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入病弱反派心尖后 第54章

作者:城东芥菜花 标签: 宫廷侯爵 仙侠修真 萌宠 穿越重生

  武烈帝听罢却付之?一哂:“不从藩地取赋纳贡,乃□□皇帝定下的?规矩,即便是在灾年也从无违例。一旦开了?这道口子,引得?宗室不满,岂非加剧国内乱象。”

  “从无违例么?”

  武烈帝微哽。

  褚尧将长?袖甩出振音,吐字异常铿锵:“记得?当年皇陵初建时,□□皇帝于病榻之?畔曾有遗言,治陵皆以瓦器,绖带无过三寸,各藩进献的?酒肉帛器等,择其善者分?发给?城中孤苦。而今非要宗亲出钱赈灾,不过是请他们略尽一尽孝心,至于后事如何,我等亦在效仿先祖皇帝义举,并?无任何逾矩的?地方。望父皇,明察。”

  一字一字,在大殿之?上徊荡不去,之?后相当长?的?时间里,殿上都只能听见?袅袅回响的?余音。

  武烈帝彻底沉默,本含着薄怒的?脸上竟露出一点怔忡来,似是想到了?什么被遗忘很久的?旧事。

  文武百官屏息静气,默契地没有再说话?。他们到此刻才?真正认清这一年东宫身?上发生的?改变,时间仿佛一把锋利的?刃,把“病弱”二字从他身?上一点一点刮干净,与之?同样变成脚下灰尘的?,还有“灾星”的?名号。

  今非昔比,后浪已经成势。

  比群臣更清楚意识到这点的?还有武烈帝。

  退朝以后他留下了?太子,到后宫的?花园里散步。父子二人沿着石子路行了?很久,谁也没有先开口。

  “你此番突然提出向褚氏宗亲征税,当真只为了?节俭用度,平衡今年的?收支吗?”又行了?会,终是武烈帝先打破沉默。

  褚尧替他挪开面前的?花枝,恭顺道:“父皇厚待儿子的?一片心,儿子铭感五内,只能略略于朝政上尽力,以为父皇分?忧而已。”

  这话?说得?不痛不痒,似是连装都懒得?装了?。

  武烈帝在花影下站定,忽然冷了?脸色:“朕问的?是,为何是褚氏宗亲。”

  此刻天已偏暗,褚尧早就摘了?琉璃镜,但天光晦暝间双目依旧有神。他听清了?武烈帝的?问题,颇觉无奈似的?垂下了?眼,泄出的?眼神里却包含了?洞悉一切的?敏锐。

  俄顷,“其中缘由?,儿臣不是已在朝会上言明了?吗?”

  这个回答让武烈帝眉间不满愈重:“朕警告你,凡事不要狂妄过了?头。虞鹤龄既将虞家百世?气运和你的?将来交与朕作筹码,你的?一言一行最好收敛些,血覆龙脉的?事是个教训,莫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褚尧压低了?花枝,钩藤在指尖划出细小的?血口,他丝毫不在意,谦和地道:“儿臣感念父皇为了?我和虞家的?未来时刻萦怀。可父皇莫不是忘了?,虞家自舅舅去后,哪还有百世?气运可言。至于儿臣。”

  他退后半步,垂落的?花枝将一身?喜怒都掩埋在阴影之?中:“我的?气运,早在九阴枢陷落的?那刻起,就已宣告完结。”

  “所以父皇但请放心,”褚尧躬下身?,虔诚地道,“往后儿臣这条贱命,这副残躯,皆为报答父皇的?恩德而生,誓将,不遗余力。”

  出宫已近寅时,将离早已套好马车在御街久候。

  东宫显然情绪不高,一路上沉默寡言,快拐过巷尾时方才?出声:“告诉迟笑愚,对宗亲征税一事将由?锦衣卫督办。他不是一直想知道那些人皮底下,藏着的?究竟是鬼是妖吗?眼下这机会,别?错过。”

  将离应声。

  褚尧说完便不再开口,一日的?勾心斗角,使?人卸下伪装后,疲乏加倍。

  他额头抵着厢壁,脑中乱糟糟的?,一会是暗助千乘雪攻克九阴枢的?褚氏宗亲,一会是顶着黑袍面孔出现的?神秘妖僧……思绪兀自纷扰之?时,车身?猛地刹停在原地。

  “小世?子,你怎么睡在这了??”褚尧掀开车帘,看到将离把趴在石狮子上睡得?口水直淌的?虞殊抱了?下来。

  虞殊挣扎着从他怀里跳到地上,垫脚扒住褚尧车窗,努力伸长?脖子道:“尧哥哥,西厢房,西厢房的?小雀儿活过来了?!”

