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少年鲁路修 第26章

　　棕色小卷毛的少年俨然一副从零开始学设计, 一心一意为哥哥制作衣服的架势。一双浅紫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书上的文字, 仿佛要把每一个字词都刻进大脑里。洛洛甚至觉得只是读还不够，跑去收银台买了一本新的笔记本和一支笔回来, 一边读一边做笔记。

　　来到书店并不是洛洛的主张。不过是鲁路修去哪里, 作为弟弟的洛洛也要跟着去那里。所以在中也和鲁路修提议去书店的时候, 洛洛没想太多，去书店是哥哥的建议, 他只需要支持就好了。

　　鲁路修见洛洛埋头苦读, 想开口说些什么, 抬头便看到洛洛脸上的跃跃欲试和藏不住的愉悦，很快又将话咽下去了。

　　算了，洛洛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在以前的世界没有机会去尝试，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难得有机会，作为哥哥的他怎么开得了口阻止弟弟去做喜欢的事？

　　黑发人偶垂下长长的睫毛，陪洛洛一起安静看书。

　　中原中也在一旁看外国诗集，看着看着，眉毛不自觉就紧蹙起来。捏着书本的手指也下意识用力，力度之大，都快把书给捏烂了。

　　褚色短发少年弄出来的声响并不大，起码聚精会神看书的洛洛就没有察觉到中也的烦躁。鲁路修无聊，心又细，大脑闲不下来。听到中也传来的声音后，好奇地抬起头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中也脸上的烦闷。

　　“中也，怎么了？”鲁路修小小声地问。

　　中也“啊”了一声，走到洛洛的身边，趁洛洛做笔记的时候双手没空，顺手就把鲁路修捞过来放在自己腿上。

　　洛洛顾及他们在安静阅读的书店，不好直接开打，只能瞪了中也一眼，见鲁路修脸上没有反感，才将视线转回到服装设计的书上。

　　有中也在，洛洛并不担心有人对哥哥不利。

　　“没什么，就是看到了一本读着很别扭的书。”中原中也挠了挠凌乱的褚发，见鲁路修纳闷地歪了歪脑袋，便将简单浏览了一遍的外国诗集摊开给鲁路修看。

　　鲁路修低头看书，发现是一本日本人翻译的法国诗集。诗人的名字不详，译者的名字也不详。鲁路修挑了挑眉，顿时产生了一丝好奇。

　　结果，看了几页后，鲁路修纤细的眉毛就开始皱起来。

　　诗歌和小说散文不一样，想要写好，不仅需要有敏感的心去感受世界，还需要有精炼凝实的语言，这才能写出好的诗歌。

　　而且诗歌翻译也非常讲究，华国有三字翻译要言：信雅达。但这本翻译的诗集读起来拗口又别扭，几乎都是华丽的辞藻堆砌。原文究竟好不好暂时还不清楚，但是翻译的版本实在是太糟糕，逻辑不通，语句不畅，不忍直视。

　　“你能坚持看个几十页已经不错了。”鲁路修示意中也又翻了几页书，发现译文实在是不堪入目，叹了口气，“看不下去就别勉强自己，换一本看吧。”

　　中也的身体往前倾，下巴放在鲁路修的脑袋上，小声道：“我读不进去小说，实在是无趣得很。”

　　“不想读就不读，这里又没有人会勉强你。”鲁路修笑。

　　“我只想读诗。”

　　“嗯？”鲁路修感觉到中也的过分靠近，有些不适，想挣扎又担心自己会被发现，只好按捺下不动。

　　“鲁路修会外语吧？”

　　鲁路修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似乎在奇怪中原中也是怎么从上一个话题跳到这个话题上，轻声问，“哪一门外语？我不确定你们这个世界的外语和我们的世界是不是一样，如果是一样的话，我可以教你。”

　　他毕竟是布里塔尼亚帝国的第１１皇子，小时候受过精英教育，精通多国语言。如果中也想要学的话，他倒是可以亲自教。就像教中也下国际象棋一样，反正都是很简单的事情。

　　智商超高、学什么都极快的鲁路修毫不在意地想，见中也耷拉着脑袋像受了委屈的小狗，伸手捏捏他的手，哄道：“等你学好外语后，就不需要看这些糟糕译本了，可以直接看原文，如果作者还在世的话，说不定你还有机会跟对方有书信的来往。”

　　中也的湛蓝双眸瞬间亮了，“真的？”

　　“真的。前提是对方还活着。”鲁路修小声道：“相比起经济，你们的文学发展的有点慢，不知是不是受了战争的影响。”

　　黑发紫眸的人偶抬眸扫了一眼书店，之前被洛洛抱着去找书的时候他留心观察过书店的布局。

　　偌大的书店，客人并不多，零星地分散在各处。除开位置偏僻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书籍较少。

　　这个“较少”指的是文学类的书籍。

　　书店占地面积很大，一些技术性的专业书籍满满当当地摆满了三十多四十个大书架，唯独文学方面的书少得可怜，仅有五个书架，而且还没有摆满。

　　中原中也在五个书架上徘徊了十几分钟才挑出一本诗集，简直是大海捞针，好不容易找到一本，结果看了一肚子火，连转身回去再换一本的念头都没有，因为书架上总共就几本诗集，少得可怜。

