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厨神 第2章

作者:若然晴空 标签: 逆袭 天之骄子 快穿 爽文 穿越重生

  软玉楼的老鸨苏娘子是个精明能干的人,她每年会定期购买一批外地美妓上新,花大价钱请人来教导妓子琴棋书画,又将软玉楼的妓子分为三等,一等名妓只许卖艺,与富贵公子周旋敛财,这也是最挣钱的一等,二等妓子卖艺也卖身,白日在楼下大堂歌舞助兴,晚上开张接客,这是软玉楼里最稳定的生意,最末一等就是不卖艺只卖身的,堂上挂了红牌,接待往来行脚商人,价钱不贵,挣个口碑。

  上京城的青楼聚集地有个颇为好听的名字,叫做楚楚巷,分东西二区,分别开在上京城东和城西,西区价贱,东区楚楚巷才是真正的销金窟,软玉楼就是东区楚楚巷里的翘楚,和软玉楼齐名的青楼只有三家,楚人馆,玉霞阁,还有一家温风楼,当然,有实质竞争的只有楚人馆和玉霞阁,温风楼是小倌馆,卖的是男色,与软玉楼的利益无关。

  楚楚巷地方不大,谁家客人多了谁家客人就少几个,但各家有各家的看家本事,软玉楼主打才艺,楚人馆卖弄风情,玉霞阁的妓子多为官妓,客流不同,也从来没有哪家逼死哪家的情况,但最近小半个月以来,不光楚人馆很少开张,就连有官妓购买渠道的玉霞阁都遇了冷。

  要知道这个季节正是官府发卖官妓的时候,玉霞阁才花了大价钱买了四个美貌官妓,甚至有一家原户部尚书的女儿,才十五岁,去年家里满京城挑选青年才俊,如今流落风尘,是正儿八经的落难贵女,玉霞阁不是软玉楼,有钱就能一亲芳泽,就这,这位身价一万两银子的大小姐来了有四天,都还没开张。

  玉霞阁的老鸨周妈妈实在坐不住了,一早就让她娘家弟弟周雄去软玉楼打听,这几天楼子里不开张,姑娘们也都懒懒散散闭着门,不料周雄刚走没多久就有人登门,是个二十来岁的小郎君,长得一般,看着也很老实,却是玉霞阁的常客。

  几年前这小郎君年岁更小,跟本家两个哥哥来喝花酒见世面,对当时正红的素玉姑娘一见钟情,青楼里的钟情本是笑话,素玉原本也只当逗个乐子,但一晃四年过去,昔日一掷千金的贵客早就散了个干净,唯有这个小郎君隔三差五仍来看她,楼里那么多年轻美貌的姑娘都视而不见,时日长了,这些姑娘倒也看明白了,都开玩笑管这小郎君叫姐夫。

  小郎君手里提着个大大的食盒,平时他带什么东西除了专门送给素玉的,其他都是随手散了给素玉做人情,这会儿没肯散,食盒提在手里,脸红红的,交了十两银子的见面钱,周妈妈也习惯了,抬抬手让他上去。

  素玉早就不红了,不红的姑娘连单间都没有,平时睡通铺,有客人才去专门的花房待客,但因为有个细水长流的小郎君常来送些银钱,素玉现在还住在二楼的单间里,有个丫鬟小绿伺候着。

  这小郎君姓刘,叫做刘开元,家里是做丝绸生意的,上京的商户里也算一号,素玉昨晚没客,正坐在镜前梳妆,这时候是不给人进房的,刘开元等了片刻有点急,在门口喊道:“玉儿,我不进去,我给你带了些吃食,你让小绿出来拿,冷了就不好吃了!”

  素玉没理他,把妆画完又细细打理了头发,才披上外衣来开门,见到刘开元心里就有些欣喜,却还是端着,冷哼一声道:“小郎君可是厌了我,出去跑了一趟商,回来就大吼大叫,下次是不是要踹门了?”

