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靠抽卡君临天下 第51章

作者:紫舞玥鸢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种田文 基建 穿越重生

  众人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引得附近更多过来用饭的士兵好奇围观,继而开始惊讶地指指点点。

  他举目扫视一周,森寒的眼光挨个瞪过去,周身充斥着从尸山血海中冲杀出来的气势,有些人不服气想嘲讽几句,都被他瞪得憋了回去。

  在陆知身后,那些幽州兵们既惶恐又羞耻,他们没有陆知这样公然暴露耻辱的勇气,也没有瞪视回去的气势。

  他们本以为自己仅剩的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早已在燕然军的俘虏营中被践踏光了。

  可是事到如今,原来他们这些被糟践过无数次的幽州兵,还是卑微地希望能保留最后一点尊严的。

  本朝以来,武人的地位每况愈下,不仅见到文官要行跪拜大礼,权贵更是视如猪狗,连老百姓都要骂一声贼头军。

  倘若军营中也有鄙视链,他们大约是最底层的那一批了吧。

  军中地域歧视由来已久,昔日在燕然大军围城时,张束止和守城偏将,就是否出城迎击燕然太子,当着黎昌的面争执过一番。

  张束止被偏将嘲讽,也只能强自忍耐,敢怒不敢言。

  军中,边防军瞧不起禁军,禁军瞧不起地方军,地方军瞧不起幽州败军,现在还要再加上最底层的奴隶败军。

  起初幽州兵们把自己身上奴隶刻印的事瞒得很严,但大家都在军营过集体生活,是根本没有秘密可言的。

  这几天终于被人发现,传了出去,渐渐就有人开始心里不平衡了。

  陈玉安经过最初的愕然后,忍不住笑出声:“陆指挥使,你这是做什么?难道战败失地,为了苟活向燕然人投降,再被打上奴印,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吗?”

  “还不是多亏了陛下仁慈,赦免了你们这些逃兵降兵的死罪,甚至还给你们进入禁军的机会,若是我啊,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是。”

  他身后的几个亲兵都哄笑起来。

  陆知冷冷盯着他,太阳穴青筋微起,他踏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压迫过去:“你说什么?”

  他身后的幽州兵们越发显出怒色,再也忍不下去,腾地站起身来,绊倒了木凳,打翻了饭碗,白粥洒了一地。

  不断有其他士兵听闻了消息匆匆赶来,有的幽州兵一见自家长官被羞辱,立刻挤出人群,往他身后聚集。

  陈玉安哪里会怕区区一个幽州奴隶兵,他缓缓收敛笑意,同样踏前一步,视线与之针锋相对。

  “怎么?陆指挥使是耳朵不好使了吗?”

  他可不会忘记,就是这些家伙,白白占去了本该属于他们勋戚的军官位置,继续放任这些外人嚣张下去,以后哪里还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陈玉安身后一个指挥使嘲弄地冷笑一声:“你们这些外来的幽州降兵,不要太嚣张了,若非陛下网开一面,你们本来都该是死罪!”

  “这里可是中央禁军!不是你们幽州,哦,不好意思,我差点都忘了,幽州不就是舍在你们手上吗?”

  “你们可倒好,面对燕然人就唯唯诺诺,投降的投降,溃散的溃散,给人家当奴隶当狗。”

  “现在仗着陛下恩宠,竟敢跟我们禁军吹胡子瞪眼?”

  陆知身后的幽州兵们勃然大怒:“你骂谁是狗?!”

  指挥使指着他的鼻子:“别忘了,燕然人围城的时候,可是我们禁军舍身忘死地守城,而你们在做什么?只怕在帮燕然人制作攻城器械吧!”

  “我们堂堂禁军,凭什么跟你们这些没有贡献的奴隶平起平坐?!”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不少禁军心有戚戚地点头。

  这些话句句诛心,扎在陆知等幽州兵的肺管子上,那是他们愿意的吗?

  陆知亲兵脸色激动地涨红:“我们指挥使是比武比出来的,是陛下亲自赐的指挥使,所有人都看见了!你有什么不服的?”

  陈玉安嘿笑道:“比武比出来又怎样?听说还有好几个指挥使,甚至副统领,将军,都是自幽州出身呢。”

  “你们既然这么能耐?又如何在幽州被燕然人打得屁滚尿流?连老家都丢了。”

  陈玉安扬声道:“诸位,明明我等禁军才是真正的有功之臣,为何叫幽州的败兵奴隶骑到我们头上?”

