈向瑜回了回神,是他常吃的牌子,药板空了一半,另一盒胃药,也是方停归习惯会买的牌子,中成药剂,他说刺激性小。

  杨辞刚走到停车场,电话响起:“祖宗,又怎么了?”

  沈向瑜拿着药,问:“昨天谁送我回来的?”

  “方停归。” 本来也没想瞒他,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你怎么能让他送我?还是不是兄弟?我这都分手了,还弄得黏黏糊糊的,像话吗?”

  杨辞没好气地说:“祖宗,您嗷嗷哭,哭着要方停归来接,谁送你都不好使,我能怎么办!”

  “嘶!” 沈向瑜扶额,“下回能拦着我点吗?太丢人了。”

  杨辞操了声,又听沈向瑜说:“你家怎么一点儿吃的都没有,连粒米都没有。”

  “诶,没有就对了,出小区左拐,有几家早餐店。”

  沈向瑜随便套了件衣裳,胡乱抓了把头发,抓起手机下楼,脑子突突地痛,这要是以前,方停归会准备好一切,会根据当天气温帮他配好当天要穿的衣服鞋子,沈向瑜没心情整理他那乱七八糟的箱子,习惯了被方停归照顾的生活,他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

  方停归驾车赶到杨辞小区,刚驶进小区,远远看见沈向瑜双手插兜往外走,大冷天的,只套了件毛衣,方停归停好车,跑过去脱下外套披在沈向瑜身上,“怎么穿这么少?”

  他的语气跟从前无差无别,一样的关心,一样的宠溺,沈向瑜眉心拢起,拿下衣服还给他:“方老师,你越界了。”

  方停归无措地接过外套,从前他也对沈向瑜说过相同的话,那时沈向瑜时不时偷袭他,吻他,他说:“沈向瑜同学,你越界了。”

  好像一切回到原点,只不过角色对调,方停归成了小心翼翼的那个人。

  沈向瑜望着方停归,他又憔悴了许多,胡茬又冒了出来,他只要熬夜胡茬必疯长,“工作别太拼了,身体要紧。”

  方停归手有些抖,强压住想抱他的冲动,说:“向瑜,能一起吃早餐吗?”

  “走吧,前面有早餐店。”

  也不是仇人,只是分手,从前总听人说分手后不可能做朋友,沈向瑜是相信的,朋友做不成,只要见到他心里的苦和甜一齐冒出来,连带着伤扯得心一阵一阵痛,仇人沈向瑜不愿做,没必要,毕竟那四年里,快乐的时候多过痛苦,满足的时候大过失望。

  沈向瑜不愿再穿方停归外套,方停归自己也没穿,搭在手臂,跟沈向瑜并排往前走。

  记忆中这样大白天慢慢走路的时候并不多,多数时候不是在车上,就是在车库往家走的那段路,总是匆匆忙忙。方停归接了个电话,落在沈向瑜身后,沈向瑜自觉停在几米开外,转着打火机等他。

  挂断电话方停归第一次这么认真看沈向瑜背影,从前从来没注意过他的背影,总是他在前,沈向瑜跟着后面。

  方停归默默举起手机,关掉相机声音,偷偷拍下沈向瑜背影照片。

  “杨辞这家伙,说小区出来拐个弯就到了,他也没说这个弯儿这么长啊,这条街都快走完了。” 沈向瑜边走边嘟囔,“你要是有事先走吧,让你公司前台帮你订个外卖。”

  “没事,不赶时间。” 方停归倒是嫌这段路太短,这样什么都不说只走路的感觉,很真实,很平静。

  他开始后悔从前陪沈向瑜散步太少。

  终于走到早餐店,沈向瑜松了口气,两人就这么沉默走着,这感觉令沈向瑜后背发毛,浑身不自在。

  “老板,来碗米粉,加辣,多加,谢谢。” 沈向瑜坐下便嚷,点完自己那份,问方停归:“方老师吃什么?”

  方停归看了眼墙上餐牌,说:“老板,先来碗粥,瘦肉粥,米粉不要香菜,另外来一份不加辣的米粉。”

  餐上齐,方停归又跟老板拿了两个小碗,粥推到沈向瑜面前:“你昨晚喝酒了,先吃点粥垫垫胃,待会儿再吃米粉。”

  他把辣的米粉分到小碗,放到一边,试了两口,呛得直咳嗽,又把那碗不辣的米粉分到小碗,推到沈向瑜面前,说:“太辣了,你少吃几口,解解馋,好不好?这碗没加辣的给你。”

  沈向瑜今天就是想吃辣,端过大碗加辣的米粉大口大口吃了起来,不再理会方停归欲言又止的目光。

第33章 烦透了你的好

  沈向瑜吃得满头大汗,放下碗,看了眼方停归,他几乎没动,沈向瑜耸耸肩,起身买单。

  果不其然,胃开始隐隐作痛。

  方停归又陪他走回去,又是全程无交流。路过报亭,沈向瑜买了包烟,当着方停归的面儿,蹲在街边垃圾桶旁抽了起来,摆摆手:“你先走,我抽根烟。”

