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山寒 第24章

作者:英桃 标签: 种田 美食 穿越重生

  但现在只是多打了点鱼, 说不上犯什么错, 可他们还是被士兵们关起来,不给水,不给粮。

  李青文他们急的团团转, 想要找人理论, 老邢头却摇头, “他们这是在立威和揩油水, 不会关太久的,你们要去怕是会横生事端。”

  蒋立平和江淙等人被捆着手, 旁边站了一圈皂衣皮帽的边城士兵, 上头坐着一个红脸堂的中年汉子, 汉子是专门管流犯的镇管鲁刚。

  鲁刚掀起大眼皮看着一众流犯,“你们从前也是在营里混过的,应该更是清楚,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才刚到你们就坏规矩,是我这个镇管管教不利啊。”

  蒋立平他们当过兵,知道很多烂道道和手段,也明白眼前的人存心想要挫他们的锐气,陪笑道:“大人,我们知道错了,下次绝对不会再犯。”

  鲁刚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懒洋洋的靠在身后厚重的皮毛上,旁边的士兵见状喝道:“闭嘴,让你们说话了吗,没规矩,没记性!”

  “咱们这的老规矩,犯错就是要受罚,念你们初犯,一人二十鞭子,下次再犯,加倍。”鲁刚发话。

  听到这话,旁边的士兵如狼似虎的蹿上来,扒掉蒋立平等人的衣服,一个个到旁边的屋子领鞭子。

  蒋立平是第一个推过去,他被按在条凳上,赶紧从袖子里扣出一块银子,讨饶。

  银子一把被夺走,士兵冷哼,“算你识相,不过晚了,一鞭都少不了。”

  鞭子落下来,不是很重,但也不轻,蒋立平疼的龇牙咧嘴。

  蒋立平出来的时候,江淙正要进去,大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走进来五六个人。

  为首是个年轻的男子,一身雪白狐裘,俊眉俊目,身上带着淡淡的檀香,看上去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跟这荒野之地格格不入。

  看到来人,鲁刚站起来,行礼道:“见过周大人!”

  来人撇了一眼屋里,道:“这是?”

  鲁刚垂目道:“下官在教新来的犯人守规矩。”

  来人并不关心这些,道:“辛苦鲁大人了。听说你们要去围猎,本官也想凑个热闹。”

  鲁刚看着面前人手里抱着的暖炉,心里万分不屑,脸上恭敬的回着话,“后天出发。”

  来人似乎怕脏了自己的衣服,坐都没坐就要走,走到门口,突然回身道:“这些流犯看上去身强体壮的,围猎的时候带上吧。”

  不用他说,鲁刚也有这个打算,连声应和。

  待这位周大人走了,刑罚继续,所有人都被打完,天都黑了,士兵支使江淙他们把所有鱼都收拾干净了,命令他们两日后同行围猎,才放人回去。

  江淙等人带着一身鱼腥味回到马厩小屋,李青文几个跳起来迎上去。

  大家把外衣脱掉,露出背后纵横交错的鞭痕,咬着牙骂那些士兵。

  待他们身子暖和了,李青卓才开始给他们上药,老邢头道:“药省着点,以后少不得磕碰挨打,留着救命用吧。”

  一听这话,李青文喉咙像是卡了什么东西,喘气艰难,默默去往滚开的锅里放姜片。

  如果不是他说要抓鱼,江大哥他们也不会遭殃。

  看他皱皱巴巴的脸,江淙道:“就是没有这事,他们也会找其他的茬,左右躲不过。”

  其他人也道:“这个没法,我们现在就是阶下囚,砧板上的肉,没法反抗,以后夹着尾巴做人吧。”

  想到日后被欺辱的日子,有人发狠道:“他们若是一直不给活路,老子死也带上几个,老子不怕死,就看那些龟孙怕不怕了!”

  蒋立平皱着眉,并没有阻止他们发泄。

  老邢头连声道:“倒也不用拼个鱼死网破,他们这次搜刮干净了,以后也就不会随意找由头整治你们,平时少招惹那些人就是了,最重要的是,不要得罪鲁镇管。”

  “那鲁镇管是个啥样人?”蒋立平直起身,抻到后背的伤,不由得咧了咧嘴。

  老邢头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对上阿谀奉承,对下心狠手辣,你们记住,想要在这里好好活着,万万不能得罪他。”

  一听这话,大家脸上多了几分绝望,摊上这样的小人管流犯,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江淙抬头问道:“周大人是做什么的?”