  刘开元连忙摇头,又讨好地把食盒捧起来,脸上笑笑的,“玉儿别生气,你看我刚回来,才见了爹娘就来见你,这是我在软玉楼……”

  听见软玉楼三个字,素玉的脸色就变了,刘开元来玉霞阁从来不点别人,她也为这个得意,觉得自己一个官妓哪怕一辈子就这样了,至少还有一段真挚的感情,可刘开元在玉霞阁不点姑娘,在别的青楼难道也做君子?

  刘开元本是个钢铁直男,谈了四年感情已经学会看素玉脸色,顿时慌了,立刻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经过软玉楼的时候,闻见里面的香气,听人说软玉楼换了新厨子,手艺比万象楼的御派师傅都好,我让人进去打了包,过来跟你一起吃。”

  素玉这才高兴了,抿着唇给了刘开元一个笑,把人让进房来,刘开元没让小绿伺候,自己殷勤地把食盒里几样菜肴端出来,把一盘糕点放在素玉手边上,这菜原本隔着食盒就有些隐香传来,只是刘开元出去跑了三个月的商,和素玉见面正是情浓,谁也没注意,这会儿食盒打开,菜肴上桌,奇异的香气满溢出来,两人面面相觑,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刘开元本是一肚子话想说,这会儿也没法说了,两个人分食了六道菜和一盘糕点,刘开元也就算了,素玉平时是节食的,一时都吃撑了,端着茶水消了会儿食才缓过来,吃完漱了口,那香气还是经久不散。

  刘开元呆坐了会儿才回过神,感叹道:“怪不得软玉楼生意那么好,我在外面看着,队伍都排出楚楚巷了,要不是二哥店里的伙计在前面排队,我都买不着。”

  素玉有些日子没出门了,倒也挺感兴趣,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正好底下周雄也回来了,周妈妈迎上去问,周雄摔了个茶杯才骂骂咧咧嚷起来,“老子还当他们家姑娘骚出楚楚巷,妈了个巴子的是换厨子了,排了一个早上的队,那菜香闻得饿死老子了,结果他妈的到我的时候就卖光了!屁都没吃着!”

  周妈妈不太相信,吃喝玩乐,吃虽然排在第一位,但上京的贵人哪个不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到楚楚巷来玩姑娘还惦记着吃喝?再说他们玉霞阁的厨子也不差啊,上京城最好的厨子吃的是名头,在宫里干过御厨出来就能开宗立派,这些御厨传人就叫御派,玉霞阁的掌勺大师傅就是个御派,是为着二十年前红遍上京的官妓柳明月留下来的,软玉楼还能弄来比这更好的?

  可生意没了也是真的,周妈妈也跟着啐了几口,让人把掌勺大师傅请来,青楼之间也是有官面上联系的,偶尔也会让各家姑娘到别家去见见规矩,这会儿虽然换成厨子,也大差不离,周妈妈准备让自家大师傅去软玉楼见见规矩,先摸清楚对家的厨子是哪里人士,什么门路,再琢磨如何应对。

  软玉楼的新任大师傅张小白正在三楼最好的雅间里听曲,青楼里夜夜笙歌,厨子也是晚上做事,他昨天晚上忙活到大半夜,早上又被叫起来忙了一早,喝了浓茶提神,结果睡不着了,苏娘子这半个月靠着张小白的手艺挣得盆满钵满,脸都笑烂了,看张小白实在是疲惫到手都抬不起来了,立刻就心疼了,让人把他带到雅间里睡西域的软床,因为人睡不着,又让最当红的黄莺姑娘温言软语唱眠曲儿哄他睡觉,还配了两个专精按摩的师傅,一个捏肩膀按手,一个揉腿捏脚。

  黄莺姑娘唱曲累了,喝了半盏张小白昨晚炖下锅的银耳梨子汤,吃了两块脆皮奶酥,磨磨蹭蹭着又唱几句,张小白被按得舒服,眼睛都没睁,有些无奈地说道:“还有一包晒好的肉干,在灶上笊篱边上,姑娘让人去拿了吃吧。”

  黄莺正在偷吃糕点,听了这话本来挺高兴的,一听在灶上就垮了脸,“小白,你把东西放在灶上肯定就没了啊,下次姐姐给你唱曲,你把东西藏在身上,给姐姐带来好不好?”

