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它 第54章

作者:莲鹤夫人 标签: 甜文 异世大陆 情有独钟 穿越重生

  他只是表现的很自信,很高傲,对一切都胜券在握,但实际上,他这种自信仅仅是差点骗过了云池这个人类,细想一下,便知道破绽百出。

  云池松开了紧握的双手,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神明这种蛊惑人心的能力还真够可怕的。他刚才差点就在冲动下抄起桌上的水果刀,朝着罗希的后背招呼过去了,要是真这么做,那岂不是又送了一次?

  他随便找了个软凳坐下了,只想知道萨迦什么时候才能从时神那里回来。

  岛上的家、森林,还有小海獭,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样了,想起那个小海獭从他怀里甩出去的时刻,云池就揪心不已。

  反正来都来了,总不能引颈就戮吧?他下定决心,还是站了起来。

  得在这里打探一下,收集点有用的情报,试试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

  云池推开门,尝试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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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穹暗沉,阴云惊惶地遮蔽了阳光,四下不安地翻涌。茫无际涯的冰海上,没有一艘渔船还敢驶出码头,没有一只会游水的生灵还敢浮出海面,只因向来幽邃湛蓝的冰海,此刻可怖如煮开的浓墨,其上遍布的冰层雪川,就像葬礼祭奠的素衣,死透尸首的容颜,惨白到无一丝生机。

  天地一片死寂,唯有一个男人行走在海面上。他直视着前方,每走一步,凝聚着血洼的冰层复又开裂,尽皆淹没到深不见底的暗海中去了。

  再也没有万千盘旋的璀璨星尘,萨迦的双目全然漆黑,犹如长夜,仿佛永不消散的阴影。他轻柔地撕开了一只风鹰的羽翅,让它落在尖似小山的尸堆上。

  岛屿的树木摧折,森林倾颓无章,居住的精灵们相互搀扶着,从废墟中爬出来。周围到处弥漫着海怪的血,一截蜿蜒的巨大残肢,正于浓黑的海水中沉浮不定,唯独剩下一只小海獭,正孤零零地趴在海滩上啜泣。

  他看到的所有事物,一切景象,都在向他一遍遍地重复回放当时的场景:噩梦的侵扰,被逼无奈,只得逃出家门,向海水寻求庇护的云池,他躲避风鹰与风灵的搜寻,终于跳进大海,却还是被强行掳走的情状……

  萨迦走过去,把小海獭托在手心上。

  “罗希。”神明说,声线恢宏如万万人的嘶吼,又尖锐如快要崩断的琴弦,“罗希带走了他。”

  小海獭变成一堆湿漉漉的绒毛,迅速飘进了萨迦的浓密的长发。

  “罗希!”萨迦厉声咆哮,獠牙呲出,犹如响彻世界的雷霆,轰鸣着震彻了冰海,也震彻了陆地与天空的死角,“把他还给我!”

  这一刻他完全不像是高洁伟岸的神明了,他简直就像一个鬼,一个择人欲噬的恶鬼!

  罗希自然听到了这个暴怒的宏大声音,他皱了皱眉,又嗤笑了起来。

  还以为自己是昔年那个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主神么?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旧日的神明在角落里苟延残喘就好,何必来插手朝气蓬勃的新生世界呢?

  “我在这里,主神。”他懒洋洋地现了形,心中并不十分畏惧,“哦,我忘了!现在已经不是第二神代,您也不是第二位卡勒瓦的主神了,那么,您有何贵干?”

  萨迦抬头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正视眼前的新神,他心中充斥着足以毁灭世界的愤怒与懊悔。因为正是他的轻视与不在乎,才导致云池暴露在罗希眼中,导致他和自己分离的后果。

  “把他还给我。”萨迦向前一步,白发犹如阴燃的火焰,“我只警告你这一次,新神,他不是你的所有物,把他还给我!”

  “哈!”罗希大笑出声,“他是我从未放弃的人祭,是从我庇护的城邦中诞生的子民,现在,他也是我的新娘。你怎么说,旧神?他当然是我的所有物,而且只是我的所有物!”

  萨迦一动不动地盯着风暴的神明,罗希嗤之以鼻:“阵仗还挺大……所以呢,我不放人,你又能怎么办,试着抓捕世间的任何一缕风,再从上面找到我的神宫,还是要毁灭撒玛尔,毁灭我庇护的所有城邦呢?”

  他压低了声音:“认命吧,旧神。就像神代交迭的时候你保不住你的族人,现在你也保不住我的人祭。这就是万物发展的规律:旧的,总要被新的取代。”

  萨迦的眼皮轻轻一颤,他抬眼,看着高踞于天穹的罗希。

  “我不会毁灭撒玛尔。”他说,“因为我要毁灭卡勒瓦的陆地,我要将世上的每一道风都焚烧干净,直至诸世也回归混沌的常态,剩下全然的真空——除非云池再度回到我的身边。”

  风暴之神那洋洋自得的神情蓦然僵住了。

  “誓言已经成立,如果这是你要的,”萨迦露出一个扭曲如魔神般的笑容,“那我就实现你的愿望,新神!”

