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山寒 第223章

作者:英桃 标签: 种田 美食 穿越重生

  这回,李青文也没有在森林中逗留太久,拿到了查图部落送过来的东西,跟着江淙一起回了边城。

  他们回来时,正好李青卓在边城的事情了结,要和同僚回京城。

  虽然再过一个月就要过年,但是公务在身,不能随意逗留,李青文便把刘和给他的三个皮袋子跟二哥,让回京城后给秦舒元捎去。

  李青文知道,二哥这么着急,是因为林唯盛的案子,他这次回边城,找江淙私下寻了几个犯人,这几个人并非是这次大理寺想要找的,他们几十年前都在湖州做过官,经历过当年的案子。

  即便有再多的不舍,李家人只能将他送走,李青风带着李青卓和大理寺的人去往临肃坐船。

  李青文白天去新城的酒铺替李茂群卖酒,天一暗下来,就去衙门找江淙。

  李青文还在寻思案子的事情,方氏过来送糖糕,说了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钟原的儿子找到了。

  更离奇的是,他离散多年的儿子竟然是江淙带回来的崔吉。

  钟原一直在寻找他的儿子,每次抓到普句人,他都会来问,不过都失望而归,但是这回,儿子直接就站在眼前!

  这么多年,他终于如愿以偿,是天大的好事,可是崔吉并不这样认为,他并不认钟原,只说自己的爹早就死了。

  隔天,老邢头受了风寒,李青文从周瑶那里拿了药去营地熬,老邢头躺在炕上,醉醺醺的钟原抱着酒坛子在那抹眼泪。

  “我、我当初不是、不是想要丢了他们……”钟原通红着眼睛,道:“我只是出去探一探,结果被当逃兵抓了回去,被关押了好几年……”

  早年间,钟原在东北边疆从军,巡逻时遭遇大雾,不慎滚落坡崖,手受了重伤,被山中的普句女子所救。

  那个女人原本是个寡妇,一直在村里受到欺辱,钟原带着伤帮了她很多,俩人有了感情,然后生了孩子。

  钟原家里很穷,本来以为这辈子就得打光棍,结果遇到了这个普句女人,他不懂也不想明白大梁和普句之间的事情,只觉得自己有了媳妇,媳妇给生了孩子,他就该养活一家人。

  伤好了以后,钟原依旧留在山中,第二个孩子刚出生没多久,他想打探一下风声,希望能把媳妇和孩子带回大梁。

  结果,他被当做逃兵抓回去,差点掉了脑袋,后来他在军中的朋友周旋,钟原免去一死,但也被生生关了两年多。

  后来他千方百计的偷偷找回去时,整个村子空无一人,媳妇和孩子下落不明。

  当初,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落魄的回大梁。

  思念之情郁结在心里,有时他会怀疑,那几年的山中日子是不是一场梦,他借酒消愁,酒后,逢人便说自己好看的媳妇和孩子。

  在他眼中,自己的媳妇和孩子是最好的,说到时不免会夸大一些,结果却被人说是吹牛,白日做梦。

  被说的多了,他也不再反驳,甚至故意说大话,在被嘲弄的时候,笑的流出了眼泪。

  本来他以为这辈子就会这样结束了,却在几年前收到了江淙的来信,几乎没想的,钟原来到了边城。

  几年前,李青文出事时,许多普句的人被救回营地,他一个个的问过去,年纪大的人告诉他,他去寻妻儿之前,普句打仗,许多人被抢拉入征,看样子,那个深山中的村子也没有逃过一劫。

  钟原大半生已经过去了,他在边城种了几亩地,唯一的念想就是找到失散的亲人。

  现在儿子寻到了,但是却对他恨之入骨,根本不想相认。

  李青文在外间一边熬药,一边听钟原絮叨,等他把煎好的药给老邢头端去,钟原突然把酒坛子放下,掉头走了。

  过了几天,李青文正在给周蓁蓁喂饭,又听齐敏说,钟原也住进了牢房陪儿子,但崔吉好像并不领情。

  很显然,分开了这么多年,没有那么容易释然。

  过年前,爬犁队伍从森林中回来,边城热热闹闹的开始准备过年。

  从营地到新城的路边摆上了晶莹的冰灯,一群半大小子也不嫌麻烦,每天晚上都要去点灯,什么时候灭就看风有多大了。

  冰灯照亮了路边的树,枝叶裹着雪淞,闪闪发亮,美不胜收。

  冬天天上的银河虽然暗淡,但是地上的冰河却是漂亮至极!