  张小白以前在仙界见过不少仙娥,但都规规矩矩的,实在不如青楼里的姑娘可爱,他点点头,打了个哈欠,终于有了一点睡意。

  黄莺和两个按摩师傅先前得了吩咐,这会儿都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带上门出去了。

  今天的软玉楼仍然客满,稍微没什么钱的客人都被挤出去了,坐在大堂底下的客人平时都是上二三楼专门开雅间叫姑娘的,二三楼的雅间客人平时都是一等贵客,真正的一等贵客……看楼子里太挤都不进门了,专门让人打包吃食到隔壁温风楼去吃,也不敢走远,美味佳肴都是有自己脾气的,菜冷了味道就要打折。

  温风楼蹭了隔壁的便宜,客流量大涨,专门腾出雅间来置办得跟大酒楼雅座似的,原本就是男风馆子,小倌们换身衣服就能当小二使唤,倒也得了不少贵人赏赐。

  对这种情况心下有数,张小白毫不犹豫向苏娘子提出涨薪,毕竟虽然有卖身合同,但厨子的手艺是可以自己拿捏的,心情不好菜就不好吃,怎么能不涨工钱?

  掌勺的第一个月,张小白的薪资水平成功赶超楼里的一等名妓,干上了高薪职业。

第04章 我在青楼当厨子(3)

  一行有一行的门道,厨子也不例外,最好的传承手艺的法子是一师带一徒,所谓三年刀工三年红案三年白案,正常的厨子要将近十年的时间才能出师,当然,也有一招鲜吃遍天的说法,如果学来的东西能用一辈子,只磨一门功夫也能混个饱足了。

  这种情况下,想让耿二相信软玉楼的掌勺大师傅是个还不到十岁的小娃娃是很难的,厨子是个既要天赋又要勤苦的行当,无论天赋怎么样,刀工是练出来的,锅是掂出来的,做面食的手艺是师父用竹鞭子打出来的,就算从娘胎里开始学厨,那么一点大的娃娃单手提得起锅,握得住大勺?

  张小白自然知道这具幼童身体有局限,扬长避短是手艺人的本能,也是本事,他在软玉楼的招牌是以炖煮为主的菜式,看的是配方和火候,糕点面食也是以口味取胜,实在要花样也很少动手捏,而是用模子印花,掌勺之后又开发了几样卤味料,大多数菜肴的香气有限,卤味就不一样了,锅一烧开,滚滚的香气能蔓延出楚楚巷。

  耿二是玉霞阁的掌勺大师傅,二十年前御派最有天赋的弟子,如果不是为情所困,再多打磨几年手艺,没准就能进宫做御厨,他自己也经常后悔,二十年情浓转薄,周妈妈见柳明月收拢不住这位大师傅的心了,又让楼子里的年轻姑娘去伺候,虽然名声不大好听,也没脸和御派联系,但日子属实是过得不错。

  他倒也知道厨子之间会藏活,不可能大大咧咧放他进后厨,他来的时候就没声张,在前头排了队,直到夜里才上了桌,点了四样菜,多了没有,四样菜的价钱加起来都能在软玉楼睡一个姿色不错的二等姑娘了,耿二来不及心疼,目光已经被桌上的菜吸引了。

  店大是会欺客的,他以往在玉霞阁做菜也不重摆盘,有徒弟帮手去摆,但软玉楼的菜是真就没有摆盘,因为客人太多了,挤挤挨挨在楼下大堂吵嚷着,耿二进来前看过菜牌,点了一道炒饭,一道卤杂碎,一盏滑奶羹,一盘橘丝糕。

