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它 第14章

作者:莲鹤夫人 标签: 甜文 异世大陆 情有独钟 穿越重生

  “拉珀斯……?”江眠小声开口,“你能不能……能不能就保持在原来的位置……”

  “你在远离我。”人鱼委屈地咕噜。

  江眠睁大眼睛:“那是因为你在靠近我!只要你停下,我就不动了。”

  “嗯嗯,好。”拉珀斯说,继续靠近,“你停下,我也不动。”

  “行,”江眠喘着气,使出在书上看过的,朋友交往时的杀手锏,“但如果我停了,你没停,我就……我就再也不会理你了,好吗?”

  哎呀,人鱼悄悄伸出去的爪子僵住了,好吧。

  江眠惊魂未定,狼狈地蹭着自己发烫的脸,试图降温,并且让话题回归正轨:“说真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人实在太奇怪了,简直诡异得要命。”

  他抽空往上视窗上瞄了一眼,拉珀斯趁机往前挤压了一截距离,又在江眠收回目光时立刻静止不动。

  雄性人鱼慢吞吞地回答:“我的血?我猜。”

  “你的血怎么了?”江眠问。

  【你不用知道,珍珠。】拉珀斯笑了一下,含糊地说:“可能是幻觉,我的血统,有很强的,致幻能力。”

  江眠张开嘴,他秀气的眉毛皱起,沉思了一会。

  “这有可能吗?我是说,单靠幻觉,就能让他们变得如此、如此……你没看到他们刚才在楼上的行为!真的快吓死我了。”

  “就像催眠,再加上一点引导,可以。只是他们的行为,会变得奇怪。”王嗣怜惜地笑了,大理石般坚硬的面孔为此显得柔软了些许,“我一成功,就让人类,马上放你出来,再打开了这个。”

  不要怕,珍珠,那只是他们应得的小惩罚。

  江眠惊讶地望着他,目光满溢喜悦,差点要为此跳起来:“所以你才甘心把血给他们,因为你知道它的副作用是致幻!太好了,现在你可以离开这里,你自由了!”

  拉珀斯满怀喜爱地看着江眠,心不在焉地附和:“是,致幻,当然。”

  作者有话要说:

  江眠:*被关押在高高的塔楼,感到十足的孤独、寂寞,透过囚窗看天上的明月* 你好,月亮!你能不能帮我逃出这个鬼地方呢?*低头叹气* 唉,我想,你应该做不到这一点……

  拉珀斯:*不知何故,突然出现在山一样高的塔楼上* 我在这!我来接你了!

  江眠:*太惊讶了,喜极而泣* 天啊,你怎么会在这里!*和人鱼拥抱,等到他们都回过神来,才发现彼此在拥吻* 嗯!*不管了,继续拥吻*

  其他人:*被拉珀斯抓住,用身体垫成高高的长梯子,辛苦得泪流满面,但是他们应得的*

第15章 果核之王(十五)

  嗯,不对,其实不是单纯的致幻,只是……

  江眠急促地询问,打断了人鱼的思绪:“那法比安呢,就是那天抓着我的人,其他人为什么说他生病了?”

  人鱼王嗣垂下眼睛,避重就轻地回答:“他是生病了,我让他,做噩梦。”

  只是,怎可将肮脏的事实复述给珍珠听?他一定会吓到的。

  江眠怀疑地瞅着他。

  不是他不相信拉珀斯,只是人鱼能够承受的伤痛和人类远非一个量级,拉珀斯可以轻描淡写的事物,落在某一个人身上,那就是毫无疑问的灭顶之灾。他不怀疑拉珀斯所说的“做噩梦”,但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噩梦呢?

  “我教训他一顿,再让他,梦到自己,被吃了。”顶着江眠困惑的眼神,拉珀斯继续避重就轻,含糊地道。

  反正人类有一套关于这个的理论,说梦是现实的投射,他讲的完全是实话,“总之,是很可怕的梦。”

  “你打他了?”江眠好笑又解气地问。

  拉珀斯点头,眼神纯良:“嗯。”

  如果用简单的“打”字,就能形容人鱼王嗣歹毒残忍的报复,那他就是打了那个陆民了。

  “他嫉妒你、伤害你,”拉珀斯说,“我无法容忍,不能允许。”

  江眠笑了一下,感慨道:“其实,他不是嫉妒我,他是嫉妒我的养父,所以才会在他去世后为难我……”

  说到一半,他自觉地截住话头,“……算了,我一点也不关心那个人的死活。最重要的是,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拉珀斯咧嘴一笑,伸出去的指尖轻悄悄地抚摸着江眠的裤腿——也许更像是划拉,“不,我不走,还不到,时候。”

  江眠愣住了:“为什么?这个机会千载难逢,你应该离开!”

