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狗血文里走事业线 第72章

作者:青竹叶 标签: 系统 快穿 爽文 穿越重生

  他尽量用孩子能听懂的方式问他们这些问题,孩子们也是有一说一,一点不隐瞒。

  充当翻译的县丞越问越感觉到不对,他是定沙县难得的读书人,并不傻,他心里一琢磨就知道新来的知县是在问什么。

  他哪儿是在问小孩吃什么洗几次澡有几个兄弟姐妹,他分明是在问:你们过得好不好?有多不好?为什么会不好?

  土地被大地主瓜分了,水源被控制,连工作都被这些大户左右,定沙县的百姓喉咙被卡死了,他们怎么能好?而这些孩子的家庭,是城里过得最不好的一群,他们从事最累最脏的活,却连养活自己都很困难。

  所以孩子的回答也就显得格外残酷,他们……并不好。

  县城里普通的小老百姓,一天能吃两顿,一顿干的,是高粱饭或者豆饭,一顿湿的,是高粱粥或者豆粥。偶尔能加入蔬菜、鱼干(本地淡水湖产的)或者鸡肉,算是丰盛。

  但是这些孩子他们一天能吃几顿却要看父母能不能赚到钱或者打到猎物,如果没有,就得饿着等。猎物多的季节他们可以吃到肉,但是到了冬季,很多人却可能被饿死。

  他们家里往往都养着羊,由大一点的孩子带出去吃草,但是最后赚不到钱,也吃不起羊肉。倒是那些羊毛可以留一点下来,就是全家的冬被。

  这些孩子还告诉安以农,他们家里几口人往往就睡一张床,盖一层被子。有羊皮被子的人家尤其如此。因为定沙县温差大,夜晚不一家人挤在一起盖厚被子,可能躺下就起不来——冻死了。

  至于洗澡,有几个孩子连洗澡是什么都不知道。

  据说他们一年才会洗那么几次,比如重要的节日,或者要和重要的人见面了,才会洗一次,一般选在中午阳光最好的时候,这样暖和。

  还有就是生病的时候,需要擦洗身体,驱逐诅咒和疾病。嗯,他们生病很少找郎中,多数时候找巫师驱邪,因为巫师要的钱少一点。

  安以农越问越细致,县丞越翻译越心慌,他眼睛转动,偷偷摸摸将某一句回答修改,不料安以农随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表情是在笑:“刚刚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冷汗蹿上县丞的背,他甚至不敢确定这是一种试探,还是真的不知道。县丞倾向于前者,所以他乖乖翻译,不敢有丝毫遗漏。

  “你是谁?你干什么?”安以农正问着,不知道从哪里冲过来一个汉子,他直接抱起里头一个孩子,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安以农愣了下,因为他没听懂这是什么,紧接着旁边的县丞就叽里咕噜一段话,似乎在斥责这个男子。

  男子脸色一变,看安以农的眼神复杂了很多,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排斥、畏惧和愤怒。但他没有再开口,只是带走了他的孩子。四周围其他人也走过来,带走那些孩子。

  “你说了什么?”安以农问县丞。

  “我,我只是告诉他,不要对大人无礼。”县丞说。

  “所以你告诉他我是知县了?”安以农缓缓扫了县丞一眼,县丞干笑一声。

  他抬起头看着那个汉子的背影,就算听不懂他的话,他也能感觉到,对于他这个知县,对方抱着一种敌视仇视的态度。甚至他环顾四周,其他已经围过来的人的眼里是差不多的情绪。

  定沙县的这些穷人,不信任、仇视他们的官府。

  “他们也曾向之前的知县求救,但是反手就被那个知县卖掉。告状的人都死了,家里的父母孩子没人看顾,也死了。”知道部分真相的顾正中说。

  “你要面对的,不只是金白两家,或者其他大户,还有这些受过伤害所以并不信任你的你想要帮助的人。”

  安以农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在这里,那些恶霸会阻挡你,这些穷人,也会阻挡你。这个县已经有了自己的规则,也习惯了自己的规则,你是唯一的外人和闯入者。”安以农对自己说,他好像透过这个城市看到那些盘根错节笼罩着整个定沙县的势力。

  它们冲着他肆意嘲笑。

  “这战书我收下了。”

第75章

  那些孩子走干净了,糖也没送出去,安以农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

  他就站了这么一会儿,身上就多出一层灰。看来以后做规划的时候,还得考虑一下绿化的问题,比如栽种些耐干旱的行道树就很有必要。

  知难而退?没有的事。

  举世皆敌而已,他以前见得少了?