第56章

  在那?短短一瞬里?, 褚尧几乎感?到头晕目眩。

  他手扶窗框,竭力稳着呼吸,尽可能不教人?听出声音里?的颤抖, 勉强笑道:“殊儿在说什么?”

  虞殊连比带划,把话?说得磕磕绊绊:

  原来是今日晨起, 小家伙趁褚尧上早朝的当口, 偷溜进那?间常年落锁的西厢房。

  房中堆满了形态各异的灵鸟图, 并一些仙门道法之类的杂论。虞殊还没到开蒙的年纪, 对文书毫无兴致,只顾自在一堆颜料画册中玩得尽兴, 不知不觉竟匍在图画堆里?睡了过去。

  这一睡, 便到了暮色四合时分。

  迷迷糊糊中, 他听到房中好像有?人?交谈。虞殊自幼在行伍丛里?长大, 胆量大得出奇,闻声也不害怕,反而迷瞪着眼搜寻起声音的来源。

  谁知不看不知道, 正对书案那?面墙上悬着的灵鸟闹春图,居然活了过来。

  “殊儿看得真真的, 那?鸟的眼睛一动一动,绝对不会有?假。”虞殊难掩兴奋道。

  褚尧从下车到入府, 直到走进那?间厢房,整个人?看起来都十分平静。

  将离再三查看过那?幅“显灵”的灵鸟图, 不无沉默地回过脸, 摇了摇头。

  褚尧照旧没什么情绪波动, 仿佛从没有?过期待, 也就谈不上失落。他抱起满脸郁闷的虞殊,轻声慢语哄了好大会, 方叫将离把人?带出去。

  再转身,纸面已渐泛黄发霉的灵鸟图与之相面而对。

  褚尧的神情顿时发生微妙的变化。

  好像不管过去多久,那?双眸中的灵动都快要跃出纸面,只一眼,尘封入土的回忆就会望风生长。

  褚尧久久凝视着,想着虞殊说的话?,突然短促地笑出了声。

  他伸出手,在画像背后的墙壁上摸到一个凸起,平滑的墙面弹出个暗格,一人?长半人?宽,刚刚好容下那?具骨色森然的骸骨。

  犀角静静燃烧,白烟掠过褚尧的眼梢,散去时里?面已盛满了极致的癫狂。

  他形同?痴迷般,凝白的指尖从眉骨流连向下,依次勾勒出鼻梁、嘴唇和下巴的模样。

  最终,手指停顿在耳廓的位置,褚尧闭上了眼,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起那?颗鲜红小痣。每当它的主人?兴奋时,那?颗痣总是艳得分外?出彩。

  褚尧想象着那?个画面,呼吸陡一下急促起来。

  “方才?殊儿来说时,孤真的吓了一跳,只当阿珩想给孤一个惊喜。”褚尧鼻尖凑近,与那?略显硬挺的骨端轻轻厮磨,把欲念隐匿在犹如气声般的低喃中。

  “就算空欢喜一场也不要紧,孤知道,这件事情急不得。”褚尧低下了脸,寻到齿关的所在。片刻,昏暗中传出暧昧的舔舐声。

  他是如此?欲望满身,又饱含着虔诚。他的手沿着根根嶙峋的骨节向上。生犀独特的香气在空气中愈快地弥散开,褚尧随着呼吸间的加速,渗出了一层接一层细密的汗。

  棱棱白骨仿佛生出了血肉,他真真切切地触碰到了阿珩滑腻的背部,还有?纤而不弱的腰身。停留在掌心?的手感?是那?样熟悉。

  黑暗中风哨声化作了吟叹,与他渐渐粗重起来的喘息抵死纠缠。

  直到檐下铁马“叮当”撞响,清脆的振音意?外?起到震聋发聩的效果,让人?清醒。

  更阑人?静时,这间一年前更名为“无尘阁”的厢房寂得如世?外?荒岛。

  梅如雪,雪如人?,都无一点?尘。

  这是阿珩曾经待他的期许。

  褚尧稍稍离了身,眼前幻象散尽,仍只是一具毫无生气的白骨。

  他的失望仅持续了一瞬间,看着鲜血越发快地渗透骨里?,一滴一滴,由深入浅慢慢晕染开,使整具尸骨表面浮起一层淡淡的粉红,颇有?点?活色生香的迹象。

  幽黯的瞳孔里?霎时又腾起新的火苗。

  “片羽能化成骨,意?味着那?人?肉身虽陨,神魂兴许还遗落世?间……”

  “精血哺喂,也是一法。只是这过程相当漫长,真要起死人?、肉白骨,少则三年五载,多嘛,十年百年也不是没可能。”

  闻坎的话?言犹在耳,褚尧下意?识在心?里?算了算,才?一年零三月又十七天?。

  时候还早,阿珩那?么刚烈的性子,想来不会如此?轻易就原谅了自己。

  “孤万事皆从你?愿,行善也好,学着做明君也罢。阿珩,你?看见便消一消气吧。”