第62章 神婚(三十三)

  罗希还想说些什么,他的身影就被空气中的神力涟漪打散。萨迦沉入海面,顷刻间回到了白海獭的形态,并且在呼吸之间迅猛飞涨,一瞬的功夫,他已经变得和岛屿差不多大小了!

  但是萨迦还没有停下,他沉得越来越深,体积也越来越大,深渊中的海怪纷纷仓皇逃窜,发出惊恐的悲鸣。

  地貌开始发生改变,首先上涨的,是陆地边缘的海平面,高达十几米的海潮愤涌而出,呼啸着淹没陆地,冲垮山林;继而是内环的陆地,每过一秒,都有山呼海啸般的巨响,从大地下崩断。

  众生惶惶,魔怪倾巢逃命,盘旋在黑云密布的苍穹,人们也向天空、大地和海洋的众神急切地祷告。然而一切都无济于事,卡勒瓦的陆地就像一块脆弱的蛋壳,现在,这块蛋壳就要在外力的作用下,被缓缓地推压成粉屑了。

  “这是怎么了?”年轻的新神同样被惊动了,他们奔走相告,彼此聚集在一起,试图寻找一个答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地女神呢,山川河流的神呢,城邦的神呢,不管是谁,有没有能出来解释一下的?!”

  “这不是上面的问题,在下面,在海下!”

  世界末日也未必有这样壮烈的景象,冬日沉寂了数千年的火山群接连爆发,浓烟和火山灰将天空糊成了喘不上气的暗红色,高旷的海啸近乎能与苍穹低垂的云山相互碰撞,激发出连绵的,冰雹般的暴雪豪雨。天地间唯有狂风肆虐呼号,但那些风灵不是为了欢庆,它们是为了逃命。

  太阳畏惧地望着下方,月亮也被迫从愈发高涨的海水中挤上天空,然而,两轮天体的光辉都未必能穿透浓云的遮蔽。就在这全部的混乱中,祂们俯瞰到一个巨物,无与伦比的巨物,祂将大陆也安置在自己的肚皮上,轰然高举出了海面!

  天空之神乌戈悲声长叹:“母神,这又是为了什么啊!”

  ——那是萨迦,甚至无法用“巨大”这个浅薄词汇来形容的萨迦。他的每一个部位,每一个动作,都是凡人所无法理解的磅礴浩瀚,除了他痛苦的咆哮,世间再无其它声响。

  无论是地球,还是这里,海獭都有一个习惯,它们会挑选自己喜欢的光滑石头,把它当做用餐的餐桌,再将找来的贝壳放在上面,举起石头开砸。

  此时此刻,卡勒瓦大陆可以说就是萨迦的“餐桌”,尽管上面空无一物,没有任何他想要的事物,可他只要降下双臂,整块无根浮萍般的陆地板块,就能被他砸成支离破碎的三段!

  “谈判,去和他谈!”大地女神声嘶力竭地挣扎,试图唤起萨迦的一丝同情心,“冰海之主,我求你怜悯!难道我没有把我的魔怪供予你指使,难道我们不是遵守了自己的诺言,从那时起便再也不曾打扰过你的安宁!我们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我求你怜悯,我求你啊!”

  “还给我……”从萨迦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如十万雷霆齐声轰鸣,“把他还给我!”

  “那就还给他!”大地女神歇斯底里地怒吼,“不管是谁拿了他的,还给他,马上还给他!”

  就在这一片混乱当中,终于有承不住焚烧苦楚的风灵,惨叫着说出了答案——

  “罗希大人!”它大叫着,“是罗希大人,从那岛上抢走了一个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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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暴神宫里,云池还在四下探寻。

  不知是不是想家的缘故,神宫固然美轮美奂、精雕细琢,但是看多了也就那样,无论多么令人惊叹的艺术品,都比不上怪屋里简朴的陈设,因为那是他亲手挑选,和萨迦一起布置的家。

  在这里,没有白昼和黑夜的区别,只有一个特定的时刻,长远地在这里续存。此时,神宫外夕阳西下,晚霞犹如烧残的余火,哀艳地笼罩了上空。

  按照云池的生物钟估算,这样的霞光已经持续了不止七十二个小时,外界起码已经过去了三天三夜——除非神宫的时间流速,跟外部也有区别。

  罗希有事出门,但遗憾的是,他留下的侍从仍然忠心耿耿地紧跟着云池,一步都不肯放松。过去这段时间也不是没有神眷者来找他的麻烦,但全都被云池一手一个,直接搡到旁边躺着了。

  “如果你不想我在这碍眼,把你们神主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走,那你就指一条让我离开这里的明路,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云池蹲下身体,注视着被自己打趴下的神眷者,轻声问,“怎么样,我这个要求很合理吧。”

