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它 第49章

作者:莲鹤夫人 标签: 甜文 异世大陆 情有独钟 穿越重生

  云池思考片刻,摇了摇头:“还是不了,这地方给我的感觉怪怪的,总觉得要出什么事……我们买完东西,换个地方休息一晚,明早就回去吧。”

  岩延低头:“一切参照您的意愿。”

  他们重新回到铁匠铺子,商铺的主心骨都跑出去等候公主的象车了,里面只有一个无精打采的小学徒留守。云池挑了又挑,最后决定,两种壁炉的现货都买下来,先回怪屋试着捣鼓一下,实在安不上了,再征求萨迦的意见,看能不能带人去岛上现装。

  买完壁炉,小学徒因为云池丰厚的小费,一时感激,又告诉他,离这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家木匠的铺子,做的家具又好看又结实,是远近闻名的口碑商家。

  怪屋里什么都不缺,就是缺点好看的家具点缀。云池被他说得心动了,拉着岩延就往木匠的地方跑。

  一个线条优雅的杂物架,可以用来摆放厨房常用的调料罐;半人高的小木柜,去掉挡板,就可以当成一个造型简约的鞋柜;矮桌铺上厚厚的毛皮,就能倚着看书了;说到矮桌,又不能不买弯曲的长榻……

  云池高兴地说:“原来还有那么多好东西可以采购啊!”

  最后,云池留下三枚金粒的定金,和木匠敲定了一个月的工期。他要一套特制的桌椅,给人形的萨迦使用,还要一面和墙齐平的方角柜,用来安置他们日常换用的衣物。

  办完这些,云池没有忘记最重要的家事,接着跑去农贸市场,用香料、谷物和特产的腌肉干,把口袋塞得满满的。

  “好!”云池擦了擦额上的汗,掀开商铺的门帘,“接下来……”

  他的声音一顿。

  城邦万人空巷,每个人都期待着公主献给神祇的轿辇可以经过自家门前。这是十年也难得一见的盛况,撒玛尔人声鼎沸,家家户户已在准备整夜狂欢的宴席,倘若这里不是风暴之神的领地,云池真想留下来见识见识。

  可它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如此安静。

  那些欢笑和高歌远去了,喧闹与叫嚷亦停歇了,云池看见撒玛尔的居民张着嘴,却无法听到他们发出的声音。

  “果然是你,翁德摩家族的祭品。”云池身后,响起一把无法分辨年龄的冷漠声音,“要找到你,还真困难啊。”

  云池猛地回头,霎时间,商铺、市场、黏着果皮和踩碎糕点的地砖、大人身下钻来钻去的小孩子、他身旁挨挨挤挤的市民……俗世全部光景,皆如万花筒里的浮华背板,被转着切换到了他看不见的地方。云池一个踉跄,再抬头时,四周已经是金碧辉煌的宫廷大殿,红玉的地板贴着金色的繁花,香料燃烧的青烟,于垂纱后袅袅上升。

  云池之前从未见识过这种力量,只因萨迦光凭手掌,就能把海底的海怪们揍到鬼哭狼嚎,没有谁会在他面前,使用这种以威慑为主要目的的巧妙法术。

  “不管你是谁,我劝你把我赶紧放回原地。”云池冷下脸,“我来给你们撒钱,拉动你们这儿的经济贸易发展,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

  那个声音并不理会云池的话,只是自顾自地阴沉道:“你这忤逆的叛徒,背叛了自己的家族,背叛了自己的城邦,也背叛了自己的神!那大地上生出的魔怪,就是你的仆从吗?看不出来,你现在侍奉的神主还真是大手笔啊……”

  云池“啧”了一声,知道这是以前认识这具身体的人来找麻烦了:“你哪位?有事说事,没事我就走了,少给我阴阳怪气的,没空听你在这扯。”

  “身为神主的祭司,我现在就要判处你关押牢狱的罪责,直至神主来决断你最后的命运!”云池漫不经心的态度激怒了祭司,他高坐于重重纱帐后的宝座,对云池伸手一指,“你为何还不跪下?!”

