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入病弱反派心尖后 第44章

作者:城东芥菜花 标签: 宫廷侯爵 仙侠修真 萌宠 穿越重生

  陈英无意同他虚与委蛇:“我知殿下是怕我泄露了移魂一事,但主君既和王屠交过手,他身?上?的毕方气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方今之计,想要?打消主君疑心,只有让我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褚尧笑容稍敛,沉思片刻,问:“陈帅这样说,不妨直接告诉孤,让你守口?如瓶的条件是什么?”

  “条件有二。第一,我要?殿下许我七日光景,与主君同起同坐,期间不许任何人打扰。第二,七日过后,许我带领炎兵三万人,参与驻守九阴枢。”

  见褚尧面露疑惑,陈英扶着墙,缓慢地站起了身?。

  “毕方一族,承天地灵韵而生。每三百年会出?现一个自带神?格的孩子,得天机眷顾炼化?出?羽丹。这样的孩子既是天选灵主,也是未来超脱九重?天的上?神?。

  主君三百年前就已步入化?神?期,但是人族挑起的一场大战阻断了他的飞升路。

  眼下,主君三魂既全,距离成神?仅有一步之遥。我要?用七日时间帮他突破障碍,作?为回报,灵界将唯归宗令马首是瞻,帮助殿下化?解魔兵之围。”

  褚尧立身?不动,语气有些冰冷:“陈帅以为,孤凭什么相信你?”

  “殿下没有别?的选择,”陈英说,“噬灵祭最终要?以三千灵的丹灰颠覆龙脉。千乘雪步步紧逼,倘若被他抢先释放出?三千灵,不仅您的夙愿彻底落空,龙脉落于他手,您和虞家?百世的境遇只怕会更糟。”

  这不是威胁,是事实?。

  褚尧没有表态,只听陈英压低声道:“再则,主君修为大成,祭坛之上?也能少受些折磨。褚知白,毕方族欠你的,他没有。”

  不知哪句话触动了褚尧的心弦,他抬起眸,发现连番打击没有使消磨这位老将的锐气分毫,仅是立在那,便让人联想到重?剑蒙尘,昏芒不朽。

  那瞬里,褚尧脑海中浮现起外祖的身?影,记忆山呼海啸办掠过,又变成了一双同样写满倔强的眼睛。

  褚尧看了陈英许久,那沉默里已暗含了许可的意味。

  他在地牢的阴风中拢氅,忽然问:“陈帅的第二个条件,又是为什么?”

  *

  “......憎爱是非皆不染,朗月当胸,照破邪踪。

  人如梦,等闲中。

  心不似闲云,便作?渡人舟,来去自由风。”

  陈英一门法诀念完,见君如珩还是傻愣愣站着不动,眉头微皱,一记竹条又快又狠地敲在他背上?。

  “主君,专注。”

  君如珩打了个激灵,本能地弹跳了下,后背火辣辣疼得厉害:“王屠之部入魔,当真与你们?没有关系?”

  陈英背对着他,看不见表情,声音倒十分坦荡:“我已将命书呈主君看过,魂魄是否有缺,您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虽然但是,君如珩看着他形销骨立的模样,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陈英没再给他开口?追问的机会,肃穆道:“时间紧迫,您能否突破大限、真正催动归宗令,就看接下来的几天。主君若想救百姓于水火,此刻不当再有任何杂念。”

  君如珩默了下:“陈伯,你真的相信我能做到这一切吗?”

  “我相信。”陈英手中竹条轻晃,暄风徐来,枝影婆娑,略微浑浊的漯河水拍岸而上?,温柔追逐着君如珩的袍角,他坚定道:“它们?也是。”

  “可是我......”

