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它 第168章

作者:莲鹤夫人 标签: 甜文 异世大陆 情有独钟 穿越重生

  “你的名字真好听。那么扶光哥哥,”孟小棠亲近地说,“你今年多大啦,为什么会睡在这个玉棺材里?我们还以为你死了呢。”

  她言语直白莽撞,语气中却透着一股天真之意,就像一个有什么就说什么的小孩子。刘扶光不以为忤,对孟小棠微微一笑,笑容温柔而包容,直看得两人怔怔发愣。

  我滴个乖乖,孟小棠红着脸想,见了这人,修真界的什么“紫霄府主”,什么“无涯问天”,什么“白雪剑仙”……甭管艳名远播多少万里,只怕连他一个笑都比不上吧!

  孙宜年却比她想的更长远,修真之人求仙问长生,本是违逆天意之举,但修道所需的吞吐灵力、运转周天、参悟规则……却又不得不在另一个层面顺应天意。只见了他一面,孙宜年便足以断言,刘扶光给人的亲和感,几乎达到了可怕的程度,从这个层面上说,他恰恰是那种“顺天承意,逆天而行”的最佳人选,倘若他丹田完好,进修大道,不知前途是何等光明。

  “我睡了这么久,实在忘记我是多少岁了,”刘扶光轻声说,他环顾一圈,看出这里是陵墓的装潢,又问,“你们从哪里来,怎么会到了我这儿?”

  孟小棠嘿嘿一笑,想起自己那块玉璧,赶紧手忙脚乱地掏出来,献宝般地放在刘扶光面前:“我们……我们打山上来!路过这里,见了几群强盗你争我夺,抢你这块宝贝,我看他们都凶恶的很,就杀了最后两个人,让你这宝贝引我们进来了。喏,现在还给你!”

  看她玉雪可爱,一派天真烂漫的情态,不想说起杀人来,竟比喝水还稀松平常。刘扶光暗暗吃惊,他看了看玉璧,拿在手里慢慢摩挲了几下。

  可惜,时移世易,就算留下旧物,能够思念的故人,又还剩了几个?

  “多谢你为我费心啦,小姑娘,”刘扶光温声说,“看你是修道之人,如今外面的世道可还好吗?你这么年轻,就有开光筑基的修为,真是了不得啊。”

  吃惊之余,孟小棠更多感到一股奇异的暖意,从心窝处妥帖地散开,不知怎的,得了刘扶光的一句关切地夸赞,真比吃了灵丹妙药还要舒坦!按理来说,修真界最忌擅自探听生人的修为级别,可刘扶光一语道破她当前的实力,孟小棠非但不觉冒犯,反而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因为她情不自禁地回忆起在山上的多少个酷暑寒冬,多少次受挫打击,在求道途上流过的一切血与汗,捱过的一切艰苦与磨难。

  这真奇啦!情急之下,孟小棠连忙攥住师兄的衣摆,害怕自己当面失态,莫非他是我死去的娘亲吗,为何他一问我,我就恨不得扎进他怀里痛哭诉苦呢?

  察觉到师妹的情绪波动,孙宜年也吃了一惊,但他毕竟不是孟小棠,不能切身体会她的感受,只道刘扶光有邪性,一从棺材里睡醒,就要用手段蛊惑小女孩儿。不管初见时有多少好感,此刻尽化作虚无,他上前一步,冷声道:“刘公子,请慎言,师妹年幼,不识人心,我作为她的师兄,却不能不看护她一二。”

  他说这话的本意,原是语含威胁,告诫刘扶光:你再手脚不干净,当心我翻脸不认人。

  然而,刘扶光在棺中躺了那么多年,神思昏沉,许多话一时间都转不过弯,因此只按照字面意思理解。他鼓励地笑道:“是啊,听你们刚才说的,我就知道外出行走有多大的风险。看小姑娘这样活泼的性子,你平日一定很爱护她吧?长兄如父,也是辛苦你啦。”

  登时,孙宜年心头发颤,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上吐不出,下咽不去,逼得他清了好几下嗓子,才别别扭扭地“啊、嗯”了几声。

  亲耳听到这样宽慰赞叹的话,真像三九寒天喝了一口暖烫烫的酥茶,一路滚下去,捂得心脉都松活地发痒、发热。他这样素来端庄持重的人,竟也被这股热意直冲上脸,冲出一个不由自主的小小微笑来。

  是我错怪他了!孙宜年心道,这样的奇人,本就有神异之处,他举止天然,我又怎么好污蔑他使用了鬼蜮伎俩?