  “你们受得了一个投降燕然,给燕然人当奴隶的人做你们的长官吗?”

  他身后的一众亲兵立刻起哄,引着大群内心极度不平衡的士兵齐声反对。

  长官身上刻着燕然人的奴印,这传出去,他手下那个士兵能抬得起头来?

  将来在战场上遇见燕然军,还不被嘲笑死。

  陆知只觉一身火气疯狂上涌,太阳穴仿佛要爆炸了一般突突直跳,他身后的幽州兵此刻也完全被激起了怒气。

  两拨人开始逐渐推搡起来,也不只是谁喊了一声“禁军不要孬种!”,双方彼此的怒火终于被彻底点燃了。

  陆知一把揪住了陈玉安的衣领,也不管他是什么身份,跟太后什么关系,照着他那张看着就令人讨厌的脸,一拳抡上去!

  当场将人打倒在地,其他人懵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陈玉安手下的亲卫反击,跟陆知身后的幽州兵扭打在一起。

  陈玉安也不是吃素的,爬起来就冲陆知挥拳,被后者敏捷地侧身躲开。

  两人死死抓住彼此的衣襟,你一拳我一脚,身为军人好勇斗狠的一面被彻底激发,双方逐渐从推搡变成了混战,从两个指挥使打架,变成了聚众斗殴。

  露天广场瞬间大乱,许多外围士兵都莫名其妙被波及进来。

  彼此间的信任崩塌,还如何能把对方当成能交付后背、一起上战场的战友?

  萧青冥接到禁军大乱的消息时,第一时间带人赶了过来。

  现场早已打得狼藉一片,桌椅板凳倒了一地,白粥乱洒,茶碗杯子不知摔碎了多少个,满地都是碎片。

  陆知陈玉安两人打得极凶,到底还是战事经验丰富的陆知更胜一筹,把陈玉安打得鼻青脸肿,自己身上也挂彩好几处。

  皇帝在太监的唱喏声中踏入广场时,正好看见陈玉安被陆知按在地上揍,其他士兵们也打得气喘吁吁。

  “统统给朕住手!”萧青冥一声沉声爆喝。

  他身后一众武将臣子们脸色一个赛一个难看,尤其张束止更是恼火至极,他已经听闻了始末,这次又涉及到幽州兵的事,也不知陛下会怎么想他们。

  这三万余人的禁军中,幽州兵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一旦处理不好,战斗力无法凝聚还是小事,最可怕的是好不容易重整的军队,分崩离析。

  书盛看了看皇帝阴沉盛怒的脸色,一挥拂尘,尖刻高声大喊:“皇上驾到,尔等还不速速跪迎!”

  身后一群如狼似虎的宫廷侍卫鱼贯而出,迅速将广场封锁包围,又有侍卫将斗殴的双方分开,押着他们跪在地上。

  陈玉安捂着紫红一片的脸颊,爬到萧青冥跟前,哭诉道:“陛下,这些人反了!陆知先动的手,我们不过是玩笑几句,您看,陆指挥使竟然把我打成这样!”

  陆知也不甘示弱,被侍卫扣着,努力抬起头,倔强又凶狠的眼神自下而上扬起。

  萧青冥长睫微垂,眼尾眯起一线细长的弧度,波澜不惊与之对视,他记得这个眼神。

  “陆知,又是你啊。”

  陆知牙齿磨得咯咯响,嗓音沙哑:“回陛下,是他们欺人太甚!”

  萧青冥缓缓扫过那些犹自愤怒不已的士兵们,目光落在陆知腰间露出的奴隶烙印上,稍一思忖就明白了七八成。

  也难怪文人瞧不起武夫,这个年代除了官宦子弟、有钱人家,有几个人家供得起孩子上学念书?