  “阿珩,”陈英突然改换了称呼,“三百年前你我就是师徒,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的天赋秉性。七日飞升,于旁人是妄想,于你,却是可以竭力一试的目标。这担子再沉,不是还有陈伯吗?我替你担着一头,什么都?不用怕。”

  君如珩怔怔地,眉宇之间分明还是那个昂扬少年,陈英抬手覆在他发心,慈声道:“勿忘初心,竭尽人事。其他的,就交给天意。”

  霎时间,君如珩心头所?有的疑虑烟消云散。

  接下来几日,他在陈英的指点下心无旁骛地修炼。而褚尧亦认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下令将整座后山戒严,与魔兵相关的所?有军情移送帅帐处置,确保灵鸟闭关期间勿放风雨入,勿放波澜出?。

  王屠声东击西的计划落空,也委实?被那小?试牛刀的归宗令震了一震,几日内总算消停些许。

  但魔兵现世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甘州之地那些藩室宗亲借此机会,再掀风波。

  他们?口?口?声声说,是太子这个灾星时隔多年又给甘州带来了不幸,并且煽动陷入恐慌的平民一次又一次横生枝节。

  为抢占先机,褚尧整顿有限的人马,在王屠可能经过的每个地方设伏,结果无不是提前走漏了风声。不明真相的百姓为离所?谓的灾星远一点,蜂拥而至驱赶东宫的亲兵。

  周冠儒为平息众怒,亲自带人到现场调解,反被失控的百姓用锄头敲破了脑袋。

  内忧与外患交叠,两方还没过手,褚尧的有生力量就被频繁暴动拖累得够呛。

  而更雪上?加霜的是,将离带回的最新情报称,魔兵一改先前分头作?战的策略,正暗中集结全部力量,加速越过一线天,预计两天后便可抵达九阴枢。

  褚尧听闻消息,点在沙盘上?的竹签“啪”一下折断。

  他顿了顿,归拢起断掉的篾片,手指不经意被扎出?了血。他看一眼,把尖刺又往里按进了寸许。

  “闹事的宗亲,都?查明身?份了吗?”褚尧眉间不动地问道。

  迟笑愚扔了草帽,从袖里掷出?一份名册。锦衣卫的网无处不在,区区几个宗亲对他来说自然不在话下。

  “多是从前汉藩的旁系分支,勉强沾点边,有的一辈子没踏出?过甘州地界,不像是会操事的主儿?。”

  “跟汉王关系不大......”褚尧思忖着,慢慢道:“跟燕王呢?”

  迟笑愚眼角一抽,重?新拿起那份名单认真审视:“初到甘州时,周冠儒给过一封邸报,里面记录了褚临雩途径的所?有地方。如果我没有记错,应该就是这些人的家?宅所?在——这么巧。”

  世上?当然没有那么多巧合。褚尧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既然千乘雪能化?身?“褚临雩”在胤国朝堂蛰伏,那么像他这样的“冒牌货”会不会还有更多?

  这个设想让褚尧后背渗出?点汗意。

  他捻去指尖上?的血珠,说:“继续查。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纠缠上?,集合所?有人马,今夜开拔阴山。”

  迟笑愚应声刚要?去,忽听褚尧在身?后问:“今天是十月十七了吧?”

  “......嗯?”

  褚尧声音略显得飘忽,望了眼头顶依旧圆满的月亮,说:“七日之期差不多了。今夜,叫阿珩回来吧。孤还欠他一盏河灯。”

  那盏灯,他从七日前就着手准备,反反复复总拿不定主意。不是嫌材质不好,就是觉得样式普通。

  匠人问他到底想要?什么样的,褚尧说不上?来,悬而未决的心思直到此刻都?没个定论。

  但终归还是选了最令他满意的一盏。

  月上?中天,清照着一灯一人,还有一碗长寿面。

  酒温了又凉,如是几轮,褚尧叫来传话的小?内监:“消息带去后山了吗?”

  “奴才当面禀明的君公子,说您在驿站等他回来庆生——需要?奴才再去催一催吗?”

  褚尧思量有顷,认真问:“你告诉他河灯的事了吗?”

  在得到小?内监肯定的回答后,褚尧摆手让他告退,趁四下无人时,打开了同心契。

  这个契约从订立之初就意味着不公,这是他为栓住君如珩而做的一把锁,钥匙攥在自己手里。是否开启,何时开启,全由他说了算。

  褚尧已经很?久没经由同心契听取灵宠与人的对话了。长久的亲密无间让他以为对君如珩的心思洞察秋毫,直到感知了那裂痕的存在。

  这令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过往十余年,褚尧确信自己没有软肋,因为软肋也是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他连这条命,这具身?都?不敢说是自己的,更遑论其他。

  但随着对灵宠占有欲的疯狂生长,“君如珩”三字成了褚尧心上?最柔软的一块肉。他是那样害怕失去,甚至在失去以前就浅尝了痛彻心扉的滋味。而当他认识到这点,曾经无比笃定的东西就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倾塌。

  冷,深秋的晚风已有了砭骨的迹象,吹得褚尧眉角生凉。

  “生日愿望这种事,不过是让听者求个喜悦,说者图个心安。有或没有,并不像旁人想的那么重?要?。”

  褚尧看了眼象征生死不弃的锁状河灯,想说不是这样的。

  他听见陈英问:“今天是主君的生辰,您当真不回去?”