  炒饭是最见厨子功底的,软玉楼卖的倒不多,张小白这会儿体力有限,握大勺的时间不长,炒饭一共只炒了两锅,落在耿二碗里的也不多,一小碗扣在锦鲤戏水的盘子里,米粒互不粘连,都是裹着蛋液的黄亮样子,碗里不见碎渣,只有配料红红绿绿,看着卖相极佳。

  耿二严肃了神色,夹了一筷炒饭入口,第一感觉是香,满口的炒饭香气,随后是颗颗分明的米粒口感,炒饭有隔夜饭炒香一说,就是因为隔夜的饭干硬,炒的时候不容易发黏,配料有香菇火腿豌豆,将鸡蛋米饭的香气完全烘托出来,并不喧宾夺主,这一口炒饭就已经可以见功底了。

  厨子试味最多一口,耿二却下意识地吃了好几口,一小碗炒饭不多,被他吃了有一半,等反应过来,耿二的神情就更加严肃了。

  接着是卤味,卤味吃的是配方,一个地方的卤料有一个地方的特色,点卤杂碎也有心思,因为杂碎也就是下水,一个部位有一个部位的特殊口感,劣等的制作方法是全都混在一起下卤,中等的做法是分先后下卤水,精细的厨子则是会按照下水的部位分配不同的卤料,这也是可以见到一个厨子传承的吃食。

  张小白制作的卤味就是分部位的,鸭掌鸡爪各有不同的卤料香气,火候正好,一口下去带着嚼劲,滋味十足,猪肚猪心鸭肠各有滋味,却能尝得出来卤料的主体配方没变,变的是一点细微之处,正是这一点细微将杂碎的不同滋味都咂摸出来,吃得人满口留香。

  耿二排了一下午的队,这会儿早都饿了,忍住了没放开吃,捏起一块橘丝糕放进嘴里,本以为吃过卤味这么香的东西再换口味会混杂了味道,不料这橘丝糕入口微酸,细品回甘,满是橘子的香气,在嘴里微微化开,立刻就把那奇香的卤味压了下去,再喝上一口滑奶羹,厚重的蛋奶香气立刻就征服了耿二的味蕾。

  他想起自己还年轻的时候,在万象楼第一次尝到师傅的手艺,二十年过去了,曾经的滋味在记忆里被不断美化成了天上佳肴,是他自己无论怎么做都做不出的水平,师父去世之后,他也以为自己再也尝不到这种纯粹的美味了,但一顿饭吃完,不是在僻静的酒楼雅座里,也没有等着指教的厨子站在一旁忐忑不安,他一个人坐在青楼喧嚣的大堂里,吃着没有任何摆盘的菜肴,忽然感受到了幸福的滋味。

  为了柳姑娘和所有人闹翻,住进青楼里,所有人都不耻提他,只有师父还许他上门,给他做菜,师父说人这辈子什么都是虚的,真正的幸福就是吃到好吃的东西。

  耿二忽然什么都不想了,坐着把四样菜吃得干干净净,回去的路上,他想到日渐憔悴的柳姑娘,想起自己进青楼的初心,叹了一口气。

  楼下大堂热热闹闹,因为客人太多,大多数客人都只能拼桌吃饭,把原先迎来送往的青楼活生生变成了酒楼餐馆,姑娘陪客也少了,虽然美食美色大多数情况下可以共存,但这些姑娘陪客的时候很少能忍住不去吃客人的菜,本就菜肴限量了,一个人的吃食变成两三个人分,这可太过分了。

  但因为客人变多了,晚上的营业额倒是没少,苏娘子这些日子挣钱挣到手软,不免又把原本的想头翻了出来:原来官府发卖官妓的时候她也想买过那原户部尚书家的小姐,毕竟本朝尚书是正一品大员,官妓年年都有,像这样的金凤凰却不多,错过了这一遭,十几二十年都不一定再有,一万两银子的身价至少能给她挣回来三五万,就像沈言薇当初只是个四品官的女儿,三千两银子买来的,至少替她挣了一万两还多。

  在苏娘子看来,买卖官妓已经不能算是买人了,而是一种投资,还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她现在手头上有了钱,实在很难不去想自己错过的生意。