  思及此处,不由庆幸刘扶光未能听出他话语里的不善之意,轻咳一声,孙宜年连忙补救道:“嗯,不知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

  他这时的语气,便和悦许多了,孟小棠也从师兄怀里探出一个头,怯怯地看向刘扶光。

  刘扶光一怔,摇摇头:“我不知道,我……”

  他按着腹部的伤,低声道:“你们看我这样,丹田尽失,早已是不折不扣的废人,去哪儿都是拖累,醒了又有什么用?”

  看他这样感怀伤己,孟小棠不由横生一股打抱不平的护短之情,她探出头,大声说:“扶光哥哥此言差矣!我和师兄的本领可能还不到家,但我们的老师可是金丹真人,半步元婴,他平日可宠我了,你说,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我去求师父,请他替你做主!”

  金丹真人,半步元婴?刘扶光在心中苦笑,这样的修为,怕是在害自己的那个人面前,连半口气都撑不下来……

  不过,感念孟小棠的好意,他并未多言,仅是笑道:“你真是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可这么多年过去,害我的人应该早就死了,谁想为我报仇都没用。”

  “啊,那……”孟小棠咬着嘴唇,苦苦思索了一阵,又高高兴兴地说,“那你就跟我们走好了,扶光哥哥!实不相瞒,我们是两仪洞天的练器门人,你瞧我的手!”

  说着,她露出自己本是先天残缺的右手,在刘扶光面前晃了晃,向他展示仿真手臂的灵活与材质。

  孙宜年暗暗称奇,自己的师妹向来在这事上心高气傲,不是亲近的师门中人,难以接触她后天安好的手臂,如今,与这孤墓中的落魄王孙见了一面,便掏心掏肺,什么秘密都往外说了。

  “我一生下来,就是没有右手的孩子,师父怜悯我,为我安了这只十年一长的灵臂,是不是跟真的没什么两样?”孟小棠兴致勃勃地展示,“你跟我们走,待我们完成了师门任务,就带你去找师父,请他也给你安一个支撑的器物,你肯定能恢复得跟常人一般!”

  刘扶光望着她的手臂,不由大为惊诧怜惜,问道:“一生下来就没有手,那该多么艰难啊?你一定吃了很多苦。”

  被他用那样的眼神望着一问,孟小棠再也忍不住了,她忍着不大哭一场,含泪哽咽道:“是呀,我是真的吃了很多很多苦头的,要不是师父把我捡回去,又让我有了家人,我此刻还不知道要怎么样了呢!”

  孙宜年又清了清嗓子,冲刘扶光眨眼道:“看来,公子所生的时代,还没有‘浊心天残’这一说。”

  刘扶光一看他,但见对方的双目亦闪着淡淡的银光,下意识“啊”了一声,惋惜道:“你的眼睛,是不是也……”

  孙宜年急忙低下头,修道修心,他本以为自己早已是同龄人中心志弥坚的一位,不料此刻眼眶还是一热。他平复心情,摇头道:“算了,过去的事,都不必再提。刘公子,你要不要与我们一起走?”

  刘扶光沉吟片刻,他乍然苏醒,本来也是没什么事可做,只不过,方才孙宜年的话,有一点吸引了他。

  “你之前说,‘浊心天残’,那是什么意思?”