  萨迦自己都不清楚,自然没有跟云池说过多少关于新神的事。像罗希这样风头正盛的强大新神,担任祂的祭司,实权更在神眷者之上——大祭司完全可以获得一部分神力的使用权,以此更好地帮助神明,来掌管祂的领地。

  好比祭司伸手一指,换作平日,为他指中的人,早就被浩瀚的威严压得瘫倒在地,浑身骨骼粉碎,变成一摊只能喘气的肉饼。可云池却仍然抱着手臂,完好无损,且十分不耐烦地站在原地,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滚你的蛋。”就是再好的性子,都要被这种强横的语气激怒了,更何况来这之后就没受过半分委屈的云池?他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说,“再耽误我买菜的时间,小心我捶你啊。”

第56章 神婚(二十七)

  虽然每次出门前都答应得好好的,可是打心眼里,不到了十万火急的时刻,云池其实是不愿意呼唤萨迦的名字的。

  若不是伤心失望到了极点,一个人是不会选择躲进渺无人烟的荒岛,长久如一日地孤单生活,神也是一样。云池看得分明,萨迦对外面的世界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那座漂浮无根的岛屿,就是他为自己选择的墓地。

  正因为自己的到来,已经将墓地变成了独属于他们的避风港,云池才不愿意让萨迦轻易出来。想要伤口愈合,还是先从不接触、少接触应激源开始吧。

  祭司勃然大怒,他狠狠以权杖顿地,发出的沉重闷响,在红玉的地面溅起了涟漪般的激越回声,男人厉喝道:“把这叛徒给我押下!”

  重叠朦胧的浅金色纱帐之后,忽然就闪出了十几个身穿青铜腔甲的佩剑武卫,羽冠昂然,尽管身高体格比不上萨迦,相较云池,那是高大健壮太多了。武卫的左手装备雕刻着风灵的立盾,右手持着精工的长矛,不仅有宽阔的枪头,尾部亦有锋利的钢刺。

  云池在地球上认识一个爱好是专门收集古代武器的富二代,他的藏品不拘东方西方,其中就有一柄长约三米的铜矛,马其顿王朝时期的完好遗留,是那个人的心头肉。富二代曾经指着那根长矛,对云池骄傲地炫耀说,这种长矛专门配给重装步兵,只在战事最激烈的时候上场,因为武器的设计使它们既能在枪头摧折后继续使用,也可以在击倒敌人的瞬间,调转方向给敌人致命一击,索敌的速度真是无物能及。

  因此眼下云池看见这个场面,立刻就觉得要糟。

  有没有这个必要啊!我只是个赤手空拳的人类,身体的年纪放在地球上都不算成人,用得着这么如临大敌,用打仗的配备来搞我吗?我是骂了你们的祭司,但人生在世哪有不挨骂的,大不了我跟他道歉行了吧!

  他给自己的定位是人类,那些武卫则真的不是很像人。青铜的腔甲、立盾和长矛,再加上他们自身的体重,这一套的份量恐怕四百斤不止,然而他们移动起来,却连一丝声响都听不到,飘忽迅猛之处,便如一群闪烁的鬼魅,霎时离云池不足一米的距离。

  他的瞳孔缩紧了,矛尖划破空气,冲着他腹部突刺,这一击激起的风声,居然有如暴戾的尖啸。云池盯着武卫,脑海里只来得及掠过一个念头。

  完蛋,可见人还是不要逞口舌之快,即使有神衣保护,我看我还是……!

  形势已不容他细想,长矛挨近了,锋利的尖端抵着他的小腹了,武卫的手臂肌肉开始发力了,走马灯也正在循环播放了,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云池低下头,又抬起头,和掩藏在头盔下面的武卫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谁更尴尬一些。

  “你倒是戳啊,摆什么好看姿势呢,又没人在你后面拍照。”他下意识说,“早上没吃饭是吧?”

  如果能说话,武卫也很想叫苦。

  戳,我倒是想戳!

  守护祭司的武卫,全都是从幼时就精挑细选的好苗子,他们跟随祭司在风塔修行多年,血肉骨骼里都浸透了神明的风息,说他们是人类,也早已脱离了人类的范畴。云池之前估算得没错,单算他们如臂使指的长矛,就有将近八十斤的重量。

  倘若在战场上,这八十斤足可以把一头狂奔的战马抡成两半,可是在这里,武卫只觉得枪尖是顶在了神殿里那尊坚不可摧的神像上,别说前进,就是想后退都难。

  厅堂悄无声息,云池反应过来了,哈哈,原来萨迦的神衣这么厉害!

