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嫁咸鱼 第43章

作者:比卡比 标签: 宫廷侯爵 灵魂转换 穿越重生

  皇帝缓缓在龙椅上坐下:“这是个办法。”

  “再者,顾扶洲如此迫切想要回到京城,想必不是只想养老那么简单。”萧琤道,“儿臣恳请父皇,派天机营好好查一查其中原因。”

  皇帝颇感欣慰,揉着额角道:“此事,就交予太子去办。”

  萧琤见状,关切问道:“父皇可是龙体欠安?”

  皇帝闭目道:“老毛病了,无妨。”

  众人齐声道:“望陛下保重龙体。”

  皇帝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萧琤走出勤政殿,唤来薛英,问:“父皇最近常有头疼?”

  薛英道:“可不是,陛下是在忧心西北战事啊。”

  “那让褚正德给父皇看看。”

  薛英道:“奴才马上派人去。”

  褚正德乃太医院副院判,已有六十五高龄,整个太医院就属他最有资历,却一直被林院判压了一头,在副院判的位置上做了十年。

  医术和诗词剑法一样,有不同的流派。褚正德和林院判派系不同,政见不合已久,心中难免颇有微词。因为此层缘故,他对林院判之子也没什么好脸色。

  林清羽到太医院后,胡吉带着他一一见过同僚前辈。旁人不管心里怎么看他,表面上都对他客客气气,唯独褚正德一上来便道:“你就是写出时疫方子的那个黄口小儿?”

  林清羽道:“是。”

  褚正德捋着须,摇头叹道:“旁人想进太医院,少不得要寒窗苦读数十年,参加万里挑一的太医署考试,然后至少再在太医署研习三年。你倒好,一个刚死了丈夫的男妻,凭着一个不知真假的方子,考试也没参加,不到弱冠就进了太医院……世风日下啊。”

  胡吉道:“褚太医此言差矣。自古英雄出少年,林院判入太医院时,也不过刚到二十。况且,林太医的方子并非不知真假,确实是对时疫有奇效的。”

  褚正德冷笑一声,道:“凡事都须循循渐进,越是有奇效,越要忧其害。我只怕林太医的方子就算治好了时疫,也会给病患带来不少祸根。”

  林清羽道:“有祸根的前提是,病者还活着。”

  褚正德脸色一沉,正要再辩,就被勤政殿的小松子叫了去。胡吉道:“褚太医就是这样,你别放在心上。”

  林清羽点点头:“毕竟做了十年的副院判,能理解。”

  他之前听父亲提起过褚正德。林父认可褚正德的医术,也认为单论资历,应该当褚正德坐院判的位置。但在十年前,褚正德奉命为一位宠妃保胎。皇帝子嗣稀薄,又是宠爱的女子怀孕,故而对此胎极为看重。怎料宠妃在褚正德精心照料下还是莫名其妙地滑了胎。褚正德被问失责之罪,即便医术再如何高明,也永远只能是个副院判。

  褚正德情绪都写在脸上,没什么可在意的。反而是那些表面上对他言笑晏晏的同僚,更值得他小心。

  林清羽初来乍到,这一日还算清闲。在太医院当值结束后,他从北门出了宫,来到太医署,直奔藏书楼。

  此刻夜已深,藏书楼内空无一人,门口守着两个侍卫。皇帝许了林清羽自由出入太医署的资格,即便到了宵禁的时辰,侍卫还是给林清羽开了门,递上灯笼:“林太医有何吩咐唤我等便是。”

  林清羽推门而入,一列列两层楼高的书架出现在他面前,一眼望不到头。传言,想要把太医署藏书楼的医书看完,需要数十年之久。林清羽举着灯笼,不过逛了两圈,就找到了几本民间失传已久的前朝著作。

  藏书楼的尽头有一扇上锁的铁门,后面应该是放着大瑜建朝来数百年的皇室脉案。藏书楼对面则是千草堂,无论想要什么奇珍异草都能在里面找到。

  这就是集天下医学之大成的太医署。

  林清羽在藏书楼待了一个时辰,出来时已经到了四更天。他想起自己有一味药在京中遍寻不得,便又去了趟千草堂。

  他甫一进门,就瞧见堂内一人迎面走来。此人应该不是太医署学子,但看他步伐从容,也不像是偷盗之人。

  那人也发现了他,沉声道:“谁?”

