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神不想谈恋爱 第81章

第80章

　　潘凯亚的森林深处, 一个至美的新神自爆裂的没药树中诞生。

　　他长发乌黑蜷曲，肌肤如雪，墨绿的眼眸比绿宝石更美，每一寸肌肤都是难以形容的精致, 他的存在使得不见天日的森林深处都明亮了几分。

　　他身上有着浓郁的生机, 周围的树木抽出嫩芽，鲜花吐露方芬, 这片森林变得生机勃勃了起来。

　　然而他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美, 也没有被这里的生机所感染。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没药树, 她从中间断成了两截儿，树皮干枯腐朽, 看起来丑陋极了。但这就是孕育了他的母亲。

　　她生下了他，然后永久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阿多尼斯轻轻用手触碰没药树断裂处可怖的裂痕，粗糙干枯的树皮轻易地将他细嫩的手指磨红了。阿多尼斯终于忍不住流下眼泪，身上笼罩着厚重的悲伤。

　　没有人知道, 这样粗糙丑陋的树皮曾经是无数人艳羡的细腻肌肤, 也没有人知道，悄无声息地以树的形态死去的密耳拉曾经拥有脸爱与美的女神都嫉妒的容颜。

　　她沉眠于此, 徒留她的儿子独自面对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这时, 森林中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有人穿过林木和藤蔓, 来到了这里。

　　来者见到阿多尼斯，眼底露出一丝惊艳, 但更多的是关切和心疼。

　　“阿多尼斯, 你的出生给这个世界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光彩, 这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啊？你为什么要哭泣呢？”

　　阿多尼斯垂下眼眸, 抚摸着因爆裂而枯死的没药树粗糙的树皮, 墨绿的眼眸中没有一丝光彩。

　　他轻声说：“假如我的出生不是以母亲的死亡为代价的话，那么这的确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假如她的母亲还活着，哪怕是以后只能作为一棵树而存在，他也会高兴的。

　　“可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不是吗？而且，你的母亲既然愿意以生命为代价生下你，那么她一定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的，你现在那么消极，难道不是辜负了你母亲对你的爱和期待吗？”

　　卡俄斯严厉地质问阿多尼斯。

　　他知道阿多尼斯的心结所在。因为出生的缘故，阿多尼斯对“爱”充满警惕与戒备，尽管他努力克服恐惧，但是母亲的死亡一直是他心中解不开的心结，而这个心结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淡，反而会更加刻骨铭心。

　　“爱？”

　　阿多尼斯声音颤抖，爱是一种多么可怕的东西啊，它让母亲失去了生命，也让他生来就背负杀母的罪孽。

　　可母亲居然是爱着他吗？明明她的一切不幸都是“爱”带来的。

　　阿多尼斯以手掩面，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不，阿多尼斯，这是不一样的。”卡俄斯温声解释——原来阿多尼斯在不知不觉间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他走上前几步，来到阿多尼斯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

　　“有什么不一样呢？”阿多尼斯抬起眼睛，墨绿的眼眸蒙着一层水雾。

　　他并不明白，既然都被称作“爱”，那么着之间又有什么不同呢？

　　“这就是一个复杂的问题了。你如果想知道的话，我可以留下来一段时间，慢慢教导你。”

　　阿多尼斯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这似乎与你无关。”他轻声说。

　　卡俄斯笑了：“不，阿多尼斯，这当然与我有关！我是希望之神，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察觉到你的无助和迷茫，现在，你需要一点儿‘希望’来指引你前进的方向。”

　　阿多尼斯更警惕了。

　　他擦掉泪水，不自觉后退一步：“希望不是一位女神吗？”

　　虽然阿多尼斯刚刚降生没多久，但是神生而知之，一些常识和神族成员的大致信息，阿多尼斯都是知道的。

　　他可不记得希望之神是一位男神。

　　面对阿多尼斯的警惕，卡俄斯丝毫不慌，他说：

　　“最初的希望被永远关在了潘多拉的盒子里，而我是新诞生的希望之神。”