  玉霞阁的周妈妈听闻苏娘子的来意,差点没把她打出去,也就是昨天耿二回来之后说的那些话,才让她耐住了性子听苏娘子一通话说完,这才开口道:“那大小姐脾气坏,还没调理出来,倒也不是不能让给你,但你家要拿东西来换。”

  苏娘子立刻想起了张小白,还没来得及摇头,周妈妈呸了一声,“咱们几家在楚楚巷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如今钱挣大了,也不能逼死我们,我也不要你家厨子,把你们家的卤味料方子抄一份过来,人我白送给软玉楼,现在就签文书。”

  苏娘子有些意动,她知道张小白是个本事人,不是光靠卤味立碑,何况先入为主,玉霞阁最多捡些他们吃剩下的客流,换来一个能生钱的金凤凰一点都不亏。

  两下里都有想法,生意谈起来就轻松多了,文书一签,苏娘子当时就把人带回软玉楼了,周妈妈说的没错,人还没调理好,喂了几天药还有力气骂人,苏娘子自己都是走过来的,这小姐是用轿子抬回去的。

  张小白是到第二天才知道卤味料方子卖给玉霞阁了,他倒也不生气,纯粹追求做出美食那是神仙的日子了,他现在是个人,人就要吃饭,领着丰厚的工钱还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天人之劫过得也算轻松了。

  他把卤料方子详细地写了一遍,见玉霞阁来交接的厨子一副怔愣的样子,还好心地告诉他,要是做出来不对味,他可以过去帮忙。

  那厨子呆呆地拿着方子走了。

  张小白是个不怎么花钱的人,厨子在灶房里自有一口吃的,不光有,还想吃什么做什么,除了买点布料做衣服,他的工钱基本上就不怎么动,沈言薇也不花钱,青楼女子最大的支出就是脂粉衣裳和首饰,这些东西年轻时有恩客送上,到沈言薇这个年纪就得自己掏钱买,不买就显得灰头土脸,客人更少,也就更攒不了钱,但如今她不用接客了,每天教教琴棋书画,挣的钱虽然不多,却是她从进青楼起过得最舒心的日子。

  张小白的工钱都交给了沈言薇,被她连同自己的一份一起攒了起来,她当初不想生下这个孩子,让孩子也跟着她入贱籍,但打胎容易要命,那时候她母亲还在病榻,怕自己死了连累母亲,只得生下,如今儿子懂事,也能挣钱,她就想着多攒些钱,以后能托关系让儿子改贱籍入良籍,堂堂正正做人。

  张小白倒是完全没想过这个,他知道自己是来历劫的,本是先富贵后贫贱,这下直接是贱籍,没有比这更惨的了,可看着是惨,却有吃有喝还有美人欣赏,要是能这么过一辈子,消磨掉几十年时间,对他来说正是一件美事。

第05章 我在青楼当厨子(4)

  初冬十月,露水多生。

  冬日是酒楼的淡季,上京城地处偏北,比其他地方要冷一些,红火了两个月的软玉楼仍旧每日客满,因为季节变化带来的食材短缺并没有给张小白带来什么影响,擅书者不择笔,像他这样手熟的厨子对食材也不太挑剔,何况冬日少了什么也不会少了肉食。

  以前在仙膳宫时张小白都是做什么菜上什么,很少有专门点菜的,一开始他在软玉楼还老老实实地上菜牌,由得客人去点,但时日长了身板扛不住,而且有时候懒怠,只想做自己想吃的菜,最后和苏娘子两相妥协,张小白每天定量要做十样菜,菜式随他心意,除此之外软玉楼内的一应汤品甜食要足量供应。

  说实话,御派的师傅也就是这个待遇了。

  张小白今日定的主菜是烤全羊,菜牌是前一天打出去的,一早上就来了不少客人在外头排队,楼子里的姑娘都懒得起,一般早中午来的都是为吃,去他面前转圈,还要嫌她们碍眼,身上脂粉味混了菜香不好闻。