  因为急欲说服拉珀斯,他迫切地坐近了一些,差点压在人鱼的手背上:“听我说,这里只是西格玛研究所,用不了几天,我不知道究竟是几天但很快,西格玛集团的执行官,真正有权势的人就要来了,假如你不能赶在他们到之前离开……”

  “还有六天。”拉珀斯嘀咕道。

  “嗯……嗯?”江眠顿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人鱼目光闪烁,小声说:“人告诉我。”

  “好吧?既然是西格玛的人告诉你,”江眠不在乎拉珀斯用了什么办法蛊惑了研究所高层的心智,套出了本该严防死守的绝密情报——归根结底,是法比安他们自讨苦吃,低估了人鱼王嗣的血液强度,这就是着急“享用”永生仙水的代价——可他在乎拉珀斯的安危,“那你就该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才对!到时候,我也会跟你一起走的。”

  一得知高层中招的消息,江眠的脑筋就飞速转动起来:这太好了,简直就是天赐良机,江平阳的笔记、个人终端、遗留的手写资料……他尽可以一波卷走,之前需要冒大风险的偷渡计划也能欣然作废,大把安全的路线等着他精心挑选。他完全能征用一艘闲置的科考船,把拉珀斯藏在上面,直接远走高飞……

  然而,自由近在咫尺,人鱼却不愿意离开了,这是江眠万万没有想到的。

  拉珀斯罕见地犯了难。

  我该怎么说,其实你是混血人鱼,迟来太久的发情热潮就要到了,身为你的雄性,必须首先选择一个安定的巢穴照顾你?

  不,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不同种的海兽受到基因中的本能驱使,去扶养异族失恃失怙的幼崽,但天性和智慧同时限制着它们的结局——认知失调造成的严重后果没有上限,人鱼不会忘记,江眠是被人类扶养长大的。

  深渊的王嗣伸出利爪,可以直截了当地造就一万场杀戮,可这是他的珍珠……难道他就不能当一个合格的雄性,万全妥当地对自己的伴侣好吗?

  “因为,”拉珀斯慢慢地说,“你需要放松一下,我也有,别的事要处理。”

  江眠被后面的理由吸引了,他沉吟道:“是了,你是风暴领的人鱼王族——无意冒犯,但人类学界把德雷克海峡附近的人鱼领土称为风暴领,而根据研究,你们这一族的人鱼鲜少出现在外界。所以,你是为了做某件事,才会离开德雷克海峡的吗?”

  这段话的生词有些多,江眠连说带比划,期望能够让拉珀斯理解透彻。

  我是为了你才离开的,拉珀斯点点头:“对,这么认为。”

  江眠环住膝盖,偏着头瞅他,将微红的脸颊藏住一半,腼腆地问:“那……我能知道是什么事吗?假如是关于研究所的内部事务,我也可以帮忙的……”

  即便在短时间内成为朋友,又一起经历了许多事,出言请求友人把小秘密告诉自己,仍然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情。因为当你做好准备,打算主动迈出一步之后,却得不到对方的回应,甚至得到的只是轻蔑的拒绝和羞辱……那真的会很疼。

  不过,人鱼不会这么做。

  江眠非常清楚,人鱼的语境里,同意就是同意,不同意就是不同意。没有迂回婉转的社交措辞,不用模棱两可,或者似笑非笑的回答,去模糊是与否的界限。他的真诚锋利坦荡,比刀还要干脆。

  一想到自己正依偎着这样的刀锋,江眠便不由地笑了起来。

  不好了,拉珀斯神情凝固,我的心脏,立即停止撞击胸膛!

  雄性人鱼惊慌失措,支支吾吾地“嗯”了几下,真的不知道要如何隐瞒真相。除了狩猎杀戮时使用的战术,他此生从未说过一句不实的话!这么可爱完全是违法的……快找个理由,不然我必定会将真相全盘托出,搜肠刮肚,直到一个气泡的空余都不留。

  “……同类。”拉珀斯勉强吐出一个词语,“有关,同类。”

  时间太紧迫,他只来得及消化几个人的记忆,而在那些陆民的脑子里,无一例外,全部深刻地记录了一件事,在他之前,还有一条雌性人鱼被捕获。

  也许这可以作为借口,拖延一段时间——

  江眠的微笑犹如暴露在烈阳下的薄雪,和面颊上的红晕一同彻底消退。他神情畏缩,蜷着身体,痛苦的气味从每一个毛孔里渗出来,像焦油一样覆盖了他的全身,几乎立刻就把雄性人鱼吓傻了。

  ——不对,说错话了。我不该提起雌性人鱼,深渊,我太蠢了!

  江眠难过地问:“你……你是来为她报仇的么?”

  拉珀斯的耳鳍炸开,他漆黑的尖甲缩了又长,虹膜亦闪烁不定。要知道,欺骗自己的伴侣就已经足够罪恶了,更罪恶的是,他居然还撒了一个会让伴侣痛苦的谎。

  赶快弥补点什么,立刻、马上!

