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冷戾师尊的心尖宠 第37章

作者:柳不断 标签: 穿越重生

  云殊华看得头皮发麻,当下只觉毛骨悚然,右手攥紧横弓,一动不敢动。

  景梵还在施法,浑厚的法力驱使问月将天幕击碎,劈出一道裂痕。此刻他身上的伤口仍在,但却以极快的速度愈合,想来已无性命威胁。

  隐隐有鹤唳之声自天际传入云殊华耳中,他眼睁睁看着朔望的结界化成万千蛊虫带着荧光掉落在地,碎成齑粉,那些人俑离了结界的保护,停在原地化成一滩黑水。

  那变成人俑的妇人膝行着向云殊华奔来,速度极快,她伸出两只变形的手臂,口齿大张,仿佛下一秒要咬上他的脖颈。

  云殊华看着她的“脸”,左手反应极快地搭上弓弦,对准人俑用力拉开。

  他口中念着出箭的法诀,可那几道箭簇不知为何怎么都唤不出来。

  怎么回事,幻境结界破碎后不是就能恢复法力了吗?

  情况紧急,云殊华又不信邪地念了几遍法诀,仍无箭羽变出。

  眼见着那人俑要扑到自己面前来,他急火攻心,唇角溢出一丝鲜血,心内绞痛起来。

  人俑跪在云殊华面前,堪堪只有半尺的距离,忽地双眼暴突,身体一分为二,坠倒在地。

  云殊华抱着弓向后倒退几步,脚步慌乱间坐到了地上。他视线缓缓上移,看到了人俑身后那长身玉立的景梵。

  他手握问月,发丝凌乱,眼角带着薄红,浑身血迹斑斑,衣袂随风翻飞,仿若一尊掌控生死的杀神。

  朔望结界彻底消失,万木凋敝,无人生还,那些房屋建筑也恢复成久无人居的落败之相,只剩下景梵与云殊华两人。

  云殊华还不能接受瞬息之间发生的变故,他呼吸急促,双眸微瞠,定定地看着景梵步履沉稳地向自己走来。

  景梵在他面前停下,伸出修长的手,脸上面无表情。

  “一切都结束了,随为师回清坞山。”

  云殊华没有立即搭上去,他何其聪明,闭上眼稍加思索,转瞬间明白了自己这些天如何都想不清楚的问题。

  为什么师尊明明可以安然无恙地离开朔望,却非要等到这一刻?

  答案昭然若揭,不就是在等着看他为了自己坐立不安?

  自己捧着一颗真心待人,还被他耍得团团转,真是可笑至极!

  景梵并不清楚小徒弟在想些什么,他颇有耐心地看着云殊华乖顺的发顶,那只手也并未收回,仿佛下一瞬,只要云殊华乖乖随他站起来,二人便能像几天前那般做和睦相处的师徒。

  良久,云殊华睁开了眼,杏状的眸子通红一片,眨了眨后,几滴泪顺着眼尾掉了出来。

  景梵怔了怔,伸出去的手也顿住了。

  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景梵将大街上无助的云殊华捡起时,他没有落泪;镇上的村民对他恶语相向,多加刁难时,他没有落泪;便是体内的蛊虫啃噬心肺之时,他亦没有落泪。

  甚至在今夜,他咬着牙将自己颤颤巍巍扶到大街上,求医问药时,也没有掉一滴眼泪。

  如今却哭了,为什么?

  景梵将手垂下,迈开修长的腿凑上去,冰凉的指尖触上云殊华的眼睑,将他的泪滴轻柔地抹去。

  下一瞬却被云殊华一把打开。

  景梵蹙起眉,面上头一次出现捉摸不定的情绪,他低声道:“小华,你在生我的气?”

  为什么?

  云殊华用力将眼泪憋回去,朗声道:“师尊若是不信我,为何当初要将我收入清坞山?既然试探过我第一次,为何又要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第四次?!”

  “莫非要将徒儿的心剜出来,摆在你面前,你才相信我是清白的,是吗?”