  会走上“贼头军”这条路的,除了一些只想混口皇粮的勋戚,底层士兵几乎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大字不识得几个,不读圣贤书,道德观也非常朴素,甚至是愚昧。

  出身好就是尊贵的,优秀的,出身不好就是低贱的,劣质的,这样认知深深扎根在人的心底。

  如果是普通底层百姓,根本就不会发生争执,因为他们长年累月地活在压迫和欺凌中,早已没剩下太多反抗精神。

  而眼前这些军人,能从大几万的禁军淘汰清退过程中留下,他们跟普通百姓、跟地方烂透了军队不同,至少还保留着身为军人的血性,以及比旁人更强的自尊心。

  与其说今日爆发的斗殴冲突,是有人在背后挑唆,破坏自己对禁军的掌控力,在萧青冥看来,实质上是两种不同的价值观在“尊严”二字上的错位。

  自己平时被欺压、被瞧不起,无法反抗,只能默默忍受,一旦有了比自己更加“低贱”的阶层,那股怨愤情绪就会往下发泄,来补偿自身自尊的缺失。

  萧青冥的声音淡漠,不辨喜怒:“你们几个身为指挥使,带头聚众斗殴,不知军法如山吗?”

  陈玉安觉得自己委屈极了:“陛下,是陆知先拍桌子动手打人的,我们不过是反抗罢了,难道白白被他们打不成?居然还恶人先告状,说我们欺人太甚……”

  陆知身后的亲兵第一次见到皇帝,小腿肚子还在打颤,依然壮着胆子出声:“回陛下,是陈指挥使那群人辱骂我们长官在先的!”

  “他们不光辱骂我们长官,还骂我们幽州兵是狗!”

  “就是!是这些禁军欺负人!”

  陈玉安身后那群禁军也忍不住开口反驳:“难道你们不是败军不是降兵?就能随意打人了?”

  眼看双方又要开始争吵,书盛立刻让侍卫们捂住他们的嘴:“安静!皇上当面,也敢放肆!”

  身为副统领又是幽州出身的张束止一阵头疼,从感情上讲,他自然更能与幽州兵共情,深刻理解他们的心酸和困难。

  可身为禁军副统领,当众打人、聚众斗殴如果不严惩,将来如何服众?

  一旦严惩了,双方的矛盾也不会因此消弭,幽州兵内心的愤怒和耻辱只会越积越深。

  无论如何处置都是为难,也不知这次的风波是谁挑起来的,实在是阴险歹毒。

  张束止望着年轻的皇帝欲言又止,不知陛下会怎么办……

  萧青冥将在场众人的神色都收入眼底,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缓缓道:“按照军规,聚众斗殴者处以军棍一百,从者五十。”

  张束止暗叹一声,果然还是要罚。

  陆知和一众幽州兵虽没有太大意外,但神色依然愤恨不平,用仇视的眼光望着对面的陈玉安等人。

  还不等陈玉安一群人高兴,萧青冥冷厉的眸子又扫向了他们:

  “在你们看来,幽州军不敌燕然军,屡战屡败,甚至家乡被侵占,投降,流亡,被燕然军捉去了烙上奴隶印记,过着猪狗不如、等死的日子,很下贱吗?”

  周围瞬间为之一静,没人有敢回这句问话,但许多人心里恐怕就这么想的。

  “你们是守护京城的功臣,可你们又知道,昔年幽云府守了整整五个月,才因粮食尽绝而破城?你们才跟燕然军打几天呢?”

  萧青冥不疾不徐的言语,在一片寂静中,敲打在每个人心头。

  “难道他们不是为了守护自己的家乡父老,跟燕然军奋勇抗争吗?燕然军有多强大,你们没有在京城的城头上见过吗?”

  “是,他们是吃了败仗,他们是成了俘虏,他们是幽州人,你们是京城人。”

  “难道他们就不是我大启的百姓了?不是拱卫我大启国境的军人了?”

  “如果是你们被敌人占领了家乡,受到了屈辱,是会想办法打回去,还是干脆抹脖子自尽?”

  “若非依仗城墙高大深厚,你们之中有多少人,敢拍着胸膛站出来说,敢和燕然军正面野战打败他们的?”

  皇帝的口吻越来越严厉,说到最后已是盛怒。

  “现在就站出来,朕马上赐他指挥使、都统之位,派他去幽州,把失去的土地抢回来!”

  “而不是在这里,欺凌蔑视自己的同袍!”

  萧青冥的厉声喝骂响彻在露天广场上空,无人敢做声,陆知身后不少幽州士兵们垂着头无声落泪。

  许多禁军将士羞愧地低下了头,但依然还有不服气的。

  萧青冥冷笑一声,慢慢收敛了怒色,修长的手指抚上腰间天子剑的剑柄,口吻缓和下来:

  “你们是不是不服气,觉得自己赢了燕然军,而幽州军输了,甚至成了燕然人的奴隶,所以他们不配与你们平起平坐?挤占了你们的军官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