  今年,边城的人过了一个亮堂堂的年。

第255章

  正月十五, 年节才算过去,而这个时候,李青宏等人则要动身了。

  不单他, 李青风跟着一群人抬酒桶, 他们也要将去年酿的酒和采集的干货运到京城。

  李茂群在旁边打着呵欠, 他昨夜躺下的晚了, 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 他现在带着几十个徒弟天天做酒, 用的高粱和大麦都是边城种出来的。

  这些年, 收成都不差,家家户户存的粮食越来越多, 这当然是好事,但是太多了,吃不完, 还得尽心尽力的晾晒和通风,有些粮食超过一定年限, 就没法再吃。

  边城偏远,将粮食运出去卖掉太麻烦, “三斤粮食一斤酒”, 做成酒再拿去卖稍稍容易些。

  这个主意并不是一时兴起,尝过边城酿好的白酒和啤酒后,大家伙都交口称赞,便这样定了下来。

  徐青元在京城时饮过边城的酒, 尝出了其中的冷冽, 待他到了这里, 便说酒中有边城的气息, 独一无二。

  说完这话的他决定留在边城, 写了信让带去京城,一封给私塾,一封给他的侄子。

  后来,李青文看徐夫子和李茂群一同试酒,才知道他竟然还会酿酒,可以称的上见多识广。

  李青文也得离开,他要回并州上坟,再去找秦大伯。

  他往爬犁上装了很多种子,这些要让三哥带去京城,有些是要送人,有些是自己种。

  离开前,李青文去找周瑶,自从他那次重伤,隔一段时间,周瑶见着他就要诊脉,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李青文是如何化险为夷的,虽然有点遗憾,但李青文能好好的活下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因为周蓁蓁从过年就一直在李家,所以周瑶显得格外精神,作为一个见惯了生死的大夫,她能从容面对各种伤患,却敌不过女儿的洪亮嗓门。

  听李青文说了去并州的缘由后,周瑶眼神有些复杂,莫明所以的说让他再忍两年。

  边城的信如同雪花一般飞向李青文,他装了好几个袋子,做梦时变身成了信箱,肚皮都是鼓的,一开口都往外吐信。

  李青文离开时,江淙已经在边城北面几百里以外,和家里和村里人道别后,长长爬犁在雪地中蜿蜒前行。

  苏元宝养的毛墩墩追出来好几里地,人和狗依依惜别多次,那场景见者落泪。

  这个几个月,苏树清是躺狗了,睡足了,回去的路上多次下了爬犁,沿着辙印跑动,一直坐着,冷。

  所有人一起到临肃,在这里,分成两拨,苏树清和齐敏等人乘船去京城,李青宏兄弟和同族的人要回并州老家。

  冬末,柳山县的残雪还未消,风尘仆仆的一行人到了杨树村。

  整个村子的人都跑出来应,颤颤巍巍的老者抓着李青文他们的手,两眼垂泪,一声声的离不开边城的人。

  原本李家的房子还在,虽然一直没有住人,但是村里一年都会帮着收拾两回,上次是过年的时候清扫的,现在还很干净。

  到了杨树村的第一天,他们去了辈分最大的同族爷爷家吃饭,家里恨不得将所有东西都拿出来招待他们,说话说到后半夜。

  第二日,李青文他们去祠堂,跟祖宗和长辈们念叨念叨边城那边的事情,村里的人拿出族谱,在李青文和李青卓的名字旁边做了标注,这是族里两个靠读书鲤跃龙门的出息子弟,是日后同族后辈要学习的。

  祠堂供奉前的酒水也变成了边城的,即便分隔千里,他们依旧血脉相连,同饮一杯酒,同顶一片天。

  自从大旱过后,杨树村成了柳山县十里八乡最受瞩目的,几十户人种了从前全村的地,有牲口、有银子、有田、有粮食,几年下来,已经是县城里最富裕的,成附近村子的姑娘最想要嫁进来的。

  又因李家兄弟陆续帮扶了不少流落在外的乡邻,现在在外面谁提到杨树村,都得竖起大拇指。

  从祠堂出来,又去修缮山上坟地,拜祭亲人。

  他们不单要拜自己家的,还有其他的,别的人家在边城没回来,他们替着烧烧纸。

  李青文他们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别的村子不少人上门,有从京城码头回来的,也有些面生的人,一张口便知道了,他们的孩子在京城做事偿还赎身钱呢。