　　阿多尼斯将信将疑。

　　卡俄斯见状，不得不赞叹阿多尼斯的警惕心——虽然现在为此吃苦头的是他，但是有警惕心总不是一件错事，不是吗？

　　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卡俄斯最终选择向阿多尼斯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希望神格。

　　阿多尼斯这下信了，为自己疑心病重感到不好意思的同时他也埋怨阿多尼斯：“你怎么能随便将神格示人呢？”

　　这未免也太不小心了吧？

　　“因为我相信阿多尼斯啊。”卡俄斯冲他眨了眨眼睛，“而且，我的确很像留下了帮助你，所以我想不惜一切代价取信于你。”

　　阿多尼斯被这样真正的目光烫到了，狼狈地别开视线，耳尖冒烟。

　　卡俄斯见他这样，朗声笑了起来，这让阿多尼斯更加不知所措了，心中的忧郁也在不知不觉中被冲淡了一丝。

　　*

　　卡俄斯就这么在阿多尼斯的小木屋中住了下来，林中的宁芙们总是拿一种心照不宣的目光看向他们两人。

　　卡俄斯对此接受良好，而阿多尼斯则感觉哪里古怪，但他在情感方面并不是一个敏锐的人，性格有优点腼腆内向，最终只是将疑惑压在心里，并没有找谁询问。

　　阿多尼斯不知道，他以后要为自己此时的内向付出代价。不过，这就是后话了。

　　这段时间经过卡俄斯的开导，阿多尼斯渐渐虽然还是因为母亲的去世而感到悲伤，却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抑郁了。

　　——卡尔说得对，母亲是希望他能够获得幸福的，他不应该消极，而是应该带着母亲的那一份好好地活下去。

　　只是……

　　“快乐真的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兴许是因为卡俄斯见过阿多尼斯最狼狈无助的一面，所以在卡俄斯面前时，阿多尼斯并不会像在其他人面前那样戴着温雅的面具。

　　他皱着眉头，向卡俄斯诉说自己心中的迷茫和痛苦。

　　“卡尔，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呢？我好像没什么想要的东西，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

　　阿多尼斯总是会羡慕森林里的那些宁芙们，她们总是很轻易就能获得快乐，一朵鲜花，一只蝴蝶，或者是一头小鹿，都能让她们高兴半天。

　　“唔，阿多尼斯，你觉得复仇会让你快乐吗？”卡俄斯问。

　　“复仇？”阿多尼斯先是茫然，然后眼底闪过一抹痛色。

　　“卡尔，你应该说一些我能做到的事情。”阿多尼斯苦笑。

　　阿多尼斯不会不明白造成自己和母亲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是谁，但是他只是一个神力微弱的三等神，并不能拿身为主神的阿芙洛狄忒怎么样。

　　卡俄斯顿时了然，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他笑了，鼓励道：“阿多尼斯，一切事情都是有可能的，不要在还没有开始尝试的时候就下定论。”

　　阿多尼斯不笑了，他深深地看了卡俄斯一眼，沉声说：“卡尔，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真正的仇人是谁。”

　　爱与美的女神阿芙洛狄忒，裙下之臣无数，而战神阿瑞斯就是她最疯狂的走狗。

　　阿多尼斯当然怨恨阿芙洛狄忒，但是他并没有想过要去报复。

　　他们之间的差距过大，意气用事的报仇最终只会是他单方面地承受损失。

　　虽然现在活着并不能让他感到快乐，但是阿多尼斯已然将卡俄斯之前的劝告听了进去，他应该带着母亲的那一份，好好地活下去。

　　所以尽管活着并不那么快乐，阿多尼斯也会珍惜自己的生命。

　　卡俄斯神色平静地点头：“当然，我知道。但是阿多尼斯，我这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在真心实意地建议你。尽管现在阿芙洛狄忒看起来与你之间差距很大，但是你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阿多尼斯的表情出现片刻的空白：“卡尔，你这是在开玩笑吗？”