　　“我也不知道。”中也摇头。

　　鲁路修突然想起什么，悄悄用手戳了戳中也的胸脯，“你不是觉得有点烦闷吗？学习一下如何写诗，将内心的压抑发泄出去，对你来说应该会好很多。”

　　中也嘴硬，“我才没有压抑。”

　　“你说没有就没有，压抑不压抑是你的事情，反正你的小情绪影响不到我，所以就算骗我又没有关系。”鲁路修满不在意。

　　内心此刻的确有点烦闷的中也：“……”

　　褚发的少年闷闷地鼓起了脸颊，抬手想揉乱鲁路修一头柔顺的黑发，又怕激出鲁路修的强迫症，到时候道歉都解决不了问题。

　　便只好一个人坐在桌前生闷气，闷了十分钟，发现自己在浪费时间，便抱着鲁路修起身去语言类的书架找了一本英语自学，还去收银台那边买了一本书和一支笔，跟鲁路修小声学英语。

　　他们坐的位置很偏僻，说话声音小一点不会影响到别处看书的人。

　　洛洛看书看累了，抬头便瞥见鲁路修在小声教中也说外语。

　　中也不笨，但是毕竟没有什么学习的经验，读书识字也只会最基本的。鲁路修一下子从句子入手，折腾得几乎是零基础的中也满头雾水。

　　到后面鲁路修也放弃了让中也快速掌握一门外语的方法，认命地从一个又一个音标开始教起。

　　洛洛抄笔记抄累了，放松手腕的时候，抬头便看到两人在小声说话。

　　一个在小声地教，一个在小声地读。

　　褚色短发的少年时不时还得被怀中的黑发人偶敲敲脑袋。

　　洛洛摇了摇头，等手缓过来，又继续看书。

　　时间静悄悄地流逝。

　　太阳西斜，暖黄的阳光没有正午时的高热量，穿过书店宽敞的玻璃窗，洒落在桌上，留下一片澄净的金光。照进窗子的阳光已经变成了漂亮舒服的金黄色，将书桌上的花瓶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不知不觉，居然已经过去了一个下午。

　　中原中也恍惚地想着，也不知道兰堂先生考虑得怎么样了？洛洛说鲁路修的geass还不能使用，因为没有达到条件，一旦使用副作用会很大……如果鲁路修和更多的人定下契约，那鲁路修就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了……

　　中也突然有点沮丧，低头看着黑发的人偶，默默压下了内心升腾起的不爽，故作轻松地找起话题来放松心情：“说起来，太宰那家伙去拿衣服，怎么去那么久？”

　　“应该是被村口先生（老裁缝）缠住了吧？”鲁路修头也不抬，戳戳中也示意他翻书。

　　中也刚想翻书，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道喧哗声。听力很不错的他，很快就辨认出里面有太宰治的声音，毕竟太宰治的声线非常独特，很容易分辨。

　　鲁路修也跟着抬起头，中也见状，便抱着鲁路修往门口走去。

　　太宰治换了一套衣服，简简单单的草青色短袖搭配一条白色的长裤，脸上的绷带被某个好心的老裁缝拆掉，完整露出一张苍白｜精致的脸蛋，手腕处的绷带则因为某个原因还留着没有拆。

　　清清爽爽的搭配，一点也不像是太宰治会穿的风格。

　　中也感兴趣地挑高了眉毛，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抱着鲁路修就往书店门走去。

　　太宰治手里还拿了四五个袋子，里面装的是鲁路修的衣服。

　　“你居然能穿这种衣服？感觉还不错嘛，总算没有之前死气沉沉的样子了。”中也的声音透着隐藏不住的笑意。

　　太宰治低垂着长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托你的福，我的衣服全都被拿去洗了，要是不穿这套，我就得光着出来。”

　　“我不介意，反正丢脸的不是我……哈哈哈哈。”中也大笑。

　　太宰治气得想把手中的衣服袋子砸过去，想到是鲁路修的衣服，强行忍住了。

　　“打扰一下，你们挡路了。”

　　一道陌生低沉的声音突然从两个少年身后传来。

　　太宰治转头一看，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红色的短发，一双茶褐色的眼睛，头上戴着一顶邮差的帽子，手中拿了一叠信。

第31章

　　“打扰一下, 我想进去。”

　　红发的青年见两个堵在书店门口的少年没有反应，以为没有听懂，又换了一个说法。

　　太宰治愣了愣, 被反应过来的中原中也一手拉到一边，让红发青年进去送信。

　　进去的时候，青年还朝他们点点头以作谢意。

　　“这个人好像很有意思。”太宰治饶有兴致地看着青年走进书店，回头看到青年在门口停放的自行车, 快走了几步来到自行车前，还绕了几圈, 单手托着下巴沉思道：“奇怪，邮差不是都会在自己的车上留下一点自己的痕迹吗？这个人怎么这么干净？”