  鱼羊便是鲜,很多人受不了羊肉的膻味,和原料和厨子的手艺都有关系,软玉楼有钱有门道,进来的原料都是上好的戈壁羊,张小白昨天晚上试过味,这种羊白水煮了都好吃,何况还是烤。

  张小白前一天睡足了,半夜起来和几个帮厨一起料理了十头羊,用葱姜花椒大料细盐搓入味腌好,再刷上张小白秘制的料汁,推进炉子里烤。

  寻常的烤全羊是撒孜然料的,这种香料是外地来的,在上京城里很贵,而且也不好寻,说句不好听的,好东西是上等人才能享受的,青楼再有钱有门道也是贱业,张小白只是问了一句,知道弄不来也就没再挂在心上,这一炉烤全羊用的是果木炭,抹的是蜜汁,头一炉烤出来撒上些炒熟的碎芝麻和几个帮厨分吃,入口羊皮焦脆,肉质鲜美,甜而不腻,张小白切了一块肋排,配上夜里熬的鸡汤粥让人给沈言薇送过去。

  张小白掌勺的这两个月,不NANFENG仅把瘦弱的沈言薇养圆润了,连带着楼子里的姑娘也都胖乎了起来,苏娘子气得没法子,又不能怪张小白做东西太好吃,只能拉下脸让姑娘们加练舞蹈,吃得越多练得越多,反倒是把精气神都练出来了。

  唯一和楼子里的姑娘们格格不入的,就是那位身价一万两银子的前户部尚书之女曹玉娥。

  曹玉娥命苦,让张小白来看的话,这姑娘比他原本的命格还像是仙人历劫,十五岁前千娇百宠,家里四个哥哥才得了她这一胎娇娇女,父母溺爱,兄长疼宠,十五岁后,忽然天崩地裂,兄长们被斩首示众,父母惨死刑场,自己也流落风尘。

  自从进了楚人馆,曹玉娥就几次三番想要寻死,被灌了好几天药,来了软玉楼之后,苏娘子不像周妈妈那么直白心狠,下的是软刀子,先是让最红的黄莺去劝说,毕竟软玉楼不会强逼姑娘卖身,别说强逼,苏娘子简直恨不得所有姑娘都不卖身,男人都是贱的,得不到的才是好的,卖身能挣几个钱?不过是人不红了,才要靠卖身过活。

  曹玉娥起初不吃不喝,被黄莺带着吃了几次张小白做的零嘴,又知道自己暂时不用卖身,渐渐开始吃东西了,只是仍旧不肯松口下去卖艺,苏娘子虽然很少置办官妓,也知道像这样的官家小姐能卖的就是那几分傲气,也不逼她,只是每日的吃喝都记着账,每天让人去报一遍,一连过了半个月,曹玉娥终于答应上台,但是她什么都不会。

  苏娘子起初都没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青楼里的姑娘哪怕最次的也会唱几句小曲,但这位大小姐她还真就连哼哼几句都没调,琴棋书画一概不会,在家里倒是会绣花,但楼子里打杂的丫头都会绣两针呢,没奈何,只能让沈言薇教点能速成的东西。

  曹玉娥对青楼里的姑娘并不排斥,她自己可怜,这些姑娘也可怜,都是可怜人,她犯不上去为难别人,可学东西这种事情是真的没法子,她从小就不聪明,以前哪里想过要靠卖艺过活?

  沈言薇同情这个和她有几分相似的姑娘,教导时更加用心,曹玉娥新丧了父母亲人,一来二去,两人倒有些母女的意思。

  张小白对此是乐见其成的,他有成熟仙人的记忆,自然不会像正常孩子那样和母亲亲近,他能给的只有物质上的生活,这对一个母亲来说是不公平的,他也没有什么好法子,沈言薇和曹玉娥亲近在他看来是件好事,让他的担子轻松了许多。

  今日备下的烤全羊还没到下午就售卖一空,张小白在灶房里练了练手,炒了两样菜,又把夜里炖上的粥水汤品拿出来交了差,因为今日对他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