　　卡俄斯摇头，神色认真：“阿多尼斯，你或许并不知道，神格和神力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强与弱都不是永恒不变的。假如你想要复仇，那么就离开这里吧，去寻找变强的机会。当你变得足够强大，那么再怎么可怕的敌人也会被你踩在脚下。”

　　阿多尼斯的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但是卡俄斯说的内容实在是超出他的认知。

　　神的确是有一个成长期，未成长起来的神的确是脆弱的，但也拥有无限的可能。

　　只是神的上限往往在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阿多尼斯一出生就是成年状态，他觉得自己的可提升空间很小。

　　卡俄斯看出来了阿多尼斯的犹豫，意味深长地提醒：“阿多尼斯，你和别的神不一样。”

　　“不一样吗？”阿多尼斯有些迷茫，他的神格似乎并没有多么特殊，也没有多么强大。

　　“其他的神的力量传承自他们的父母，所以他们的一切在出生时已经被注定了。但是阿多尼斯，你是命运的意外，你可以拥有无限的可能。”

　　除了阿多尼斯，其他的神的力量都是传承自他，所以他们会成长到什么样的地步，卡俄斯一眼就能看到底。

　　阿多尼斯与他们不一样。

　　“阿多尼斯，你愿意去试一试吗？”

　　卡俄斯期待地看向阿多尼斯。

　　阿多尼斯顿时挣扎了起来。

　　“我……”

　　剧烈的挣扎之后，阿多尼斯目光逐渐坚定了下来：“我愿意！”

　　他愿意相信卡尔。既然有这样的可能，那么他一定要去试一试，否则他的心中会留下永恒的遗憾。

　　“我会陪着你的。”卡俄斯说。

　　阿多尼斯却是摇头，他笑着说：“卡尔，你已经帮助了我很多，接下来的事情你就不要参与进来了。这是我一个人的复仇。”

　　尽管阿多尼斯愿意相信复仇成功的可能性，但是之前从未有这样的先例在，所以阿多尼斯并没有那么自信自己会成功。

　　假如他侥幸成功了，那么他在为母复仇的同时也将杀死他最初的梦魇，假如他不幸失败了，那么一切的怨愤和不甘也将伴随着死亡结束。

　　只是这一切都是他一个人的事了，他不能将卡尔拖进他复仇的泥潭。

　　卡俄斯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阿多尼斯，请不要拒绝我好吗？虽然我的神力很是微弱，可能无法给你提供太大的帮助，但是有‘希望’在你身边，起码能给你带来一点儿心灵的支撑吧？”

　　阿多尼斯很是感动，却仍是拒绝：“卡尔，这很危险！”

　　他轻轻抱了卡俄斯一下：“我会永远记得你对我的帮助，哪怕你不在我的身边，我的心也会记着你，你会与我用在。卡尔，我不希望你跟我一起。假如我不幸失败，我还可以活在你的记忆里。”

　　卡俄斯用力地回抱住了阿多尼斯，力气大到让阿多尼斯怀疑自己的腰都要被对方给勒断了。

　　“阿多尼斯，你知道的，‘希望’是永恒存在的，但希望之神不是，上一个被永远关在了潘多拉的盒子里，我也不知道命运哪天会不会把我也找个地方挂起来，亦或者是让我破碎。所以，请允许我选择自己的命运吧。无论如何，我都只想和我的好朋友阿多尼斯共进退。”

　　“阿多尼斯，不要拒绝我，好吗？”

　　卡俄斯的声音几乎带上了恳求。

　　“为什么一定是我呢？”阿多尼斯苦笑，“你是那么的优秀，那么的美好，只要你想，你可以拥有无数的朋友，卡尔，你没必要非得陪着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