  听到最后一句话,景梵眸色渐冷,淡声道:“云殊华,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好,那你告诉我,我有说错半分吗。”

  云殊华笑了笑,忍住气血上涌的痛意,摇摇晃晃支撑着手中的横弓从地上站起来,抬眸与男人直视。

  “磬苍山护送浮骨珠一事,你千方百计将珠子交到我手上,又引出傅徇与我见面,试探我的反应,这是其一。”

  “那日在朔望小镇前的溪河旁,你撑伞而过,眼睁睁看着我与江澍晚在对岸束手无策,你明知道他危在旦夕,而你手中掌握着打破结界的法诀……”云殊华唇角勾了勾,简直被自己先前的愚蠢逗笑了。

  “你知道我心里放不下你,遂转身便走,要我在你和江澍晚之间做出选择,这是第二次。”

  说到此处,他仍有些哽咽,实在是因为事后想起那一夜,心中便浮起浓浓的后怕。

  好在他有读档的机会,可以将江澍晚安稳送出结界。若是没有这次机会,好友无法支撑着跟随自己过河,届时又要怎么办?

  景梵攥紧手中的问月,上前执起云殊华的手腕,皱着眉打断道:“小华,你现在身体虚弱,不能再同为师置气,先不要生气,让我助你疗伤。”

  “疗伤,疗什么伤,”云殊华血红的双眼紧紧盯着景梵的面色,“你也知道我法力渐衰,五脏六腑备受煎熬,在幻境中拖着这副病弱的躯体陪你演戏,就是为了等傅徇出现,让你再试探我一回,这是第三次!”

  景梵双目失神一瞬,手中卸了力,将云殊华放开。

  “我说对了,是吧,”云殊华呼吸渐快,指尖下了死力攥住弓箭,手臂微颤起来,“这两日你昏睡不醒,将性命全然交在我手上,就是想看看我的反应如何,这是第四次。”

  “小华,今夜我并非有意试探,幻境如何改变并非我本意,我不曾料到身体会出现那种状况。”

  云殊华仿佛没听到他的解释,自顾自说道:“师尊心思多疑,我的身份于你而言不干不净,试探我是否真心也是应该的。”

  “此前在清坞山上,惊鹤与风鹤便没少验我,后来在磬苍山争夺浮骨珠时,我也并没有觉得师尊试探我有任何不妥之处。”

  他双目之中闪过一丝茫然:“徒儿实在不知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你将我的心意这样践踏,竟还要我硬生生在江澍晚与你的性命中做出选择,你明明先前已经试探过我了,不是吗?”

  景梵静静地看着他,忽然觉得任何辩解的话都无法说出口,他上前一步,垂眸道:“小华,这其中斡旋颇为复杂,我其实……”话未尽,他又顿住了。

  他其实什么呢?他确实在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他。

  景梵一阵失语。

  “我拜师清坞山已有半年之久,到了今天你还在试探我,”云殊华捂住刺疼的心口,忍着眼泪看他,“我在玉逍宫从未有过家的感觉,本以为东域会是我的归宿,却不想到了头还是我在自作多情。”

  “师尊若是不想要我,就请将徒儿除名东域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小可爱“恍斯填坑”为小华灌溉的3瓶营养液,贴贴(づ ̄3 ̄)づ

第43章 硁硁之愚

  说完最后一句话,云殊华将横弓丢到地上,对着景梵的衣袍行了一个拜礼,静静地垂首等待他发话。

  凭心而论,当初与江澍晚一同踏上洛圻山之时,云殊华便没想到自己会被景梵收入门下。景梵此人城府颇深,心思缜密,对自己的身世了如指掌,若是破例将自己收为关门弟子,定然有所图谋。

  是以自他入山那一刻起,他从未做过任何有损东域清坞山的事,景梵派他下界历练之时,明知会与傅徇正面对上,他还是去了,为的就是打消景梵心中那一点疑虑。

  孰料,到头来是自己想左了,本以为一番试探过后,景梵会像他一样交出信任,却不想自己与他仍旧隔着一道天堑。

  博得他的信任实在是太难了,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他本来就没有多少次重来的机会,也没有多少个朋友可以供景梵试探,不是吗?

  浸了血的衣缎缓缓委地,景梵在他面前蹲下来,与他平视,淡声道:“你在意气用事。”

  想让他将自己的名字从东域清坞除名,一定是气急了才会说这样的话。

  以云殊华这样的处境,离开了清坞山,他还能去哪呢?

  “先前多次试探你的事,是我不对,”景梵皱着眉说,“但解除师徒关系此事,恕我不能答应你。”

  他用的是“你”与“我”两个对等的称呼,一双漂亮的星眸也与云殊华平视,脸上的神色很是认真,二人在此刻似乎是颇为平等的关系。

  但这何尝不是一种错觉,云殊华从来没有选择的余地,所有的掌控权都握在景梵手里,他说不许解除师徒关系,云殊华便没有任何反抗的可能。

  看他俊眉微敛,语气波澜不惊的样子,是否还以为随意诱哄两句就能让自己像从前一般交心?