  孟廉要跟着父亲定北侯进京了。

  定北侯孟家满门忠烈,在孟廉之前有过两任世子,都是埋骨沙场,到孟廉这位三公子的时候,已经是一根独苗苗了,秋收那会儿蛮夷来犯,定北侯率领大军打了个大胜仗,天子命定北侯一家归京封赏,这也是为了制约孟家在北地军中的权势,孟廉早就不想在苦寒的北地待着了,撒娇打滚硬要父亲带他回上京。

  将军进城不是状元游街,有护卫队随行,不能近距离观看,也不会走街道,防止两侧楼上偷袭,老百姓只能远远张望,张小白站得远远的,目光落在为首的中年武将身上,心知这本该是他的父亲,如今贪狼占了他的命格,自然也改了孟廉二十丧亲的悲剧,这么一想,反倒让人心里高兴。

  也不知是不是冥冥之中的感应,骑着一匹小马跟在队列里的孟廉忽有所觉,偏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张小白。

  张小白个头比寻常十岁小童高一些,穿得不打眼,却有一副天生的好相貌,原本的叶流风长相俊美,但张小白和叶流风一点都不相似,脸型轮廓都像是他自己,而孟廉也和他本来该长成的清秀容貌不同,不到十岁的年纪就隐隐有了些妩媚姿态。

  这便是相由心生。

  张小白脸上没有露出异状,他虽然是内向的性子,但掌勺那么多年,心态非常稳定。

  回去的路上,张小白通过掌心的两生镜和太白金星联络,把今天见到孟廉的事情说了,想了想,又说道:“他看上去确实没有贪狼的记忆,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感到很不舒服,不想靠近他。”

  李长庚对今天的行程也是很清楚的,让张小白去看一眼贪狼也是他提议的,毕竟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知道贪狼的这具化身是个什么样的人很重要。

  张小白把自己的第一印象说完,李长庚简单分析了一下,从两生镜照见的小世界表面剧情来看,这个孟廉因为前世的经历十分渴求荣华富贵,为了和日后的皇帝双宿双栖不惜让无辜的妹妹替心上人生孩子,那个妹妹是不是难产而死都存疑,张小白是个颇为单纯的二代神仙,让他第一眼就不喜的人必然有些门道,可见这个孟廉前世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李长庚越想越头疼,张小白见状还宽慰李长庚,“你不要慌,大不了我再攒些钱,带着家人离开上京,你也说了,贪狼喜欢荣华富贵,他不会愿意离开这里的,我走得远远的就好了。”

  李长庚险些没被这个挚友气笑了,他摇摇头,说道:“躲得了一世,躲不了下一世,贪狼的记忆虽然没有复苏,但他的潜意识在占据你命格时就记住了你,下一世的情况只会比现在复杂十倍,小白,你不是一世历劫就走,你还要在下界过五百年。”

  张小白只要想想就觉得头疼,他忍不住说道:“贪狼究竟是怎么想的?夺取仙人灵气,害其他仙人无法回归仙界,难道这样复苏过来,他还能重归天上做星君不成?这分明是堕入魔道了!”

  李长庚感叹道:“入魔入魔,便是入魔而不自知……小白,我想到法子帮你了。”

  等李长庚吐沫横飞把他的办法说完,张小白看着手掌心里挚友的面容,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个地铁老人手机的表情。

  李长庚觉得自己的法子真是绝了,张小白的命格是被人占走的,他在冥冥之中就和定北侯府有联系,眉眼生得相似,仙胎不同其他,只有母体没有父亲,只是大多数时候都投生在正常家庭,人家有夫妻生活,忽然怀孕不显奇异,也有神话传说里处女生子,有感而孕一说,就是投错了胎,没兜住了。

  李长庚掐指一算,“定北侯府大世子年少时浪迹楚楚巷,曾经和沈言薇四度春风,你的仙胎结在最后一次,期间沈言薇因为母亲病重没有再接过别的客人,去吧小白,我们去碰瓷!”

第06章 我在青楼当厨子(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