  听到他好奇追问,孙宜年露出了颇为狡黠的神情。

  “我们已在陵墓中说了这许久的话,再说下去,未免太过失礼,不是结交朋友的方式。”他说,“不如公子随我们出了墓室,我和小棠可将这些年来的事迹一一说与公子听。”

  刘扶光一听,啼笑皆非,知道这是他们想方设法要带自己走,他望着身下的玉棺,刚开口道:“你们救了我,我很感激,可惜,我已经不是昔日的身份了,眼下身无长物,只有这玉……”

  “没什么名贵的,没什么名贵的!”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孟小棠急忙嚷起来,“两仪洞天的好宝贝多的是,你睡了这玉棺这么久,它就跟你的床一样,我们不会要啦!”

  刘扶光的本意,原是想请他们收下这口棺椁当做谢礼,虽然寓意不妙,但打造棺身的圆灵玉,确实是不折不扣的天地宝物,但孟小棠只想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在世上,要是连最后的念想也被他们拿走了,那该多可怜,因此急忙打断,直言不要。

  换作往日,孙宜年可能就要斥责她不懂事了,炼器门人的一大要务,便是收集天下稀有的材料,带回师门悉心钻研,看能否为己所用,不过,此刻情况特殊,他便默许了师妹的自作主张,假装自己不知道有这口巨大玉棺的存在。

  “失礼了,刘公子。”他露出抱歉之意,一手搀着刘扶光,扶他慢慢站起来。上手一扶,他只觉刘扶光轻如一片飞羽,简直比专门修研身法的女修还轻。

  三人慢慢走出地道,这座庇护了刘扶光数千年的陵墓,就此闭上大门,重回寂静。

  作者有话要说:

  外来人:*为了彰显硬汉风采,开始诉说自己的悲惨往事*

  刘扶光:*露出看到瘦弱小狗时的怜惜眼神*

  外来人:*哭了,为了得到更多这样的眼神,开始更加夸张地讲述自己悲惨的过往,悲惨的童年,悲惨的前世*

第175章 问此间(三)

  长空流光送风,载着一朵元宝形状的小云,晃晃悠悠地向前飞去。

  孟小棠身为师门最受宠的小弟子,手上不说宝贝众多,也很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刘扶光身体抱恙,肯定是撑不住御剑的罡气,她便想了个法子,从百宝囊里掏出这么个坐骑。此物唤作“聚财上清”,一面飞,一面能够聚拢天空的云气,飞得久了,元宝可以涨到房子那么大。

  她和刘扶光都坐在上面,孙宜年再怎么自持庄重,少不得要跟着一起凑个热闹,三人便一同坐上这朵颇具童趣的小云,往目的地去了。

  在两仪洞天,孙宜年已是青年一辈的佼佼者,走在哪儿,都免不了被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孙师兄”,现在却做着这么滑稽的事,不知熟人见了要怎么说……

  正嘀咕间,他看到刘扶光眉眼弯弯,学着孟小棠的姿势,坐得歪七扭八,一点不顾自己的形象。他知道,刘扶光既然能一眼看出师妹的修为,说明他在丹田尽毁之前,自身的境界必定高于孟小棠,假死沉睡多年,还能毫无隔阂地跟后辈融成一片,可见心性是真的温慈。

  “宜年,别那么拘束,”刘扶光一边把吸来的云气拢成一团,一边朝他笑道,“平日里得学会放松,不然,叩心那关可是不好过的。”

  孙宜年心下一凛。

  他所说的“叩心”,乃是开光筑基步入圆满之境,即将向融合金丹冲击的最要紧一关,此次下山,他除了看护师妹,就是寻找突破的契机,好让自己顺利结丹,正式步入长生大道。

  他的修为竟也高于我,孙宜年凝神细思,那他之前是什么境界,金丹,元婴?

  现在想来,他先前推拒师妹的理由,亦有了全新的解释:一个能毁掉金丹高手丹田的人,指不定有多可怕,那人未必死了,但一定是常人挨碰不起的庞大力量。如此一来,他回绝了师妹的援助,实在常理之中。

  “不知公子有何见教?”他恭肃起来,诚心地请教。

  “问心之道,向来是损有余而补不足,你别小瞧了放松的用处,一个人老这么绷着是不行的。”刘扶光笑道,“不过,道理全是嘴上说得好听,具体怎么样,还得靠身体力行。”

  顿了顿,他又问:“你们还没说,自己下山是来干什么呢?”