  他轻轻抓住了长矛,往前一推,本意是想让武卫别搁这傻站着,躬身的动作怪蠢的,没想到这一下推过去,武卫像是迎面被攻城锤打中的保龄球,居然直接飞出去,猛地砸翻了三个同伴,伴随一阵叮铃咣啷巨响,撞到了后面的高台下面。

  云池傻眼了,他瞠目结舌地视察着自己的手,再抬头看看那堆叠在一起的人体。

  这怎么回事,我的力气有那么大吗?

  他又转头看了一圈,凡他目光所到之处,武卫纷纷退避,仿佛害怕被他的眼神刺伤。

  “哼哼……”云池这下笑开了,他捋起袖子,便开始往阶梯上爬,“想抓我是吧,对我下杀手是吧?”

  祭司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不对……不对!你是谁,你不是翁德摩,你不是神眷者,神眷者不可能做到这一点,你到底是谁?!”

  “我有说过我是神眷者吗?”云池一边逼近祭司的宝座,一边扯开垂落的金纱,“都是你自己脑补的!现在知道怕了?”

  “拦住他、拦住他!”祭司惊慌地大喊,“别让他靠近,拦住他!”

  站在远处的武卫开始向云池投掷佩剑和长矛,统统被神衣的光辉弹开了;挨得近的武卫试图去拽云池的脚腕,也被云池回身一手一个,结结实实地按在了地上。

  他本来是学过小擒拿的,但现在这个情况,云池还不太敢对武卫们使用关节技,生怕把人的胳膊扯下来了,唯有抛弃技巧,只管把他们打在地上。

  一路切瓜砍菜般地揍过去,等到云池一巴掌打翻祭司,用力揪住他的衣领时,对方早就吓得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完全了。

  罗希的祭司,瞧着就像个养尊处优的中年人。他穿着奢华的长袍,面白无须,脸上用发光的金粉描画轮廓——这样,当他在阴影中若隐若现时,露出来的模样,看上去就完全是另一个人的容貌了。

  “你把我抓来,到底想干什么?”云池逼问道,“老实交待,不然就把你从这上面扔下去!”

  祭司被云池卡着脖子,纵使吓得够呛,还是梗着脖子强撑:“你是……献给神主的祭品,如若不能侍奉神主,那就该以死明志!而不是转身投奔别的神……”

  云池提着拳头,作势要捶他,祭司浑身发抖,说话语速都快了几倍:“……你不能打我!我是神主的大祭司,攻击我就等于向一个神明宣战,你不敢掀起战争、你不敢!”

  云池只觉得好笑,敢情你抓我,不算向一个神开战,我反击,就叫点燃战争的导火索了?

  “做人不能这么双标吧老大爷,”云池稀奇地端详他,“合着你把我抓过来喊打喊杀的,就不叫掀起战争啦?”

  祭司冷笑道:“因为这就是规则所在……你是献给神主的人祭,神主还没有亲口判决将你放弃,因此你的命运,还掌握在神主手里,由不得你自己……”

  “你放屁!”云池这下动真火了,“我的命不由我自己,还由得着罗希替我做主?你当狗当惯了我不管,可你少把狗链子给我到处乱丢,指望拽别人来和你一块当狗,你听明白没有!”

  祭司涂着金色阴影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趁云池发怒分神的刹那间,他伸长的指尖够到了权杖的杖身,深吸一口气,攥得指节咯吱作响,咆哮道:“风暴之神,借予我能够带去毁灭的右手,借予我能够粉碎船舶与希望的神圣喜悦,让我得以击退这胆大包天的来犯者,他竟敢以傲慢玷污您的领土!”

  杖头的水晶爆发出无以伦比的光芒,声势浩大地击打在云池身上,迫使他松开了祭司的衣领,向后退开了好几步。祭司用手遮掩着过盛的神光,仍然想方设法,急于在第一时间观看到敌人蒸发身亡的惨状。

  片刻之后,光芒逐渐消退,云池完好无损地站在光芒里,唯有萨迦替他布下的伪装,被风暴之神的神力所抵消,短暂地消失了一瞬。

  “啥玩意儿,闪光弹?”

