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的科举路 第148章

作者:仪过 标签: 布衣生活 种田文 甜文 穿越重生

  “京城到绥州的海线只有一条,从京城出发, 历时二十四日方可抵达绥州。为了避免偏航,每三日都会停靠在临近港口一次,”何似飞思忖着,“也不知道是哪段路不好走。”

  余明函听着自家学生的话, 忽然感觉老脸一热。

  他真是年纪大了,越活越回来了, 这等随口能打听出的信息送到嘴边都没问,只顾着乐呵了。

  ——亏他还教似飞无论何时做事都要缜密万分,即便是把握不足的放手一搏,也得有西北风照看, 不然如何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草船借箭?

  余明函问:“走海路确实能快些,不过你打听这个做什么?我听说你那夫郎在最安全的陆路各点都配了镖局和宅院, 一路走陆路十分舒坦。”

  何似飞:“……”

  何似飞自然不好意思说自己的那些小心思, 干巴巴道:“就……打听打听。”

  余明函:“……”

  好在余明函也知道照顾少年人那些稍微有些敏感的小心思, 并未深究。

  三人继续在田垄边走走停停。

  正走到一半, 何似飞听见有人高呼的声音由远及近:“不好了!不好了!李十九,你家娘子难产!现在你爹娘正在雇车,要送你娘子去镇上找大夫!”

  小小一个上河村,到底是没有医术精湛的夫子的。

  来人是个年轻小伙子, 声音如洪钟,急切地不行。

  别说是何似飞了, 就连因为上了年纪稍微有些耳背的何一年跟余明函都听得清清楚楚, 已经走远了的何一年更是赶紧折回来,何似飞听到爷爷嘴巴里念叨着:“似飞, 你、你是不是乘坐马车回来的?马车是不是比牛车要快些?不若将车子借给他们用上一用……”

  何似飞也正有此意。

  余明函道:“马车比牛车更加宽敞平稳,再配上一个技术好的驾车师傅,那绝对是同阎王爷赛跑。”

  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着急,而那喊话中的主角李十九郎却太过于无动于衷了些。

  何一年道:“怎么回事,李十九怎么还不放下镢头,现在地里农活儿不多,也不用他天天守在地里头。”

  何似飞虽然在村子里呆得不是很久,但有他去年回村温书得一段时间,因此对村里人得名字和长相还是差不多能对得上。他循着爷爷眺望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身量不高,但是颇为壮实的男子正拿着镢头——但绝不是努力种田的样子,好像只是不想听到那来人讲话而做做样子。

  不等何一年帮忙叫李十九,叫人的汉子已经跑进,他太过于着急,见着几人连招呼都没打出来。

  何一年见他憋得脸红脖子粗,道:“他好像没听见,你快去叫人。”

  “是、是。”

  约莫过了几个呼吸的功夫,这个汉子跟李十九郎争吵的声音就随风传了过来:“你到底是不是人啊,你媳妇儿难产!要命的事情,你居然说就让她在家里生?”

  李十九振振有词:“哪个女子不走这一遭?偏偏就她金贵?她以为自己是谁?”

  “你、虽说世间女子都得过这关,但你如此说道,难道真要不管你妻儿?”

  李十九似乎被说动了些,来人赶忙趁热打铁:“即便你对你媳妇儿多有不满,但她肚子里现在怀着的可是你的儿子,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老李家的头个孙子就……你还不快去借车?”

  两人拉扯着走近,那李十九郎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磨磨蹭蹭,来人甚至顾不上礼节,攥着他的手腕就往外拖。

  李十九郎似乎是被拉痛了,嚷嚷:“你慢点,别着急,又不是你媳妇儿生孩子,你这么着急作什么?”

  “人命、人命关天!”