  “给我也来一根。” 方停归蹲在他身边,抽走一根烟,跟他的烟对在一起借了个火。

  沈向瑜觉得方停归变得有些奇怪。

  方停归陪他抽完烟,问沈向瑜什么时候搬回去,他可以搬走。他没说想和好的话,也没问沈向瑜能不能原谅他,他很清楚,他们之间不是动动嘴皮道个歉哄几句就能过去的事,沈向瑜心里有道坎,若是他这个时候对沈向瑜说出 “我爱你”,那才是真的对沈向瑜的不尊重。

  沈向瑜说过,他不喜欢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爱情,讨要式的感情,方停归也给不出手。

  “你住吧,房子本来就是你的,我已经找到房子了,这两天会搬,后面我应该挺忙的,你知道的,之前堆了一堆订单还等我处理,可能还得出门学习一段时间,我那些还没搬完的东西暂时先放你那儿,等我有空再去搬,行吗?”

  沈向瑜扯了谎,他没找着房子,倒是郑奕星,天天侧面出击,从杨辞下手摧他早点搬过去。

  方停归听出他话外之音:我挺忙的,有事没事都别打扰我。

  “走吧,陪你走回去。” 方停归说。

  方停归到公司,石坤给冲了杯咖啡送进来,刚出去,又端了杯茶进来,方停归捏捏眉心,说:“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吧。”

  “呵呵,那什么,老方啊,你是不是跟你家向瑜吵架了,我那天打电话给他,他态度有些奇怪,说没跟你在一起,又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不过比我女朋友好得多,我女朋友每次跟我吵完架,别人问她我去哪了,她都直接说我死了。”

  方停归取下眼镜,没回答他,而是问石坤:“你女朋友跟你吵架,有说过要分手吗?”

  “那不经常,三天一小回,五天一大回。”

  方停归又沉默了,沈向瑜只说过这一次,从前从来没说过。

  “你们每次吵架,都怎么和好?”

  石坤摸着下巴想了想,说:“送花,吃饭,送口红,清空购物车,看电影,还有什么我想想,好像也没什么了,来来回回就这些。”

  方停归更苦恼了,从前向瑜生气好像都不用他哄,他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多时候方停归都还没察觉出他生气,转个身他自己就好了。

  “怎么了,你这好脾气的性子是怎么惹着你家向瑜的?”

  “我没让没安全感,他从家里搬出去了。”

  石坤瞪大双目:“啧,你这到底做了什么把人气跑了,跑了就追,追人就得死缠乱打,不过我怎么看死缠乱打这几个字儿都落不到你头上,这么说吧,一日三餐,嘘寒问暖你总会吧,短信,微信,电话,总之,不能断了联系。”

  方停归喝了口咖啡,“嘴上说的这些虚的有用吗?”

  “哎,你没试怎么知道没用,嘴上说的不行,你来实际的,你天天去堵他,送饭,送汤,送水果,就你家沈向瑜对你那痴情劲儿,不出三天,乖乖跟你回家!”

  方停归默默记下,晚上下班跑去商场给沈向瑜买冬装,跟从前风格大不同,从前他喜欢给他选偏斯文成熟的衣服,还喜欢有意无意配成情侣装,沈向瑜脸长得小,再加上喜欢穿卫衣,整个人看上去像高中生,方停归还记得第一次带他去公司,他穿着卫衣牛仔裤戴着耳机,青春洋溢,公司不知情同事笑言方老师是不是私招未成年童工,方停归转身问石坤 “我很显老吗?”

  石坤当时看了他好几秒,说:“你成天老秋横秋的,黑衣服黑裤子,估计连底裤袜子都是黑的,你把你设计的审美用点到你自己的着装上,你新设计的那温柔风系列,你可以试试。”

  第二天方停归特意换了套温柔风搭配回家,白色立领衬衫,水蓝色套头毛衫,沈向瑜见他整个人眼睛都直了,直接扑上来挂在他身上,咬着他耳朵说:“这套衣服是用来勾引我犯罪的吗方老师,那你成功了。”

  事后沈向瑜嚷着要穿他的衣服,他们一起牵手去吃饭,路过商场玻璃墙,看见墙上的影子,方停归突然想,要是穿情侣装就好了,看起来会更配。

  他以为沈向瑜喜欢那类风格,后面总是买同类型的衣服给他,一买买两套,可总没机会一起穿出门。

  方停归在一家潮牌店挑了半天,给沈向瑜挑了牛仔裤,夹克衫,带满铆钉的皮衣,抽绳长长的卫衣,宽松工装套装,短雪地靴,林林总总,配了好几套。

  杨辞刚下班,到楼下被一旁站着的黑影吓一跳,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盯睛一看是方停归才松了口气,“我还以为谁呢,大晚上,吓我一跳,方老师,是来找向瑜?”

  方停归点头,又摇头,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他:“他衣服都没怎么带,麻烦你帮忙把这些衣服带上去给他,我就不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