  拉珀斯的鱼尾在水中焦急地缩紧了,他用力甩了两下,小心地靠上去,用舒缓的,温暖的气味抚摸江眠的肌肤,“她不是,我的子民,我只是好奇,想知道,更多。”

  江眠闭上眼睛,低声说:“对不起……我没能救下她。”

  拉珀斯很沮丧,倘若此时他们置身海底,他大可以找出一千零一种方法来逗伴侣开心,可是这时,他已经打破了那条古老的伴侣箴言——“唯有伤口愿意袒露的那一刻,才是愈合它的最好时机”。

  既然他提前揭开了这道伤口,那么,他就必须承担起当辅助愈合的职责。

  “我想知道,出了什么事?”模仿人类的姿势,拉珀斯双手交叠,将头枕在上面,同样偏过脸,温柔地注视江眠,“坐过来,你可以,把腿放在水里。”

  那样,你脚腕上的伤会好得更快些。

  “不了,”江眠遗憾地抱紧了膝盖,“这里的水用的消毒剂会让我过敏,稍微接触久一点,大概一分钟左右?我的皮肤就会红肿,所以不能靠近太长时间的。”

  拉珀斯的眼神有一瞬的狞戾,但他掩饰得很好,杀意不过一闪而逝,并未让江眠察觉。

  你是我的伴侣,深海人鱼的血统同样深埋在你的体内,天底下的水怎会不臣服于你,满足于环绕你、保护你?消毒剂……一定是有陆民动了手脚!

  一阵轻微的骚动,从上面的实验站里隐隐传出来,江眠心头一跳,急忙抬头望去,却没在视窗附近看到人影,他满腹狐疑,也只好当自己是听错了。

  趁此机会,人鱼轻轻地圈住江眠的脚踝,冰凉光滑的肌肤和肿痛的铐痕相触,顿时令江眠倒吸冷气,身体也一个哆嗦。

  拉珀斯劝哄道:“来吧,别怕,这里的水,是干净的。”

  人鱼收起锐利的指甲,用更柔和的指节挑起江眠的裤角,贴着小腿慢慢向上,替青年挽起衣料。他的动作明明已经小心到了极点,但被捋过的皮肤,还是渗出了灼热的红。

  火花顺着江眠的脊椎向下迸发,他的小腹紧张地抽搐着,距离缩得如此之短,他完全能感到人鱼温热湿润的呼吸,正流淌在自己身上。心跳如鼓,血液轰鸣……江眠试图抵抗这种发抖的冲动,然而无济于事,他的腿筋紧紧抻直了,脚腕也在燃烧。

  他分不清,那究竟是烫,还是单纯的痛意。

  【来吧……】人鱼长长地呼唤,嗓音中涌动着融化的蜂蜜,交织着丝柔的蛛网。在他狰狞的指掌中,青年的踝骨显得如此纤细,精巧如陶瓷的工艺品。他拉着江眠,一如古时先祖所做的那样,引诱过往的水手驶向一去不回的暗礁,【来吧……珍珠。】

  拉珀斯心中清楚,眼下不是沉溺于亲近的时刻。但他太亢奋了,连瞳孔都朦胧地涣散开来。在这世上没有哪一种烈酒,能让深海人鱼进入喝醉的状态,可到了这会儿,他唇焦口燥,皮肤在渴望中发疼,既想残暴地撕咬,也想怜惜地轻轻含住……

  他很想知道,这是否就是人类所说的“醉醺醺”。

  江眠再没有第二个选项了,他撑着发软的身体,一点一点挪向前方,直至脚尖碰到水面,再被银河般波荡的池水吞没。

  他的第一反应,是水确实非常干净。

  随即,这个念头也为这些清净、澄澈的液体所覆没了。江眠无法形容他此刻的感受,他从未有过如此宁静的体验,凉爽的水波轻推着他的小腿,让他在浮力的作用下飘飘然,仿佛荡漾在空无一物的摇篮里。

  他是一个紧张了太多年的人,研究所的大环境,注定要使他像只活在丛林里,处于食物链最底端的野兔,一刻不停地暗示自己警惕身边的危险,避开应有的陷难。现在,江眠忽然就得到了一个天赐般的时刻,他为此全然解放了身心,每一寸皮肉和骨头,都在惬意中散漫地松开。

  “总有一天,我们得谈谈关于触碰的问题……”江眠眉目舒展,模糊地呢喃,“不过,它不是接下来的话题……当下,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讲。”

  拉珀斯盘旋在青年的膝前,仍旧在水下若即若离地挨着对方,不愿撒手。他嗅着伴侣苦涩大减的气息,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小微笑。

  尽管在外表上有一定的相似之处,人鱼的体格仍然远超人类,尤其像拉珀斯这样大型的深海人鱼。哪怕是健壮的篮球明星,或者橄榄球运动员,和体长三米五的人鱼一对比,依旧像个发育不成熟的孩子,更不用说江眠了。

  不过,正如一些研究员私下调侃的那样,在江眠面前,人鱼王嗣只拥有顶级掠食者的表皮,芯里却是巨大的棉花糖,看起来残暴凶悍,实际上又黏又甜。

  避开社交中心,对一切都毫不知情的江眠叹了口气。

  既然他的心情稳定了许多,酝酿片刻,秘密也就低低地倾泄了出来。

  “她……研究所的项目,将她编为001号。但私底下,只有我和她在的时候,我一直称呼她为红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