  在村里的几天,家家户户轮流请,轮的差不多了,李青文他们也该走了。

  其他人都要去京城,李青文自己前往青城。

  青城是并州的府城,朱纯在那里做知府,秦林自然也在左右。

  从杨树村离开后,李家兄弟同行了一段距离,然后分开,李青文从十几岁开始奔走,独自一人赶路,还是头一遭。

  并州很穷,李青文原本就很清楚,他千年从京城去往洪州,路过很多地方,此时对并州的贫困有了更深的认识。

  并州地方不小,从大小来看,可以排在大梁的前列,但是干旱少雨,不是有地就能种庄稼,没有水一切都白搭。

  虽然没有见过县志,但是根据村里的老人说,他们从小到大经历的大旱小旱就有二三十次,像前几年那样滴雨不降的,实属罕见,而柳山县只是并州的一个缩影。

  李青文赶路时,正好赶上并州春天刮风,黄土遮天蔽日,即便蒙住了口鼻,那股土腥味依旧紧紧的将人困在其中。

  这样的风年年都有,很多人都说是风把雨水给刮跑了,但又无计可施。

  顶着这样的风,赶路的人全身都是土,路两边树细瘦无力,远处的农舍和村镇也都土蒙蒙的。

  躺在破旧的客栈中时,李青文从包袱里拿出书夹杂着薄纸,就着昏暗的油灯光,熟悉的字迹展露在眼前,李青文弯着眼睛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带着一身的疲惫睡了过去。

  这信来自江淙,不是他们在边城分别时写的,而是去年落的笔。

  李青文在京城求学很忙,江淙在边城闲时就会把最近的事情写在纸上,长则数页,短暂一行,像是日记一般。

  他们相聚的时候很短暂,李青文看这些简单的记录,便能想象江淙的日常,确实很忙,一年里有大半时间都在马背上。

  睡醒了,李青文收拾停当继续赶路,终于在春耕的时候抵达了青城。

  青城倒是不小,街道低矮破旧,光鲜的高门大院不少,但是颓败的房舍更多,街上可以看见豪华的马车和几十奴仆前呼后应的场景,虽然是并州的府城,但是这里跟李青文走过的其他小城也没有繁华到哪里去。

  李青文打听了府衙的所在,骑着马径自去了,跟府衙的门房报上名字,然后在外头等待。

  很快,秦林就快步从里面走出来,身着老旧常服,他的下巴处还有残存的水没有擦掉,衣服的土几乎跟李青文的一样多。

  “仔儿,这一路你可受苦了,家里可都还好?”迈出高高的门槛,秦林双手攥住李青文的手,笑眯眯的道:“大伯还寻思你甚么时候能到,没想到这么快。”

  “秦大伯不必挂心,家里都好。”李青文跟着他往府衙里面走,落在秦林身后,说边城的事情。

  到了偏厅,李青文拿出了老爹的书信,有小厮给李青文送来水盆和布巾,然后是清粥和咸菜。

  李青文喝粥的时候,秦林将李茂贤的书信看完了。

  吃完饭,秦林让李青文先去歇息,他有些事情先去处置。

  躺在梆硬的老木床上,李青文虽然累,但是一直没睡着,粥里的沙子有点多,他的牙被咯的很酸,而且还不小心咬到了舌头,没出血,但是有点疼。

  待李青文醒时,天色已经晚了,小厮过来时说朱大人已经回来了,在等他,他赶紧洗漱去见朱纯。

  跟上次在京城相比,朱纯黑了也瘦了,温和的问了李青文的学业,知道他的授官被秦舒元扣下,不由得笑了,“秦大人火眼金睛,看出青文侄子是可造之材,有意想让你留在京城效力。”

  仿佛被夸的是自己,秦林一脸自豪,拍了拍李青文的肩膀,“仔儿跟他爹一样能干。”

  虽然至今没见过程大伯,但是李青文早就听娘亲说,他们哥三个尤其不吝啬夸赞彼此,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外头,提到对方时,都会忍不住赞上两句。

  就比如现在,朱纯刚说了一句,秦林已经开始说李茂贤胆大果敢,程年明心细如发。

  朱纯跟他在一起几十年,这些话都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依旧认真的点头。

  说完,秦林这才道:“仔儿,我和你朱大伯看了很多遍你应举时的时务策,一时没忍住,跟你爹写信时便说了。”

  听说是时务策,李青文心里微微松口气,终于不是诗赋了。

  秦林拿了几张纸过来,上面誊抄的是李青文考试中的回答,乡试的一篇,省试的两篇,一个字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