  “我都不着急,”李十九毫不在意,“她挺不过去只能说自己命不好——”

  说话间,何似飞已经招呼来远远缀在他们身后准备伺候的石山谷,询问过自家爷爷此女的娘家在何处——确认同是上河村人且对此女颇为重视后,吩咐石山谷将马车借给此女娘家人。

  这种时候,有娘家人在,倒比这男人来得更妥帖。

  何一年听着何似飞的吩咐,担心此举会惹到此女夫家。

  何似飞道:“爷爷,倘若将马车借给此人,由他这么磨蹭下去,还能不能撑到镇子上都未曾可知。”

  “可女子既然已经嫁了出去,跟娘家就不该牵连太多……”何一年道,“不然日后再夫家的日子怕不大好过。”

  何一年到底活得年岁久远,考虑这种事情更加长远。

  何似飞理解爷爷的说法,但可能因为自己曾生活在末世的原因,一直不大能理解这时代的‘女子或者哥儿就该为是夫家的附属品,为夫君奉献所有’的观点。

  不过何似飞也明白,这并非单纯是个人的认知问题,而是这个时代所造就的——女子和哥儿嫁人后就该一心为夫家考虑,自己的钱给夫家花,自己为丈夫打理内院,甚至还得为他纳妾。

  何似飞想,最压制人性的则是所有人都将生儿育女、开枝散叶的责任完全归咎于女子和哥儿。他们不提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痛苦与难耐,也不管女子和哥儿是不是真的想要生下孩子,只管给对方洗脑“你不生孩子娶你做什么”,以此让她们无力去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好了当人母亲的准备。

  这个观念根深蒂固,其中不仅有时代原因,还有自打人出现起就有的性别原因。

  这个问题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找到其平衡点,并非一朝一夕能找到解决之法。

  就比如现在,何似飞三人都觉得李十九郎的做法完全不对,但他们仨作为外人,却没有对李十九郎置喙的权利。

  这一趟散步,三人高高兴兴的出门,回来时精神头却都不大好。

  何奶奶见状连忙走上来询问。

  何一年爷爷瞧见院子里的乔影,担心这件事说出来让孙媳妇儿不安,便小声道:“一会儿回房给你说。”

  但何爷爷低估了自己的嗓门——他常年耳背,自觉的‘小声’在院内其他人听来,那就已经是大声了。

  于是何奶奶眼睁睁看着自家老伴儿自以为隐秘的说了这句话,就准备拉她进房的动作,整个人面色发木——这当真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说悄悄话?

  却还是由着自家老头子的想法来。

  何奶奶心想,俩老大不小的人当着孙儿的面一起折腾。

  唉,这老脸以后往哪儿搁。

  不过院内大家都是颇有眼色的人,都装作对此毫无察觉。

  何奶奶也只能由着何爷爷的动作随他进屋。

  乔影不着痕迹的看着老两口拉着回屋,走到何似飞面前,小声道:“爷爷奶奶感情真好。”

  何似飞道:“是。”

  乔影的目光中带了羡慕,还不等他说什么,就听到何似飞又说:“我们老了,应当也是如此。”

  乔影忽然间眼眶一酸。

  他觉得这句话,比世间最甜蜜的情话都让人感动万倍。

  房间内,何奶奶听了和爷爷的话,气得都要出门去教训那李十九郎。

  ——对于这等事情,女子和哥儿通常更能共情,也更容易愤怒。

  但还是被何爷爷拦住了。

  世道如此,即便如今教训了那李十九郎,倘若他记恨在心,日后对自家妻子愈发变本加厉,那不是害了人家姑娘么?他们能糊了这一回,却护不了一辈子。

  这种事最好由那姑娘的娘家出面。

  如果双方都靠不住,他们再来主持公道。

  当天傍晚,那姑娘的亲哥赶来何家道谢,说自家妹子生了,母子平安,幸亏有何家的马车,才能以最快速度赶往镇上——“大夫说再晚一点我那妹子就要保不住了,多亏了老太爷、余老爷、状元郎!”

  说着,就要跪下磕头。

  “平安就好,”余明函感慨,“这便是最好的消息。”

  偌大一个汉子忽然就掉下眼泪来,他一抹脸,道:“是,幸好大人还平安。通过这回,我也算是瞧明白了那李十九的心,我已经放出话来,日后他敢对我妹子不好,我见他一回打一回。只要他不嫌丢人,我就打得他日后在咱们村抬不起头来!”

  乔影这会儿才知道自家相公在此事中做了什么——只是将马车借给这位姑娘娘家人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就暗含了不少意味。不仅帮了姑娘,还暗暗震慑了那薄情的李十九郎一家。

  有何似飞的身份在,姑娘的娘家人在夫家能立起来,李十九一家也不敢再犯此类错误。

第184章

  何似飞既已成家, 不可避免地会面临些家常琐事,但这些绝不是何似飞生活的全部。

  甚至说,何似飞生活的一大半是朝堂之事。

  可他还是会为了能多陪陪爷奶和老师, 每日在读完书、写完字后,跟老人一道去田间散步,偶尔来了兴致,还下地锄土。

  余明函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心里乐呵——得徒如此,夫复何求!

