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它 第19章

作者:莲鹤夫人 标签: 甜文 异世大陆 情有独钟 穿越重生

  江眠仍然没有在意“我们”这个称呼,他兴致勃勃地举起纸笔:“请问,它们都有什么具体的情节?”

  哦哦,拉珀斯转动尾鳍,在水下扭出许多变幻莫测的花样,他是不会忘记的,珍珠从没听过这些耳熟能详的幼崽故事,他被人类偷走了,如果他现在要求迟来的小宝宝时光,那么,拉珀斯会把这个命令当成法则和至理一样执行。

  “好的,好的。”雄性人鱼发出欢喜的哼哼,波光哗啦摇曳,他就像一艘船舶,完全浮在水面,水流涌泻下去,很快就完全露出他的鳞片,以及干燥、闪光的肌肤。

  江眠目瞪口呆地看着,人鱼的控水能力无疑是匪夷所思的,他正要为此说些什么,拉珀斯就伸出强壮的臂膀,觊觎已久的大爪子从江眠的腋下轻轻穿过,就像抱起一只猫一样,急不可耐地把他抱到了自己胸前。

  “哎呀!”江眠叫道,他似乎变成了一把小勺子,如此密不可分,牢牢地贴着身后的大勺子。人鱼快乐地抱着他,江眠还是第一次直观地认识到双方的体型差距——他坐在拉珀斯的胸腹处,两条腿则搭在蜿蜒的鱼尾上,只有脚尖能勉强挨着水面。

  这像极了摇篮,只不过,这一定是天底下最热、最合身、最珍贵的摇篮。

  江眠坐卧难安,哪怕隔着衣料,他也快被相贴的热度蒸熟了。他面红耳赤,结结巴巴,舌头几乎在嘴唇里打了十八个结:“我、我、你,不……”

  拉珀斯的手臂紧紧地嵌着他,肩膀高兴地颤抖着,他小心地晃了晃江眠,嘀嘀咕咕地解释:“要听睡前故事,那我是床。”

  江眠咬住嘴唇,不知为何,他的心脏喧闹不停,胃里好像也充满了一群兴奋扑腾的蝴蝶。

  天啊,这话简直傻得又可笑、又可爱,有人能相信吗,其实拉珀斯就是这样一个大而甜的棉花糖人鱼?

  “躺下吧……”拉珀斯嗅着伴侣柔软的黑发,两颗心脏交替轰鸣,瞳孔也涨得大大的。他挪动鱼尾的角度,避免那些因为亢奋而竖起来的鳞片刮到江眠的小腿,继续用甜蜜的嗓音哄他,“躺下嘛。”

  江眠决定放弃挣扎。

  他就胸一躺,人鱼的气息包围了他,热量辐射着他,水下静谧清凉,水上则熊熊燃烧着一个海洋的国。

  “很久,很久以前,古老的冰海,居住着古老的神和人……”拉珀斯说,如果声音可以收集在瓶子里,那么人鱼的声音一定是最清澈醇厚的美酒,叫江眠喝一口,可以一直醉到来年的春天。

  肚子里的蝴蝶渐渐融化成了粘人的蜂蜜,他的手渐渐松开,纸和笔不自觉地滚落在雄性人鱼身上。

  江眠闭着眼睛,睡着了。

  ·

  不得不说,江眠这一觉睡得好极了,他从沉沉的梦中醒来,浑如一株吸饱了阳光的植物,全身都暖洋洋的。

  他惬意地抻了个懒腰,想知道现在是几点了,以及为什么身下的床铺如此合……

  江眠蓦地僵住了。

  拉珀斯抱着他,珍爱地摇晃了两下,低声说:“醒啦?”

  江眠愣愣地望着他,问:“我……我睡了多久?”