  林清羽只觉这人的声音有几分耳熟。他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就知此人受了重伤。“太医院太医,林清羽。”

  那人脚步蓦地一顿。

  林清羽抬起灯笼朝他看去,率先看到的是被血染透的黑衣和一把染血的刀刃。

  待看清那人的面容后,林清羽心中一动,道:“是你。”

第45章

  这个一身染血,身受重伤的青年不是别人,正是萧琤身边的影卫,沈淮识。

  仔细一看,林清羽发现沈淮识的伤比他预料的还要严重:胸口一道深可见肉的刀痕最为致命,伤口隐隐发着黑。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剑伤。寻常人伤成这样,早该因为失血过多不省人事了,沈淮识还能若无其事地站在他面前,不愧是出自天机营的皇家暗卫。

  林清羽和此人不过一面之缘。上次见面是在陆晚丞的灵堂之上,沈淮识一把长剑架在他肩头。换作是旁人如此对他,大抵会是他记仇名册的头名。但姓江的告诉过他,面前这个相貌平平的影卫,将来会是萧琤唯一的软肋。

  沈淮识伤成这样,应该是去为他的主子办事了,受伤后来太医署拿些能止血的金疮药。他的目光在林清羽脸上停留许久,一言不发,手捂着胸前的刀伤,想要从林清羽身侧绕过去。

  林清羽道:“沈侍卫的伤,恐怕不是一两贴金疮药能治好的。”

  沈淮识抿了抿唇,道:“不劳林太医费心。”

  “救死扶伤,医者天职。你最好趁现在中毒不深,把毒给解了。否则毒入心脉,武功尽废,你又如何继续为太子效力。”

  听到最后一句话,沈淮识脸色有所松动。林清羽又道:“你中的毒是西域的五毒散。我刚好知道如何解毒,要试试么。”

  沈淮识武功再如何高强也是个人,强撑了这么久已是强弩之末。若拒绝林清羽,他恐怕无法清醒地回到东宫。权衡再三,他道:“多谢林太医。”

  千草堂一隅亮起了灯。沈淮识脱下上衣,露出千疮百孔的胸膛和后背,上头新伤旧伤遍布,惨不忍睹。

  林清羽游学时也曾为江湖中人治过伤,习武者大多身上一堆大小伤。沈淮识和那些武林中人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想来没少替他主子卖命。

  萧琤既然会爱上他,又怎么舍得让他受这么多苦。或许正如姓江的所言,犯贱者总是对为自己赴汤蹈火的人不屑一顾,而对他不屑一顾的人反而会让他魂牵梦萦。

  林清羽为沈淮识清理好伤口,敷上解药:“会有点疼。”

  沈淮识摇了摇头,这点疼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林清羽如玉般的容颜就在他眼前,眼角那颗泪痣在烛光的映照下格外动人。

  察觉到他的目光,林清羽眼睫抬起:“你看我作甚。”

  “林太医风华如月,天人之姿。难怪……”沈淮识声音很低,透着一股艳羡和自卑,“难怪殿下对你念念不忘。”

  林清羽停下手里的动作,端详着他:“你这张脸,太子为何会宠幸你?”

  萧琤风流不假,但他要么喜欢静淳类卿,要么宠幸真正的美人。沈淮识的容貌乍看之下极为普通,看久了也是普通,最多只能用英气来形容。

  沈淮识一阵错愕:“你是怎么……”

  “怎么知道的?”林清羽扫了眼沈淮识锁骨上的暧昧痕迹,“你身上有的,可不仅仅是伤。”

  沈淮识霍地站起身,眼神警惕起来:“我和林太医素不相识,为何上回在南安侯府,林太医能叫出我的名字?”