  祭司完全失语了,他瘫倒在宝座上,大口喘着粗气,即使云池很快就恢复了朴素无华的装扮,但他还是看见了!

  ——神衣。那是神衣,纺织女神的造物,取自清晨与黄昏的四股蛛丝,象征一日的起始与终结,掺杂日月的光辉,糅合星海的泪水,只为职责高贵的神明所做。不要说穿,他身为撒玛尔的大祭司,在侍奉神明的漫长生涯中,能多看一眼,就已算是无上的荣耀。

  他震撼的目光转到云池脸上,刚想说些什么,却蓦然凝固了。

  他望见了云池的耳朵,遮掩的头发被狂风吹乱,露出了那一圈金色的印痕。

  “圣痕……圣痕!”祭司颤抖地低语,“原来你就是神的新娘,你就是……”

  云池吃了一惊,急忙遮住耳朵,稳准狠的一拳,冲上去就把祭司揍得满脸是血,当即昏死过去。

  他说什么,圣痕?可这不就是萨迦咬出来的牙印吗,圣什么痕,想要的话你也让罗希往你脸上啃一口啊!

  不,现在不管这些了,刚才那一下的动静太大,说不定全城都注意到……说不定罗希都注意到了!我得赶快跑。

  云池跳下去,踢开瘫倒满地的武卫,跑到窗前往下一看,霎时呆住。

  先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王庭宫苑里,虽然离城门隔得远,好歹还在平地上。可此刻再往下鸟瞰,但见房屋如花生,人群如芝麻,道路仿佛分叉的水流。站在这个高度,他甚至能一眼看到地平线上的冰海。

  怪不得岩延过了这么半天都没找到他,什么平地,这狗屁祭司居然把他传送到风塔上来了!

  “岩延——!”云池管不了那么多了,放声大喊,“我在这儿,你听见没有,我在这儿!”

  “是的,我等听见了。”旁边响起一个沉厚的声音,“很抱歉,让您被带走,是我等的严重失职,我等这就带您下来。”

  云池转头一看,只见一条泥浆的小蛇就绕在窗边,对自己口吐人言。

  “哇,这么快,”云池惊了一下,“但你要怎么带我下去?”

  小蛇猛地膨胀、盘旋,化作一条环绕着高塔的光滑扶梯,“这样可以吗?”

  云池笑了一下,他兴奋地说:“可以!只要别让我摔下去!”

  “我等用性命担保,不会。”岩延沉声说。

  身后传来人声喧哗的骚乱,想必是看守风塔的其他护卫上来了,云池管不了那么多,跳上去就开始往下疾速狂飙,权当自己玩了个惊险的冲浪游戏。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云池在风中大声说。

  “我等发现了塔顶的光。”岩延回答,“这座神庙的设计隔绝了泥土,因此没能及时找到您的踪迹,请您宽恕。”

  云池快活地喊话:“这没什么——!我在上面,还把那个祭司揍了一顿呢,哈哈!”

  “您打了他?”岩延紧张地说,“是不是他对您做了什么,需要我等善后吗?”

  “呃,这个等下去了和你说!”

  滑到塔底,云池被沼泽柔软的大泥泡轻轻弹起,安然无恙地降落在地上。

  岩延慌忙跑过来查看他的情况,焦急地问:“大人,您没事吧?”

  “我没事儿,”云池拍了拍屁股和裤腿,“就是上面那个祭司,他一开始说什么……我背叛了家族和神,所以他要把我关押到大牢里?然后喊了一群士兵来抓我,嚯,那阵仗,简直了。”

  岩延的脸色本来就像土一样蜡黄,听了这话,简直在隐隐地发黑。

  “我本来还觉得,我是不是要吃点苦头,没想到!”云池兴致勃勃地比划,“我上去就把他们全打趴下了,连学的小擒拿都没用上。”

  岩延登时松了口气。

  “后来,那个祭司就用权杖对我发了个闪光弹,本来也没事,只是他好像看到了我耳朵上这个印子。”云池烦恼地摸了摸自己耳朵上的金印,“还说什么,这是圣痕,我是神的新娘……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