  孙宜年犹豫了半天,始终不能像孟小棠那么肆意,他掀开衣摆,小心翼翼地换了个姿势,略微歪坐在云上。

  “不知在公子生活的年岁,可有‘尸人’这一说?”

  “尸人,”刘扶光摇头,“我没听过。什么是尸人?”

  孙宜年轻叹一声:“六千年前鬼龙负日,自此之后,世事艰恶,一天更比一天险峻。那龙背负天光,将羲和大日,亦染成深不见底的浓黑色……苍穹唯见玄日,渐渐的,凡出生的婴孩,身上都带有天然的残缺。缺少耳鼻口目、四肢腿脚的,已算得上幸运,至于有缺失五脏肺腑、脾胃骨骼的,那就是不幸之至的惨剧了。”

  听到“鬼龙负日”时,刘扶光笑容尽失,眼睫亦仓皇地不住颤抖,原本不见血色的面庞,此刻更是白惨惨地发寒,看得叫人心惊。

  他坐在前方,背对孙宜年,此时转过脸去,旁人自然看不到他的反应,只当他在认真倾听,于是一口气说下去:“玄日带来的影响,远不止天残之身。那赤黑色的日光饱含苦毒,人若是长年累月地照着,必然心境畸变、暴虐难言,最后连肌肤都会慢慢染成发黑的紫红色,又岂是后天可以教化回来的?因此,这又被叫作‘浊心之毒’。”

  说到这,孙宜年忧虑地摇摇头:“诸世群魔乱舞,完全一派末法时代的乱象。修真者倒是有手段抵御玄日的光照,凡人就只能捱着。所幸大约三四千年前,上界真仙联起手来,放下漫天的浓云密雾,遮掩了一部分玄日之光,才叫我们得了喘息的时机。”

  “……鬼龙?”刘扶光喃喃地说,寒气仿佛是从骨头缝里渗透出去的,刺得他心脉剧痛,颤栗难耐,“你们……叫他鬼龙?”

  “是呀,就是那个半鬼半神,似死非生……”孟小棠说到一半,忽然发现他的异状,“唉呀,扶光哥哥,你莫不是冷得很么,怎么抖得这么厉害呀?”

  她赶忙从百宝囊里取出狸皮大氅,团团裹在刘扶光身上,火狸性炎,揣着一块火狸皮,哪怕只身上到雪山深处也不必怕。但刘扶光的冷意似乎是从心口发出,被外力一激,更是源源不绝,不用靠近,师兄妹两个也能听到他牙关碰撞的碎响。

  “不、不妨事……”刘扶光轻声说,“这是我的老毛病了,很难好得起来,拖累、拖累你们了……”

  “丹田有损之人,自是体虚心寒,”孙宜年急忙掏出温养的药丸,用水化开,喂他慢慢地喝下,“公子说的哪里话,难道我两仪洞天还招待不起一个病人么?”

  他们固然是初次见面,一个时辰前,还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可人与人的缘分就在这里。孟小棠是第一次下山,孙宜年则久经历练,但他们不谋而合,皆认为刘扶光是当世罕见、品貌双全的完人,因此愿意放下防备,全心全意地热忱待他。

  “多谢,多谢,”刘扶光的气色好了些,感慨地苦笑,“能遇到你们,确实是我的幸运。”

  “公子谬赞了,不过举手之劳。”孙宜年轻轻咳了一声,实际上,他的眉毛都差点为这句称赞飞扬起来,而定力更差的孟小棠,已经咬住嘴唇,像激动的小狗一样乱摇乱晃了。

  为了防止师妹因为过度兴奋,嚷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他连忙补充:“刚刚讲到浊心天残,公子应该就能想到尸人的来由了。所谓尸人,正是那些身体残缺过度,本应就此死去的人,却在玄日下暴晒过一场之后,心智尽失、肉身异变,变成了可怕的怪物。尸人大多没有腿脚,但它们行动起来极其迅速,更兼力大无穷,凡人往往难以对付这样的异类,只能请求修道之人插手,剿灭尸人。”