  “……哪怕你当下这么说,早晚有一天你也会改主意的。”神眷者愣愣地憋了半晌,吐出这么一句话,爬起来就跑了。

  我会改你个头啊。

  云池莫名其妙地盯着对方迅速窜走的背影,心里十分窝火。

  没奈何,他走到哪,身后的侍卫就跟到哪,云池烦躁得够呛,但一时间也想不出如何甩掉他们的方法。

  沿着黄金与红玉的长廊,云池左转右转,视线中忽的豁然开朗,一扇不同于神宫绚美风格的厚重大门出现在面前。

  依着云池的眼光,这座宫殿美则美矣,但是太过精巧奢丽,让人看得眼累心累,然而这扇大门却截然迥异。青铜的浮雕古老质朴,当中点缀着素净的白银,工匠以无可匹敌的技艺,在其上描刻了世界的见闻,风灵徜徉过森林、山川、大海,也途径凡尘俗世的人间。一切悲欢聚散、生离死别的故事,都被凝聚在门板当中,接受时间的考验。

  云池不由自主地走过去:“这是什么地方?”

  他身后的侍卫犹豫了一下,又觉得回答了也无妨,便低声道:“这里是存放神历的殿堂。”

  神历?

  云池来了兴趣。

  “我要进去看看,”他说,“这里让进吧?”

  侍卫没有立刻回答,云池便自顾自地说:“我就当它让我进去了。”

  为了打动云池,彰显自身的实力与权势,罗希确实下达过命令,允许云池进入神宫的任意一个角落,因此侍卫们必须实现云池的愿望,替他开门。

  青铜的大门发出沉重的闷响,移动了一道供人通过的裂缝。云池走过去,看到门的厚度接近十几米,如果突然关闭,完全能将走在其中的一行人碾成稀烂的肉泥。

  神代的工艺,真是人力所无法比拟的啊……

  他进到内室,看到数万盏星星点点的灯火在烛台上飘摇,犹如昏黄的星海,照亮了其后参天的巨幅壁画。壁画上精细地描绘着罗希身为风暴之神,在领域内治下的详细过程。几千个画师在云中上下起伏,昼夜不休地持续创作,以至挨近壁画的地面上,都溅出了一道纯金的颜料线。

  走近了看,云池居然能从他们绘画的内容上看到自己——罗希戴着羽冠,从地形模糊的岛屿上抢走了一名身穿白衣,耳带金印的少年,他乘着狂风,正带着战利品,奔向自己的神宫……

  “这居然是实时绘画?”云池不可思议地问。

  “不错,神历记载神明的历史,自然要与神明的行动同步。”他身旁走来一个挽起袖口的女人,浑身沾满了金漆银粉,利落地扎着长发,“我是罗希大人的御用画师,您就是祂的新娘吧?”

  “随你们怎么说,反正我不是。”云池到处打量了一番,在萨迦的宝库里,他也看到墙上有过这样的壁画,但上面都是一些要紧的事件,而不是这么巨细无遗的记叙。

  云池心想,真够自恋的。

  他摇了摇头,问那画师:“这个壁画,只有一层吗?”

  画师笑了一声,指着高不见顶的穹顶说:“看到了吗?您所见的,只是目前的最后一层,在它之上,还有一千九百九十九层。罗希大人的神历,正是从祂初生时开始算起的。”

  “那地下呢,”云池问,“地下室是干什么的?”

  画师莫名地说:“这里没有地下室。”

  云池觉得好笑:“没有地下室,那条暗道是什么?”

  他一伸手,指向墙边的一条通往下方的楼梯。

  顺着他指的方向,画师转过头,又惊讶地回头看他。

  “那里……那里什么也没有,大人,不过是平地。”

  身后的侍卫亦整齐划一地点头,佐证画师的回答。

  云池脸色一变。

  什么鬼东西,煤气灯效应是吧,想用否决事实的方法来让我怀疑自己,从而达到操控我的目的是吧?

  我才来几天啊,真是看不出来,你们这的人pua都使的得心应手啊!

  他冷笑着大步走过去,面对这种人,最好的做法就是把事实甩在他们的脸上……

  “——哎哟我的天!”云池刚刚踩住楼梯,脚下却忽然一空,直接翻滚着摔了下去。

  站在画师与侍卫的角度看,地板仿佛平滑的沼泽,云池刚一站上去,便被沼泽瞬间吞没了。

  “大人不见了!”

  “来人,快来人!大人忽然消失了!”

  “快去禀告神主,大人在神历这儿出事了!”

  上面是如何鸡飞狗跳、乱成一团,云池一概不知,他只知道,纵然有神衣护体,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他还是摔得屁股生疼,不得不在地上趴好一会,才能缓过劲来。

  “我了个去啊……”云池呲牙咧嘴地爬起来,“这都是什么好彩头,偏偏给我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