  云殊华警惕地向后挪了挪,似乎想远离景梵,以一种新的视角冷静地审视面前的男人。

  身前的景梵察觉到他的小动作,脸色微沉,眸中透出浓浓的阴鸷,但到底没有上前来阻止。

  “我不明白,师尊留着我还有什么用,难不成是想将我做成清坞山的一颗棋子去掣肘傅徇?可傅徇此人冷血无情,断不会因为我在你手上就……”他说到一半,再也支持不住,单手捂住心口将鲜血吐了出来。

  地上划开一滩血迹,石砖的颜色显得愈发幽深。

  云殊华头脑发昏,灵台尚还算清明,浑身像是被烈火灼烧一般难受起来,最痛苦的还是胸腔处,那里仿佛有两种灵气在内纠缠争斗,将他的心脏狠狠擭住,若呼吸急促一些,便带起五脏六腑连通神经末梢一同抽疼。

  景梵本想慢慢安抚他,一步步将少年套在身上的盔甲拆卸下来,但现下见他疼痛难忍,蛊毒将要发作,不由得上前走了几步,将徒弟揽在怀里。

  他的手温热有力,温润充沛的法力自脊背处悄无声息传入云殊华的前胸之中,想配合他将那作怪的蛊虫压制下去。

  云殊华不明白景梵的意思,但又无力挣脱他的怀抱,只得虚弱地小声道:“师尊……先放开我。”

  景梵的指节微动,面色冷冽下来,他将云殊华拉到自己胸前,锐利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似乎已经处在爆发的边缘。

  “小华,你该知道,若是想成为我最信任的人,这关就必须要过。”

  “你我师徒缘分已有半载,难道你对我就没有半分保留?”

  一股无名邪火窜入景梵心底里,他知道善猜忌是自己如何都修补不来的缺点,纵览修道者一世不过寥寥百年,也不必为了迎合世人将其修正,自讨苦吃。

  这些年身边无任何可信可用之人,除却五域仙盟要事交由沈棠离处理,平日里他深居简出,坐在高高的神坛之上,不与任何人接触。

  时间久了,也会忘记与人交往是要交付信任的。

  “师尊若是需要我敞开心扉毫无保留,为何偏偏要用这种方式?”云殊华有千百句质问想要脱口而出,话到嘴边又觉得这些话极不适合说给景梵听,便又恢复静默。

  景梵身世凄惨,从前遭人陷害,如今又处在万人之上的位置,自然要如履薄冰,事事小心。

  可这样反复试探身边人的日子不累吗?在师尊眼里,他难道一辈子都不需要任何朋友?

  来不及细想,云殊华喉间一热,又是一口鲜血自口中流出。

  五感渐失,他感到体内的器官正在衰竭,浑身像被什么东西卸了八分气力,虚弱至极。

  景梵上前扶起他的肩膀,沉声说:“你现在不可再动气,这段时间你的体内一直有蛊虫作祟,若你继续调动情绪,蛊毒便会随之发作。”

  “蛊虫……哪里来的蛊虫?”云殊华怔了怔,心里觉得甚是好笑,“果真是灵绍逸下的毒啊……”

  细数自己到了这个世界后,处处以真心待人,却被多少人戏耍利用。景梵是如此,傅徇是如此,灵绍逸也是如此……到底还有多少阴暗心思潜藏在人心险恶之中,他却一无所知。

  说起来也怪自己,莫不是幼童时听多了评书人畅谈乱世枭雄行走于世的信义故事,便真以为自己能如书中奇侠一样单凭一个信字行走天下?

  云殊华啊云殊华,你日后万不可如此天真。

  他使着给自己调息以减轻身体上的疼痛,旋即抬起布满红血丝的双眼,与景梵对视:“你知道我体内有蛊虫,也不怕我在朔望幻境中熬死,对不对?”

  景梵默了半晌,道:“你不会死。”

  这四个字在云殊华眼中异常苍白,他抹了把唇角的鲜血,笑了笑,又听景梵低磁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我在你体内放了浮骨珠,无人会打破我的莲花法印将你体中的浮骨珠取出,且有它在,也能保你的性命安然无恙。”

  云殊华的表情僵硬下来。

  他睁大眼睛,尚还不能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遂一字一句问:“你说什么?浮骨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