  拉珀斯咧嘴一笑,森森的利齿寒光一闪:“没有,多久,时间很短。”

  他说的是实话,就算江眠在他怀里睡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他也心甘情愿,何况几个小时怎么能算长久?他巴不得江眠再躺久一些。

  江眠的骨头酥软了,舌头也磕磕绊绊,说不出话。他就像一个在掌心捂了太长时间的巧克力人,每一丝坚硬的棱角都化得黏乎乎的,只想尽情地、尽情地淌在拉珀斯身上……不,禁止,禁止这种念头!

  他绝望地意识到,拉珀斯的手臂就环绕在他的身侧,大而有力的手掌正覆盖在他的尾椎处,几乎要一把捏住他的后腰。

  ——人鱼真的可以用一只手把你托起来,不是吗?

  这个想法让他哽咽了。拉珀斯用灼热的金眸紧盯着江眠,鼻翼抽动,尽可能多地吸入伴侣的气息。

  出了什么事?珍珠的味道更甜了。他能闻到,即将到来的热潮就在伴侣的皮肤下涌动,像是熟透的甜果,浸在人类香料里的蜜。它让拉珀斯的每一寸肌肉都感到紧绷的疼痛,獠牙也躁动不安地发痒。

  他情不自禁,抱得更紧,江眠被迫向前挨近,他们的呼吸交融,鼻尖也快要若即若离地蹭到对方的面颊……被狩猎的感觉是如此强烈,江眠急忙用手臂拦着拉珀斯的胸口,慌慌张张地大声说:“我饿了!我……我去吃饭!”

  饿了?

  雄性人鱼一愣,按理来说,江眠第一次进食,退化太久的器官需要花费更多时间去吸收生肉的营养,慢慢的,他吃得越多、越好,人鱼的器官就越强壮,直到他恢复正常的食量和进食频率。

  他现在就饿了,怎么会?是有什么我没注意到的迹象出现了,还是我失职了?

  拉珀斯吓得坐起来,心急如焚地松开手,想要捧着江眠的脸仔细视察。趁此机会,江眠从人鱼的臂弯下面探身拱过去,扒住露台,十分狼狈地滚走了。

  “我先去餐厅!”江眠落荒而逃,头不敢回,纸和笔也不敢拿。

  拉珀斯的反应速度快逾闪电,他能扯住一群冲刺的白鲨,却未必能抓住一个意图逃跑的江眠。他呆呆地望着伴侣的背影,耳鳍扑扇两下,喉咙里发出沮丧的咕噜声。

  狡猾的小毛毛,下次,下次我一定要……

  臆想的惩处想了十几遍,只是落不到实处。拉珀斯想追上去,但他也知晓不能操之过急,逼迫太紧的道理,只好不快乐地将下巴搁在露台上,闷闷地用大尾巴拍水。

  逃到餐厅的江眠还有点惊魂未定,不停拿袖子擦汗。其实他是说谎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一天水米未进,可他就是没有饥饿的感觉。江眠本想去医师那看一看,但按照研究所眼下的情况,只怕医师还没他自己来得靠谱……

  江眠穿过空无一人的宽阔餐厅,无一丝缝隙的云纹大理石地砖原本是光滑如镜的,此刻挂了雾气的水珠,也倒映不出人的身影了。

  哪怕不饿,他也得强迫自己吃点东西。

  他心不在焉地走到取餐处,还在用手背不住给脸颊降温。拿了餐盘,江眠走到点心区,正欲伸手,想起自己忘记戴手套,又转身去扯一次性手套——

  ——一转身,厨师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了他身后,半张脸都以口罩遮着,只露一双黑不见底的眼睛。

  江眠呼吸凝滞,手一抖,餐盘差点摔在地上。

  见江眠睁大眼睛,厨师低低地问:“您想吃什么?”

  江眠:“我、你、这……”

  他喘了一会,平稳心神,仔细观察这名诡异厨师的情况,见他只是盯着自己,眼珠黑得吓人,那目光竟有几分闷闷不乐似的。

  江眠迟疑地问:“我吃什么,你就做什么吗?”