  不长不短的静默以后,他听到君如珩略显不悦的声音。

  “陈伯,你到底怎么想的,这是什么很?要?紧的事情吗?”

  枝头露珠笔直落下,打湿了麻绳做的灯芯,洇开形似泪水的暗渍。

  面凉了。

  河灯再也没法点亮。

  但这是什么很?要?紧的事吗?

第46章

  陈英看着不?胜酒力的君如珩, 好气又好笑地给他按回凳子上,斟了碗浓茶。

  “不?要紧,东宫何必一晚上三请四催, 主君又喝得?这样醉做什么。”

  君如珩手捧茶盏,袅白的雾气使他脸颊绯色看起来淡了些?:“陈伯, 要是你倾心相信的人对你有所隐瞒, 你会怎么做?”

  陈英提壶的手一顿, 碗底不?经意磕出了声响。

  君如珩抬起头:“陈伯?”

  陈英迅速收拾好表情?, 笑笑说:“这世间原就是千人千面,各有各的隐晦。主君倘若觉得?受到了欺骗, 不?妨试着去理解, 但不?必选择原谅。”

  君如珩眼底划过一抹茫然。

  陈英说:“或许, 当主君知道欺瞒之?人亦有自己的苦衷时, 心里就不?会太难受。这是在放过自己,而不?是放过别人。”

  君如珩觉得?他话中?另有深意,浅啜了口茶, 在苦味里思量。

  长风过耳,霄汉无?垠, 此刻站在山巅俯瞰,陈英胸口蓦然腾起一股襟江带湖的豪情?。

  他抽出腰间铜锏, 舞动?了几?下,放声诵吟道:“平阳帝谱炎精动?, 玉蜿蜒夜当其锋。秦关恍服汤武出, 赤帜弥张天?下雄。金刀赫灵汉剑奋, 乌江落日?楚剑空。美人没草骓没水, 项庄何处鸣秋蛩。【1】”

  词是悲词,入耳却无?伤情?。

  陈英挥锏时, 那曾经让君如珩感到陌生的颓丧之?气一扫而空。直劈有如长电,横挑胜似游龙,俯仰开合间,闲云野雾皆散去,终是辟出了一个朗朗乾坤,

  收势的刹那,一轮边缘流转着银泽的满月飒然浮空,他屈臂负锏,对着君如珩道:“阿珩,这套身法是我最后能教给你的东西,你学会了,陈伯便再无?保留。”

  没等君如珩作答,他又跪下了身:“七日?之?期已过,主君修为已然大?成。末将在此,提前恭贺您飞升成神,登临九重福地!”

  酒气让思维陷入迟滞,君如珩使劲眨了眨眼,试图把月光映衬下的重影眨去。他显然没理解“提前恭贺”的含义,却深深记住了陈英月下行礼的身影。

  此后经年,烟岚云岫,浮渚林薄,朝暮万态都?没能把这一幕从君如珩的记忆中?抹去。

  目送着君如珩踉跄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陈英神色间最后一丝眷恋也随之?不?见。

  “灵兵听令。”他沉声道。

  积水空明的山谷,一道道幽微磷火渐次浮现。萤烛之?光无?法与朗月相较,但终归也是不?容忽视的存在。

  陈英扶锏转身,漫山磷火跟着调转方向,他遥望阴山,一字一顿:“我等得?主君一魂庇佑,方又苟活于?世三百年。如今距他修成真神仅一步之?遥,邪灵环伺在侧,魔兵猖獗在前,诸位可?愿以吾等残躯,换我主路行坦荡?”

  须臾,空谷隐隐震响号声:“毕方精魂,百转不?回……”那声音低若沉磬,夹杂着无?法言说的哀伤与决绝,徊荡在一碧如洗的晴空,纵贯今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