  这样想,他把头轻轻靠在棺椁一般的暗格上,又一次闭上了眼。屋里?暗,四面窗格都蒙上了漆黑的油麻布,隔绝了一切光热。寒气透过口鼻直渗脏腑,呼吸间除了刀割般的痛,还裹挟着阴魂不散的霉腐气息。

  褚尧知道君如珩一定不喜欢这样阴冷潮湿的环境。可唯其如此?,尸骨才?能更长久地保存下来。

  他一遍遍呓语似的重复道,再忍忍,再忍忍,阿珩,你?且再忍耐一些时候。

  虽如此?说,泪水还是不可避免地流下来,和着掌心?未曾干涸的血注,成为褚尧此?刻唯一能感?知到的温暖。

  殊不知里?间这一幕,早就被?人?看在了眼中。

  闻坎收起手心?的灵光,转过头就看见将离被?霜打过似的形容。

  他朝弟弟兜起一笑,宽慰说:“侬撒好忧的咯。殿下一片痴心?,总得有?个排解处,面上已是丝毫不漏,私下若还强撑着,日子还有?的过头无啦。”

  将离缄默了会,问他:“诚如兄长所言,这世?上当真有?骨肉复生的可能吗?”

  闻坎胡须簌簌抖动着,要不是怕惊动了旁人?,他此?刻就该大笑出来:“我的傻弟弟,这问题你?便是问到阎罗殿,满殿神佛也给不了你?答案。”

  正说着笑意?一敛,语气忽变得有?些怅然:“但为兄知道一件事,心?怀妄念地生,总好过万念俱灰地死。”

  这话?在将离听来,总觉莫名感?伤。他掂了掂背上睡得正香的虞殊,刚想离开,夜色里?突地传来一声轻响。

  尽管轻,却逃不过盲听百里?的耳朵。

  将离想起了虞殊的话?,心?念倏动,目光越过层层重檐,在大张吞脊的鸱吻口中,发现了一只雀。

  是最稀松平常的那?一种,连毛色都中规中矩。

  将离松了口气,就在视线交错的一刹那?,仿佛有?道急电劈中了他的天?灵盖。似曾相识的感?觉瞬间蔓延遍全身,激得头皮隐隐发麻。

  他悚然一惊,仓促地移回视线,只见鸱吻之上空无一物?,唯有?孤月照悬。

  褚尧着人?给府上捎来口信时,迟笑愚就知道这将是个烫手的山芋。

  征收商税的圣旨一经颁下,便在宗亲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要知道,金陵削藩的手腕再强硬,对除首恶外?的旁系宗亲,这些年一直采取安抚的态度,各藩由是才?能在经历了雷霆敲打后,还能维持面上的平稳,不致做出困兽犹斗的事情。

  可眼下武烈帝为了装点?门楣,颇有?些撕破脸的意?味。各藩宗亲果如褚尧所料,表现出极大不满。

  一时间风言风语传的到处都是,但真正成其为气候的却也着实没有?。多数人?骂骂咧咧几句,该怎么掏腰包还是得掏。

  毕竟“孝悌”二字分量太重,他们在削藩的圭臬下欲继续偷生,就无论如何不能踩到这根底线。

  以上这些,同?样在东宫的预料之中。

  不过他还在等。

  直到一日寅时,天?刚刚擦亮,城门口马匹长驱直入,鬃毛上挂着昨夜的露水,随着急速颠簸不断甩出。

  “甘、青、蓟三州急报!几地宗亲结私兵暴动,已连克三城!

  拂晓的天?光中,迟笑愚盯着面前似还带有?北地风尘气的新鲜军报,脸上不见以往放诞,呈现出前所未有?的专注。

  “殿下的意?思,清水已浑,鱼亦咬钩。少谷主想要何时收网,全看您自己。”将离临走前说道。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一个清冷而和缓的嗓音灌入耳中:“太子怎么就能断定,这群起事者中,一定有?千乘族人?。”

  千乘蚨精瘦苍白的脸上浑无笑容,但神情已不如从前那?样冰冷。在迟府风雨无碍的“刑囚”生活,让她气色好转,更使眉梢伤疤都淡了几分,整个人?自内而外?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毕竟,镜中灵之约后,千乘族四分五裂,各自隐藏身份分散人?界各地。就连叔父,也未必能分辨谁是我们的同?类。”

  迟笑愚头也不抬:“千乘族再如何改头换面,说到底依附的只有?君恩。人?皇从前肯施加庇护,所图不过是在其死后,用他们的魂魄喂养三千灵。现下恶灵灰飞烟灭,人?皇任何一点?异动,都会令千乘族萌生兔死狗烹的危机感?。而惊弓之鸟,往往是最禁不起风吹草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