  厨师毫不犹豫地回答:“您吃什么,我就做什么。”

  江眠:“……”

  永生仙水的传染情况究竟有多糟,怎么连后厨都中招了,难道药剂直接进入了研究所的水循环系统?

  江眠深深地皱起眉头,这一切简直像极了一张大网,以水红色的永生仙水为网绳,以最先被感染的研究所高层为结点,逐渐蔓延着包裹了整座研究所。

  浓雾不散,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水腥味,他浑身燥热,忍不住扯了扯领口,以此解放自己的脖子。

  按照拉珀斯的能力,他未必做不到这一点,可是人鱼天性酷烈,习惯直来直往的社交方式,又对人类的权势财富不屑一顾……他就算拿永生仙水淹没研究所,能有什么用?

  如果不是拉珀斯做的,那就是陷入幻觉的研究员的行为太不可控了,才导致了这种结果。

  江眠百思不得其解,无论如何,厨师和医师之类的职业人员,比高层要无辜多了,他得对拉珀斯说说这件事,看有没有什么解开血毒的办法。

  他们也在研究所工作,签订过条款严苛的保密协议,可这些人的手毕竟没有沾染过人鱼血。等到拉珀斯的复仇行动结束,他们离开研究所之后,江眠还是希望,无辜的人能够不受牵连。

  “不用了,”他轻声说,“我……我不饿,随便拿点吃的就好。”

  奇怪,对着厨师说“我不饿”的时候,江眠的眼神忍不住游离了,他居然生出了一点心虚之情。

  厨师盯着他,那眼神诡异极了,仿佛在说“我就知道”,江眠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更兼耐不住良心上的谴责,匆匆到中餐区舀了点热粥,抓了两个餐包,就一溜烟跑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行,明天的更新时间恢复晚上7点!】

  拉珀斯:*讲睡前故事,大声* 很久很久以前……*暗地里呢喃* 跟我走跟我走跟我走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江眠:*似有察觉,奇怪* 什么声音?

  拉珀斯:*咳嗽,清嗓子* ……有一个奇异的国度!奇异的国度。*遗憾,暗地里叹息*

第20章 果核之王(二十)

  一直到晚上,江眠的皮肤仍然在源源不断地发着热,他不停地冒汗,脚踝骨处的皮肤也痒的不得了,隔一会就要用力抓两下,哪怕涂了药膏也无济于事,更兼白天睡得太多,此刻,他夜不能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摊煎饼。

  放凉的粥喝了两口,就再也喝不下了,餐包连芯都没咬到,也放到了一边。江眠硬塞不动,只觉得浪费可惜,又收到保鲜室存着。

  不正常……这太反常了。

  其他人可以说江眠是被和人鱼建立的情谊冲昏了头脑,但不能说他是傻瓜。江眠完全可以察觉到,他正在发生某种转变,自从前天起,或者更早的时候——从他和人鱼相触的那一刻起,这种变化就已经发生了,不可逆转,无可挽回。

  他和拉珀斯之间迸发的热烈火花;他时冷时热,热时烈火烧身,冷时如坠冰窖的病症;他对人鱼无可比拟的亲和力;常人觉得浓雾湿稠难行,他却能在其中感到如鱼得水的轻快;包括现在,他已经多久没吃东西了,仍然不觉得渴,亦不觉得饿。

  以及,他和拉珀斯时常有着心有灵犀的言行举止;拉珀斯给他的那些小心翼翼的提示;他学人鱼语特别快,能在人鱼身上闻到别人都闻不到的气息;而且,从某个时段开始,拉珀斯就再也没有在他面前说过“人类”如何如何,全是“我们”如何如何。

  江眠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份,他是江平阳的儿子,以江平阳的情况和出身,怎么可能收养一个有问题的婴儿,还将对方抚养成人?