  “所以,我接的第一个师门任务,就是帮助小金川的百姓,消灭那里作乱的尸人!”孟小棠大声说,眼睛闪闪发亮,闪着神气的光,很明显,她在等待对方的夸奖,就差把“我是不是很棒”写在脸上了。

  果然,刘扶光目露赞许之色,他伸出一只骨骼秀致,苍白如雪的手,轻轻摸了摸孟小棠的头。

  瞬时间,孟小棠的脸蛋涨得通红,几乎要发出惊慌失措的吱吱声。看出刘扶光发作一场,此刻已是非常疲惫,孙宜年急忙将她提到自己身边,道:“师妹年幼,精力旺盛,公子不必理会她。”

  “没关系,”刘扶光笑道,声音还有些嘶哑,“小棠很可爱。”

  说话间,三人摇摇晃晃,已经到了小金川的边境,天空中的云雾尽数散开,煞白的月光死气沉沉地笼罩下来,仿佛某种实心的涂料,一下刷遍了大地山川。

  刘扶光本已不欲说话,见了高空孤悬的死寂月轮,怎么也忍不住,惊骇地低语:“月亮……”

  顺着他的目光,孙宜年跟着抬头,低声道:“太阳既死,太阴又如何能够幸免?好在月光无害,凡尘生灵还能在夜晚出来活动。”

  听了他的话,刘扶光只是胡乱点头,旋即沉默不语。

  原来日月已逝,人间亦不再是往昔的人间……我重伤假死、割肉喂鹰,终究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徒劳之举!

  说气,说恨,已经是太轻薄、太浅淡的情绪。火狸皮毛再暖热,仍然无法抵御一丝一毫从丹田处刮过的冷风,端坐高空,那风直吹得他脏腑冰结,如受寒针之刑。

  他攥着大氅的指节用力到发青,回忆起遥远到模糊的往事,想到自己几近身死道消,承受的一切苦痛,只觉肝肠欲裂,喉头猛地抽搐,竟反呕上一大股腥腻至极的烫血。

  刘扶光强忍着深深吸气,嘴角颤动,生生将其吞咽了回去。他知道,自己丹田尽毁,整个人早已是强弩之末,此时乍逢大悲大怒,倘若叫一口血骤喷出去,平衡一失,就跟点燃了连环火药的引线一般,吐起血来是没有尽头的。到了那一刻,大罗金仙也救他不得。

  他硬挺着咽了这口血,心境却始终激荡着不能平复。他的神情渐渐由悲愤转为怔忡,怔忡继而变化为无所适从的空茫。迎着垂死冷寂的月光,他同样心如死灰,一时将生之欢喜尽数抛到脑后。

  数千年的时光过去了,王朝覆没、故人消逝,我早该是个不合时宜的死人,为何还要在这时候醒来?刘扶光木然地想,要我复仇吗?我怎么对晏欢……

  不,不能叫晏欢了。现在他已成了鬼龙,负日鬼龙,一举一动,都影响着受阳光辐射的大千世界,这莫之能御的伟力,多么厉害,多么神气!我形单影只,如何向他报复?

  昔年我爱他至深,时常在心中想,哪怕就此放弃王位,与他过一生一世清贫漂泊的日子,我也甘之如饴。此时再回头看看,那又是多可笑的愿景!区区一对寻常相爱的情人,竟也能与这样庞然的权势相提并论么?

  他的心绪剧烈动荡,身以致边的流云也漾起痛苦的波浪。孙宜年一惊,试探道:“公子?”

  孟小棠也慌忙问:“扶光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刘扶光摇摇头,借着月光,孟小棠从侧边看见他下唇染着一层深色,立即失声道:“扶光哥哥,你、你怎么吐血了?”

  孙宜年本就悟性上佳,否则,也不能在两仪洞天这样的名门大派跃升为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当下一思索,便知刘扶光定是因为苏醒的时机不对,加上时异事殊、物是人非带来的错乱感,以致紫府混乱,出了心境上的岔子。

  “我们下去,”他当机立断,“高空罡气太重,不能在此久待,下去找家歇脚的地方,让公子过夜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