  “周参将?”老邢头喝了一口热热的姜汤,道:“京城来的,听说是世家的小公子,刀都拎不起来,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跑到这蛮荒之地受罪!”

  有人道:“鲁刚对流犯用私刑,那姓周的不管不问,一看也是个酒囊饭袋,呸!”

  他们吃了闷亏,窝了一肚子火,说完了,蒋立平便道:“我们现在这般境地,终究跟从前不一样,以后一定要学会低头,学会忍气吞声,实在忍不下,想想家里的老娘和孩子。”

  这话一出口,小屋里便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李青瑞环顾一圈,大家俱是脸色灰沉,开口道:“也不是没有盼头,等到朝廷大赦天下,还是有机会脱罪的。”

  这是唯一的希望,是所有流犯唯一的指盼。

  李青文正拿着江淙的裤脚烤,听了大哥的话,有些出神,问道:“不能用钱赎身吗?烧了贡品损失不小,赔钱能免罪吗?”

  原本大家一副哭丧脸,听到这话,不由得苦笑出声,“你可知道那贡品价值几许?”

  “多少?”李青文道:“丝绸和纸都是人造出来的。也不是什么奇珍异宝。”

  提到烧毁的贡品,其他人开始叹气,江淙把李青文快要伸到炭盆的手拉出来,解释道:“贡品丝绸同普通丝绸不同,是我们洪州特有的火蚕丝织造而成,绸缎光泽瑰丽特别,所以才被奉为贡品。火蚕只吃一条矿河旁边种的桑树桑叶,比较稀有,只供皇家,民间不准私自穿戴。”

  李青文:“……”是他对上位者的骄奢缺乏想象。

  蒋立平道:“湖州的纸极薄,极白,极细腻,光滑如瓷,这个百姓倒是能买来用,只是价格不菲。”

  “那这两样大概多少值多少银子?”李青文锲而不舍的问道,“难道连个数目都没有?”

  “二十八万两银子。”江淙道:“定罪书上合计的损失,比实际上浮高近一倍,是上头估量的价格。”

  听到这个数目,李茂群倒吸一口冷气,他这辈子怕是二十八两一直都挣不到,二十八万两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

  “其实那些东西顶破大天也就几万两,只是穿衣写字,哪里值那么多!可丝绸是皇家贡品,民间没有买卖,自然是他们想定多少定多少,左右我们都还不上,赔不起,还不是随他们写!”有人愤愤说道。

  李青文对于这么多银子并没有什么概念,只问道:“赔上这银子,你们就能无罪了吗?”

  流犯中一个叫齐敏的“噗嗤”一声笑出来,“我每天做梦都想着朝廷各种喜事大赦天下,自己就能回家,可从来不敢做梦能有那么多银子!!”

  蒋立平也被逗乐了,“府兵一年饷银不过几两银子,我多些,十二两,一年到头不吃不喝,这里所有人全都加下来,不过二三百两。我们攒一百年也就二万多银子,连个零头都不够,几辈子还不完,更何况我们现在连一文钱的私产都不许有,那二十多万两银子比天上的月亮还远吶。”

  李青文想说事在人为,但他现在手头连一两银子都没有,这话未免太苍白,抿了抿嘴,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如果真的能用银子抵罪,也算是一条路,不能放弃。”

  说出口,接下来的话就更顺畅了,“若是能等到朝廷大赦,那再好不过,可谁也吃不准到底啥时候才有机会,只能听天由命,挣钱才是咱们能做主的,这个应当放在首位。”

  所有人再次陷入沉默,如果这话是除了李家以外的人说的,他们必定觉得这人说大话也不怕闪断腰,但一个十三岁的少年顶风冒雪不畏生死的将恩人送到鬼地方,他们打从心底是敬重的。

  “好!”江淙突然开口,黑峻峻的眼睛炯炯有神,“以后哥每天出去打猎,得的毛皮都留着卖。”

  得到了回应,李青文弯了弯眼睛,“你们不是不能有私产吗,东西都给我,我拿去卖!不知道别处,我们那皮子可贵了,除了打猎咱们也可以种点什么的,反正这里地多,放着也是白瞎!对了,这地比我们村的更肥,我不回去了,就在这种地!”