　　“什么？”中原中也没听懂。

　　太宰治也没打算和中也解释, 先是一只手抓住中也，【人间失格】的力量让中也的异能力无效，另一只手则快速将手中的袋子全都塞到中也手里, 确保中也一时忙不过来得腾出两只手拿, 趁其不备，抢过鲁路修就往书店门口跑去, 徒留中也站在原地看太宰有些欢快的背影。

　　“太宰这家伙, 变脸真快, 刚刚还在生气，突然高兴个什么？”中也手忙脚乱地拿好鲁路修的衣服, 然后才往书店门口走去。

　　如太宰治所言, 红发青年显然是个邮差。虽然邮差工作的时候都应该要穿上正式的工作服，但红发青年很明显只是个兼职的, 没有工作服, 只有头上戴了一顶邮差帽子, 露出一头凌乱的红发。

　　太宰治慢了一步, 走进店的时候红发青年已经将信送到店长手上，似乎因为某些事情，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收银台前，静静地站立，仿佛在等待什么人。

　　红发青年身材高大，穿了一套有些脏的沙色的宽松休闲服，就是那种在建筑工地上干活常见的，只需一点钱就可以买到的质量粗糙的衣服，搭配头上的邮差帽，使青年看起来有点别扭。

　　书店的店长是一个年过五十的中年男人，大概还有其他的收入来源亦或是别的原因，所以书店冷清也不焦虑，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

　　“给，织田，这是前些天刚到的小说，我记得你很喜欢这种，所以特意给你留了一本。”店长将一本封面是草青色的小说交给叫“织田”的红发青年。

　　“谢谢店长，这书多少钱？”织田作之助点点头，一手插入口袋，想拿出钱支付，结果只掏出一张面额不大，只够买一个面包的纸币。但是织田作之助并不尴尬，看了一眼纸币，又看了一眼小说，认真道：“我现在没什么钱，等这次工作的薪酬到手了我再给你。”

　　“哈哈，不用，现在还喜欢小说的读者不多了，难得你喜欢，它放在书店里也不知道会吃多少灰尘，比起卖不出去倒不如被我拿来送人，反正店里还有几本。”店长摆摆手，轻松地笑道。

　　织田作之助听到这话，不再推辞，将是他今晚晚饭钱的纸币重新放回口袋里，才双手接过小说，垂下眼睑仔细看小说的封面。

　　小说的封面是草青色的，上面只有一行书名，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整体非常清新，和他刚刚在门口遇到的黑发少年身上的衣服颜色一模一样。

　　想到这里，织田作之助转身看了一眼太宰治。

　　在织田作之助身后的太宰治悄悄瞄一眼草青色的小说，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草青色的衣服，脸色有些古怪，鸢眸却微微亮了。低下头刚想和鲁路修说些悄悄话，便听到一道低沉的声音。

　　“你的衣服颜色和这本小说颜色好像，我们真有缘分啊。”

　　太宰治抬起头看过去，织田作之助板着一张留有很短的胡须的脸注视他。

　　黑发鸢眸的少年又愣住了，嘴角也无意识挂起一抹笑，嗓音柔软，雀跃道：“是啊是啊，我们好像真的很有缘分，我刚想和鲁路修说这话呢。”

　　今天这套衣服还是他第一次尝试的风格，虽然是被迫穿上，但对方也是第一次拿到新的小说，所以四舍五入，他们的确很有缘分。

　　太宰治突然就觉得被迫换装的心情变得不糟糕了。

　　黑发鸢眸的少年抱着鲁路修，就像一个得到了好吃的棉花糖的孩子，轻轻地晃晃身体抒发愉悦，想到什么，还转过身悄悄对鲁路修说，“呐，鲁路修，你有听到这位邮差先生说的话吗？他说我们很有缘分哎。”

　　作为一个曾经是顶尖杀手，如今已金盘洗手，只能当一个短期工邮差的人，织田作之助的听力依旧极好。以像是在聊“今天的天气很好”的口吻跟太宰治说了“很有缘分”的话后，再次将视线收回放到小说上，结果听到太宰治连说两次“有缘分”，觉得有点可爱，便将注意力从小说上挪开，慢吞吞地落到太宰治身上。

　　织田作之助的视线不带任何恶意，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好意，只是单纯的一瞥，仿佛太宰治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没有什么值得他好奇的地方。

　　不过，织田作之助的眼神在太宰治简单的草青色衣服上停留了好一会，又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小说，接二连三地对比了几次后，声音低沉透着磁性，肯定道：“我们真的很有缘分。”

　　太宰治一开始被织田作之助盯上的时候，整个人顿时像被盯上的黑猫，即将要炸起一身黑亮的毛发，织田作之助轻飘飘的一句话，神奇地将黑猫一样的少年安抚下来。

　　鲁路修被太宰治抱在怀里，姿势有点难受，背部紧紧贴着太宰治的心脏，能够感受到太宰治在听完织田作之助的话后，一瞬间迸发出的快乐。

　　这两人，好像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