  他与县丞继续往前走,他要用脚步丈量定沙县的这个‘贫民窟’,用眼睛看,用耳朵听,用脑子判断。

  但就在他走后,小巷子冲出几个凶神恶煞的人,他们围住那几个孩子和他们家人:“刚刚那个人问了你们什么?”

  大人们噤若寒蝉,他们推着自己的小孩:“他们连话都说不清楚,能说什么?”

  “啪!”凶恶的男人一巴掌打过去,又看着孩子,“我让你说。”

  小孩含着眼泪断断续续说了些吃饭洗澡的话,听起来好像只是好奇这边的人吃什么,以及为什么他们不洗澡。

  “水都喝不起了,哪有多的洗澡?”这些人呸一声,“中原来的小白脸。”

  “记住了,这个人要是再过来,只许说好的,不许说坏的。要是让我们知道你们谁在背后说了什么……哼哼,那就有你们好瞧的了!”这些人骂骂咧咧走了,留下大哭不止的孩子和打肿脸的大人。

  “这些人都是一样的,毒蛇和蝎子。”抱着孩子的男人看着走掉的人,牙齿咬得咯吱响。

  这些事都有小鬼汇报给安以农,他安静听完,表情没有变化,只是突然对县丞说:“听说你的外孙子刚刚出生?真是可惜,来得晚了,否则我也能备份周岁礼。”

  县丞的冷汗当时就下来了,他在明面上只有两个儿子,很少人知道他和一个酒楼老板娘有个私生女,而这个私生女刚生了小外孙一年。

  这是威胁,毫不掩饰的威胁。

  县丞嘴唇抖了下,压低声音:“请大人放心,不该说的,卑职一句话都不会多说。”

  安以农似笑非笑:“你是读书人,我一贯是相信读书人的,明事理。”

  县丞的笑容更勉强了:不听就是不明事理?一群狼,一只虎,他谁也得罪不起。

  “对了,咱们定沙县外那一片荒地,有主么?”

  “大人说的是北边那一片地吗?”县丞稍加思索就知道安以农说的是哪一块地,“那一块是白家的,三十年前以一亩一百八十文的价格买下,买下后一直没有动静。”

  “一百八十文一亩?”安以农直接笑了,“他敢给这个价,你们也敢卖?”

  县丞低下头。他想知道这个新知县为什么会问起这块地,但是对方没有再接着问,他也就不敢继续往下猜测。

  到了晚上,金家的人果然找到县丞,带着礼物,半是诱惑半是威胁地问他白天那个知县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县丞说了大部分,隐瞒下自己的猜测。

  定沙县的水渐渐浑浊,他这样的小鱼,还是自保为上。

  金家那些人对着这些收集到的情报分析半天,终于得出结论——一个涉世未深,自以为正义的愣头青,等真的遇到事了,就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了。

  “只要他不来招惹我们,我倒是愿意和他井水不犯河水。”铁打的定沙金家,流水的定沙知县,他们根本没把这个‘父母官’看在眼里。

  “三年很快的。”

  他们的秘密讨论很快传到安以农的耳朵里。

  “涉事人员太多,没有上面的特许令,我很难干净利落地清除掉这些腐肉。”安以农做着最坏的打算,如果上面不合作,说不定他要用一些‘非法’的手段,甚至要把他的职业生涯压上。

  “得加快速度了,一个知县的任期是三年,三年很快的。”