  他深知环境对人得影响。

  自打他从县城宅院搬来上河村, 日日听在耳边、看在眼里的都是邻里琐事——今儿你占我一块地,明儿我揍你一拳头,再不济就是谁谁谁又去烟花柳巷,他娘子在家哭成了泪人儿……

  总归, 这种事有其趣味性,却也极易侵占人的心神, 让本就年迈的余明函更无暇顾及他事。

  余枕苗深知余明函跟何似飞的感情, 悄悄对他说起这些话来也并不避讳。

  “主人也曾跟我谈起过此事, 甚至曾考虑过要不要继续搬回县城, 这样还能日日念书,不同别人交往。但后来主人自个儿考虑了两天后便打消了这念头,他原话是——我现在一把年纪,日日念书、思考, 也念不出什么名堂,相反, 如果我回了县城, 似飞又不在身边,我必会时时担心他在京中过得好不好, 他如何在皇帝和乔家之间周旋盘桓,他万一走错一步棋该当如何……忧虑得多了,便会影响似飞气运。不若在上河村当个闲散野人,整日就看村里趣事,想读书来便读,不想读便溜达,我这边不为他做无谓的焦虑,只等他从京中传来好消息便是。”

  何似飞以前是从不相信‘气运’说法的,但他连借尸还魂的事情都经历了一遭,对那些尚未被真理所证实的‘气运’等说法便不再一巴掌拍死,而是……偶尔听听,笑笑就过。

  此刻见老师对自己看重到担心会影响自己气运的地步,心里一时酸涩,他微微偏过头去,问余枕苗:“余叔,老师今来身体可好?”

  不等余枕苗回答,他又补充了一句,“望如实说。”

  余枕苗一直跟在余明函身边,倒也并非跟不上何似飞的思路,他自觉何似飞问这个问题,定然是有他的打算和理由。

  但余枕苗远离朝堂已久,对朝堂事不再敏感,一时半会儿也猜不出来。

  他下意识问道:“少爷有何打算?”

  “我如今在翰林院当值,说的好听是官至翰林,不好听便是一个编撰文书的,按照本朝规矩,最早也得三年后才能评定正式品级,届时可以给父母长辈请封诰赦——”何似飞垂下眼帘,这会儿的他倒是露出了几分少年人孤注一掷的勇气和倔强,“即便老师不需要,但我也想给老师讨回他该有的封号。”

  “少爷您……”余枕苗愣在原地。一时半会儿甚至消化不了这个消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谢九娘听闻此言也是无比怔愣。

  她这回真的并非故意偷听,分明是她被余明函气到了,找了棵树在上头休息,这俩人自个儿来到树下嘀嘀咕咕这么多话,她现下是下去也不是,继续听也不是。

  何似飞道:“师父年事已高,近来我能明显感觉到他的疲态,我甚至还在厨房发现了一些药渣——余叔,关于师父和爷奶的身体问题,你一点都不能瞒着我。”

  余枕苗闻言叹了口气,道:“我……少爷,那些药渣确实是主人的,但情况并非你想的那么糟糕,人年纪大了,这身体的小毛病就接踵而至,我请了整个绥州医术最顶尖的大夫来给主人问诊,得到的答案是主人身子骨还健朗着,就是得悉心调养,方可延年益寿。”

  说完,余枕苗在心里感慨——自家主人当真是料事如神,猜到少爷会在私下里询问自己这个问题。而且早早让他备好了应答之语。

  其实前面请大夫那些话都是真的,但大夫说得可并非如此,大夫说本朝八十岁的老叟拢共满打满算能有千人就不错了。这个年纪的老叟虽说身子看起来健朗,但哪一天睡过去便撒手人寰,谁也说不准。

  或许人的极限就在这里吧。

  天命如此,不可强求。

  何似飞听闻此话,道:“既是调理身体延年益寿的汤药,那为何喝了药要偷偷埋掉药渣?”

  余枕苗继续背主人早已相好的应答之策:“少爷,这点倒真不是故意瞒着你,就是大夫说年纪大的人喝了药就得埋掉,这样阎王爷才发现不了他们喝了何种神汤,自然而然就忘记收了他们。”

  何似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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