第33章

  听李青文说要挣银子赎免罪责, 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江淙竟然还跟着起哄,再听到李青文要留在边城的话, 不由得瞠目结舌。

  惊愕许久后,众人看向另外三个李家人。

  李茂群一脸茫然,还没反应过来。

  李青卓抬头问弟弟,“仔儿, 你会种地吗, 留下来怕是只会给江大哥他们添麻烦。”

  李青瑞也道:“开荒不是那么容易的,仔儿, 你要是再长几岁,想要留下来,大哥觉得还可靠些。”

  并不会种地的李青文还想挣扎一下,“我可以学……”

  他这一声太心虚, 众人只当是小孩子话,不再深思, 倒在炕上, 闷头便睡。

  江淙给灶里添了满满牛粪,刚回炕上,李青文像是球一样滚到他身边, 耳语道:“江大哥, 你教我种地行不。”

  “那是力气活, 你还小, 太下力对身子骨不好。”江淙道,“过几年你长大了, 再说这事。”

  李青文鼓着腮帮子, 用气音道:“就算不下力, 我能做的事情也很多。”

  黑暗中,江淙准确的摸到李青文的脸,用手指头戳他鼓起的脸颊,“哥知道你厉害。”

  一路走过来,没听李青文叫过苦和累,其他人无不称赞,江淙心疼之余也隐隐有几分自豪。

  被夸赞后李青文凑的更近了,小声道:“哥,我说要留下来不是胡闹。我爹说,有田字就有富,这里是不如村里头安稳,可这里有恁多地,你们种不完,这样荒着着实可惜。”

  江淙的呼吸顿了顿。

  半天没得到回应,李青文不知道他是不是睡了,伸手挠挠身边人的肚子。

  江淙拢住他的手,动作轻柔,语气却很坚决,“现在不行,这边什么情况还没有摸透,不能让你冒险。况且,我们随时都会被调去打仗,你若留在这里,我实在放心不下。”

  李青文瘪嘴,用指尖在江淙的手上胡乱画着,“我们家就只有十几亩薄田,种出花来也就那样,村里其他人家也过的艰难,活不好找,钱不好赚……”

  听着他嘀嘀咕咕,江淙暗暗叹气,“我再寻思寻思。”

  他语气一松,李青文就着杆子网上爬,“哥,只要你答应,我大哥他们就不会有二话……”

  他的话还没说完,墙角的李青瑞开口,“仔儿,这事得好好合计合计,大哥不会刻意拦着,但也不想你冒险。”

  说悄悄话被抓包,李青文脑袋顶在江淙热烘烘的身上,装睡。

  装着装着,就睡着了。

  接下来的两天,江淙和蒋立平他们都出去了,准备工具,熟悉地形,将还没有鞣制的皮做成靴子,还有人捡了结实的树杈想要做弹弓。

  他们就要随着去围猎,不知道会被会发武器,自己得提前准备一下。

  围猎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大晴天,日头照在脸上,甚至有几分暖意。

  蒋立平和江淙他们早早的去候着,鲁刚带了上百个士兵,所有人浩浩荡荡的向着东边出发。

  这么冷的天,又下了雪,野物大都藏匿起来,他们这么多人,走了大半天,只抓到了几只野鸡。

  骑在马上的周丰年忍不住连打呵欠,道:“要不回去吧,大冷天看不到猎物还遭罪。”

  鲁刚向来看不上他这幅做派,但他出身和官职都远远不如这人,只能压下心里的轻视,道:“不忙,周大人,猎物不出来,咱们就把它引出来!”

  说着话,他让人把野鸡割断脖子,热血咕咚咕咚的流出来,泼洒在地上破旧的衣裳上,很快鲜血就把布料给浸透了。

  沾染了血腥的衣服被塞给了蒋立平他们,让他们分散去远处,用血腥气味来引野兽出来。

  年纪最小的马永江被分到了衣服,当即便吓软了腿,真要招来野兽,他们这些人首当其冲便会遭殃。

  这染血的衣服此时成了催命符,他手一哆嗦,衣服掉在地上。

  旁边的士兵将他推搡在地上,拳打脚踢,喝道:“这点事情都做不好,废物!”

  马永江抱着头,宁愿挨打也不想拿这东西。

  江淙弯腰,把衣服捡起来,道:“大人,他年纪小,没甚见识,我去。”

  江淙和其他人一起快步散开,按照指示的方向走去。

  鲁刚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只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