  定沙县那些人的眼皮子底下,安以农继续白日弹琴吹箫写诗作画,晚上点着灯干活的日子。另一边也开始熟悉县衙里的人,以及定沙县日常事务。

  他甚至开始学习本地方言,在这个语言环境中,他学习得很快,已经可以听懂很多日常对话。

  县里也有商人过来拜访他,带着贵重的礼物。

  ‘正直到迂腐’的他自然全部谢绝,只收下一点不值钱的本地特产。定沙县的普通人对这个新知县没有感觉,他的到来没有让生活变得更好,当然,也没有变得更坏。

  金白两家还在观望和试探,而安以农等待着他的东风。

  终于,女帝的特许令随着马蹄声而至,但结果却不是安以农期待的那样。

  启帝的确给了特许,允许他用一半抄家的金银做军饷,调动本地驻军。当然,只此一次。只是,对涉案人员的处罚……实在超过了安以农的想象。

  安以农手里捏着这封决定了无数人生死的信件,却皱起眉头。

  “通敌卖国罪,一经查明,斩立决,诛三族。”

  到底是开国皇帝,杀性重,安以农也没想到启帝会这样决定,这比他预期中的要严重得多。

  虽然经常能听到‘诛九族’这种话,但事实上,诛九族只是诛杀父族九代人,反正就是他一家满门灭种,与其他人无关

  但是诛三族不一样,三族者,父族,母族,妻族。

  犯事者父亲的上下三代,母亲的上下三代,妻子一族的上下三代都归属诛三族中。

  安以农这封信一出,金白两家亲眷上千余人都要跟着一起死。这其中有死有余辜的,但也有无辜被殃及的。

  “死伤范围太大了。”安以农久久不动。

  “你要怎么做?”顾正中问,如果安以农决定拿下这两家,现在他就能拿着信去找附近的驻军。

  安以农自己也决定不下,他如果就这么去了,定沙县不死个几百上千人不算完,他不去,就是违抗圣旨,而且这圣旨还是他自己求来的。最好的下场也是被厌弃,这对他的计划很不利。

  到底要怎么做呢?

  “咚咚咚!”安以农从屋中走出,“谁敲鸣冤鼓?”

  他匆匆换好官服,等到他走上正堂,两边衙役都已经站好,底下跪着三个人,站着两个人。

  “大人,他们一个是金家的亲戚,一个是本地猎户。”田护卫小声说。

  安以农眉毛轻挑:“去问问是怎么回事,最好找几个人证来。”

  田护卫走后,安以农看向那个摇头晃脑站着,并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男人:“可有功名?”

  “功名?”这个人反应过来,对着他嘿嘿一笑,拱手道,“大人可能不认识我,我是金家的表亲,吴阳。”

  “本官不想知道你是谁家亲戚,这里是衙门,没有秀才功名,你怎么敢站着说话,藐视公堂?”

  “少爷,少爷。”自称金家亲戚的男人身后跟着一个小厮,这会儿正拉扯他的衣服低声提醒,“快跪下。”

  “这么认真做什么?”这个叫吴阳的男人继续嬉皮笑脸,不过看安以农面色不善,他还是跪下了,跪得歪歪扭扭。他身后那个小厮也就跟着跪下。

  安以农这才有时间打量另一边的人。

  他们看起来是个三口之家,猎户打扮的男人,有异族血统的妇人,还有出落得花儿一样的少女。少女衣服被扯破了,现在套着一件羊皮外套,正低着头偷偷拭泪。

  “堂下所跪何人?为什么敲击鸣冤鼓?有何冤情?”安以农用着刚学不久的本地话公事公办地问。

  这个别扭的本地方言一出口,四周围的衙役先吓一跳,还有在旁做记录的县丞,更是频频看向安以农,不知道在脑补些什么。

  “回大人话,是小民敲的鸣冤鼓。”猎户打扮的男人开口。

  “所为何事?”

  “对对!就是他!”一旁的吴阳还在那里跳,“一点儿小事就来敲鼓,这不是浪费大人的时间吗?狠狠打他几板子,不识趣的老东西。”

  在衙门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这个人都敢这么嚣张跋扈,可见平日是个什么德性,安以农眯起眼:“本官何时让你开口了?你是知县还是我是知县。”

  吴阳不以为然地哼了声。

  猎户深呼吸,压下心里越烧越旺的愤怒,转而回答安以农之前的问题:“大人,小民乃是定沙县一猎户,今日带家中妻女到城里,想要用皮毛换些家用。这个小畜生!”

  他指着吴阳,几乎压不住自己的怒火:“这个小畜生当街轻薄我儿,我实是忍无可忍,这才推开他,不想他竟叫来几个人,要强抢我儿,小民只得击了鸣冤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