  林清羽答非所问:“药还没上完。”

  沈淮识知道林清羽不欲回答他,漠然道:“我自己来便是。”

  林清羽不再勉强,起身让到一旁。沈淮识有些伤在后背,他自己上药极是不便。林清羽见他动作艰难,冷笑一声,道:“你在此处受尽苦楚,太子呢?或许正搂着旁人逍遥快活呢。”

  沈淮识闻言,整个人都僵住了,良晌方沉声道:“他是太子,想要宠幸谁都可以——包括你,林太医。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林清羽笑了笑:“也是。”

  沈淮识只觉得林太医笑得甚是惑人,带着悲天悯人的味道,有种说不清的神韵。能让太子真正放在心上的,大概就是这种美人吧。

  沈淮识草草地上完药,再次向林清羽道了谢:“天黑路暗,林太医回府路上小心。在下告辞。”

  林清羽道:“药效过后,你来太医院找我,我替你换药。”

  “不可。”沈淮识道,“暗卫受伤,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那换我去东宫找你。”林清羽说完,俯身将烛火吹灭,千草堂重新陷入黑暗。

  一连几日,林清羽都未在太医院见到褚正德。圣上头风加重,已经到了无法上朝的地步,褚正德随侍圣驾,一直在勤政殿待命。

  胡吉说起此事时,林清羽正在捣药。他目前只是个七品医官,相比出诊,他留在太医院按药的时间会多一些。

  林清羽问:“圣上头风犯得频繁么?”

  胡吉道:“圣上一旦操劳国事过度就会犯头风,这次算厉害的了,朝政也理不了,只能让太子监国。”

  皇帝年纪大了,又有头风这种无法治愈的顽疾,日后萧琤监国的时日只怕会越来越多。

  林清羽将捣好的药放入医箱:“我出去一趟。”

  萧琤生性多疑,东宫亦是戒备森严。纵使林清羽穿着官服,背着医箱,一看便知是个太医,仍被东宫侍卫拦下:“我等未曾接到殿下宣太医的消息,林太医请回吧。”

  林清羽道:“我不是来替殿下诊治的。”

  “无论你是替谁诊治的,没有殿下口谕,都不得入东宫半步。”

  果然,萧琤防备心之强,不是南安侯府那些蠢货能比的。林清羽正想着该如何是好,就听见有人唤他:“林太医。”

  养了一阵,沈淮识的脸色比上回好看了不少。两个侍卫见到他,拱手行礼道:“沈大人。”

  “林太医是来找我的。”沈淮识道,“我会带他去我屋中。”

  “有沈大人在,我等自然放心。”侍卫说着,给林清羽让开了道。

  由此可见,萧琤对沈淮识确实不同于旁人。或许还没到喜欢的地步,但至少是信任的。

  林清羽跟着沈淮识来到后殿一间房前。沈淮识推开门,道:“林少君请。”

  屋内简朴素净,一件多余的物件都没有,说明屋子的主人性格沉静,鲜少归来。沈淮识给林清羽倒了杯粗茶:“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为何。”

  沈淮识犹豫片刻,道:“没人会在乎暗卫身上的伤。”

  林清羽也不在乎,他接近沈淮识不过是因为想要他主子的命而已。“既然如此,你可以自己在乎。”林清羽打开医箱,“别总想着太子,也对自己好一点。”

  沈淮识垂眸道:“可是我的命,就是太子给的。”他的视线正巧落在林清羽医箱背面的角落,面色骤然一变,猛地抓住林清羽挡在前面的手腕,“你为何会知道沈家的暗号?”

  林清羽蹙眉道:“暗号?”

  “这个。”沈淮识指着医箱角落刻着的奇怪花纹,声音微颤,“你怎么会知道……”

  林清羽静默不语。他不知道,知道的是那个人。

  所以,这便是那人送他医箱的理由?为了沈淮识?

  林清羽镇定道:“你先松手。”

  两人各怀心思,未曾注意到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只听“砰”地一声,门从外面被推开,身着衮龙袍的萧琤大步而入,看到两人的手,危险地眯起眼睛:“看来孤来的不是时候。”

  沈淮识回过神,跪地行礼:“殿下。”

  萧琤没理会他,就让他跪着:“小清羽怎么在这。孤不去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只不过,你不是走错地方了?孤的寝殿可不在这里。”

  林清羽道:“下官既是太医,来沈侍卫处自然是给他治伤的。”

  “伤?”萧琤终于正眼看向沈淮识,“你受伤了?”

  沈淮识低着头,道:“一些小伤罢了……是属下无能。”

  “你确实无能。”萧琤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一点小事就能让你伤到,孤要你何用——还不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