  ——可是,生活中的这些蛛丝马迹,又极具存在感地突显在他身旁,不停对他敏感的直觉发射警报:你不是普通人,你身上一定有一些难以发现的特殊之处。

  如果我的身份不一般,研究所一年两次的体检,怎么没查出我……

  江眠忽然怔住了。

  仔细想想,体检的时候,有江平阳的特许,他基本不用亲自到场,用来查验的血样,也是养父亲自过手,从未交予他人。

  越想越不对劲,江眠翻身下床,就要伸手去抓衣服,他得去一趟——

  幽幽的歌声,自门缝下轻飘飘地挤进来,如烟如雾,翩然笼罩在江眠的耳畔。

  谁在唱歌,是拉珀斯吗?可他的声音怎么会传到我的房间里来,我……

  江眠神思逸散,眼皮已然开始沉重,一坠一坠地吊在眼睛上方。

  不,我昨晚睡了很久,下午又在拉珀斯怀里睡了好长时间,刚才还精神百倍,现在不该这么快就困的,我还想去……看我的……体检档案……

  伸出去的手酣然垂下,江眠侧身倒在床上,渐渐打起了轻缓的小呼噜。

  门慢慢开了,大量水雾随着雄性人鱼的到来一同涌入,将室内喷涌淹没在云海般的浓醴中。

  拉珀斯的鱼尾拍打浪花,他小心地挤进房门,同时俯低身体,避免擦碰到室内这些对他来说过于小巧玲珑的摆设。

  湿透的印痕在地毯上大片洇开,待到人鱼的尾鳍逶迤掠过,淋漓的水渍也随之快速蒸发,不留一点痕迹。

  他盘绕在江眠床边,温柔地摸了摸江眠的肚子,又吐出低沉和缓的音波,以其拂过江眠的身体。

  【小骗子,】雄性人鱼目光幽怨,【你根本就不饿,只是为了躲我,才骗我说你饿了。】

  说完这一遍,犹觉得不甘心,正打算低下头,拿人类的话在江眠耳朵边也悄悄重复一遍,不防江眠被他呼出来的气息所扰,稍稍一侧头,又软又热的耳朵就擦过了拉珀斯的嘴唇。

  拉珀斯:“……”

  人鱼从头发丝僵到了尾巴尖儿,鳍翼呆呆地支楞在空中,他睁着眼睛,茫然的瞳孔凝视着虚空。

  心脏似乎也有一瞬间停滞了,然后才剧烈地弹跳起来,“砰砰砰”地猛撞胸腔。拉珀斯依稀记得,那些与伴侣紧密联结的人鱼曾经告诉他,第一次与爱人双唇相接的滋味,就像被电流致死而不疼痛,像被岩浆濯身而不炙烧。

  在这之前,他总是对这种不切实际的形容嗤之以鼻,并且怀疑对方是在冲自己不知死活地炫耀,而此时此刻,他的嘴唇只是轻擦过江眠的耳朵,一种强烈的喜爱和渴望,已经让拉珀斯的神魂扭曲着颤抖,令他在匍匐委地,亦或者将伴侣死死钉在身上的选择之间艰难挣扎。

  “小骗子,”他喃喃地说,胸膛隆隆作响,语气中有种食不果腹的饥饿,每吐露一个字,嘴唇便如振翅,绵绵地摩挲过江眠的耳坠,“骗我。”

  人鱼苍白的面孔涌动红潮,美丽的眼睛闪闪发光,黑夜里,仿佛点燃了两盏永不熄灭的金灯。他仔细观察着江眠的症状,发现珍珠的情况并不乐观,这种温度完全是不正常的,除非他的热潮期提前到来了……

  拉珀斯一下焦急起来,他试探性地拿起一块鱼肉,放在江眠的鼻尖晃了晃。

  睡梦中,江眠徜徉在海浪包围的怀里,再度闻到了那股甜蜜诱人的香气。这使他不自觉地大量分泌唾液,喉咙连连滚动,做出吞咽的动作。

  好香,真的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