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的科举路 第33章

作者:仪过 标签: 布衣生活 种田文 甜文 穿越重生

  说到这里,他想到什么:“对了,咱们还没正儿八经的介绍过自己吧?我姓陆,叫陆英,家在城西,今年十一。这位是……”

  勤益兄明显是个话多的,打断了陆英对自己的介绍,说:“我叫沈勤益,今年十三,与陆英家里只隔了两户。”

  “何似飞,十二岁,暂住在城北,就在县衙后方那条街。”

  “也不远,今日你也休沐吗?日后咱们可以一同出来游玩。”沈勤益立刻说,“咱们三个真是缘分,考校时站在一起,居然还能在同一日休沐,最重要的是,这会儿居然又碰见了。对了,陆英并非是与县学无缘,我进县学的时候,听教谕说他排在第二十一位,如果有哪位蒙童考中了秀才,那么陆英就能顺位招录进来了。”

  陆英苦笑:“今年的府试即将开始,新入学的蒙童们因为此前没考县试和院试,都不可能参加府试,再下一次就等到后年二月了。”

  沈勤益安慰他:“无妨,咱们夫子教的也很好,他学生中出过好些秀才呢,你到底年纪小,好好学,以后机会多了去了。”

  陆英点点头,转眸看向何似飞,说:“何兄打算何时参加科考?”

  “老师让我压一年,后年再参加科举。”

  这是何似飞与老师商量过的,其实按照老师的说法,何似飞现在写字在同龄人中算非常漂亮的,只要他把四书五经能熟读,考个县试并没问题。难的是考卷上不出分毫差错,去考那一县案首之位!

  县试每年一次,考试时间一般都在二月,如果是明年二月参加的话,便多了六个多月的时间来准备。其实也还算充足。

  但余明函显然不止是让何似飞去考那一县案首,还有院试第一,府试第一。

  ——连中小三元一点也不难,却一点也不简单。得做好最充分的准备,才能百战不殆。

  余明函发现即便何似飞说他只是在八岁以前学过四书五经,且只记得一部分,但何似飞记得的那部分,基本上都知道其中基本释义,且默写不成大问题。

  这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基础。

  该夸何似飞的时候,余明函会夸。在对何似飞有深入了解后,余明函知道这孩子比较抗压,偶尔夸完后会给他施加压力——“做我余明函的弟子,可不能只是去考过,考中秀才。自打我被罢官,回到木沧县后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似飞,等到你正式下场考试,他们就该盯着你了。”

  何似飞自从顶上‘余明函关门弟子’的名声后,再也没有了韬光养晦的权利。

  有利有弊,有得有失,不过是世间最普遍最简单的真理罢了。

  沈勤益听到这话,错愕的瞪大眼睛:“为什么?你当时在学堂上表现的那么精彩,除了《中庸》可能因为紧张没背出来外,其他的一个磕绊都没打,你这样的情况还需要等到后年?”

  他是打算明年下场考的。并且他们进入县学的这些蒙童基本上都打算在明年参加县试,教谕们之前听过他们的打算,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沈勤益下意识把何似飞的实力代入了和他一样的情况。

  然而他不知道何似飞那天考校是真的运气好,要是最后的《孟子》那一段不是何似飞上辈子很熟悉的名句,他就得有两段背不上来了。

  何似飞懒得解释这茬。

  陆英推了推沈勤益:“小点声,何兄比你小一岁,比你晚参加一年科举又怎么?”

  沈勤益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我还想明年县试与你一较高下呢。”

  最近在县学学得了太多东西,他有种即为膨胀的情绪要抒发。

  何似飞:“那你后年考吧,我们比划比划。”

  他还真不怕。

  沈勤益:“……”

  沈勤益:“不行,后年考我都十五了,我娘说十五岁开始给我说亲,一定得考中一点名头来,才好找那些家境富裕一点的独女啊。”

  陆英:“……”

  何似飞长见识了:“你可真坦诚。”把看贪图姑娘家底说得这么直白。

  “哎哎哎你敢说你们没这个想法吗?”沈勤益像一个仰面朝天的龟,说的尽是王八蛋话,“那些话本里写的榜下捉婿,一般不都是这个路数嘛。还有那陈世美,不都是借了夫人的钱财去参加科举,听说去京城一躺就得花二百两银子多,要是多考几次,哪家人承受得起?”

第49章

  陆英实在看不下去这个类比, 好心提醒:“能不能考中举人,再像陈世美一样进京接连中会试、殿试,还全都说不准啊, 勤益兄。”

  沈勤益鼻孔哼气,无比自信,好像对科举考试已经十拿九稳一样。

  ——大部分一门考试都没过的人,会觉得考试全是小儿科。

  何似飞瞥了他一眼, 以最淡的语气插最狠的刀:“陈世美长什么样来着?”

  陆英:“……对哦,陈世美是个美男子。所以, 勤益兄?”

  沈勤益:“……”

  他的美梦好像才刚刚开始就破灭了。

  陈世美所做的一切是十恶不赦没错,但他也确实有些长处,比如相貌,比如科举一路考到殿试的实力。

  沈勤益被何似飞这一刀插的良久都没回过神来。

  这时代男子的发髻类型十分单一, 除了年少时可以扎着双髻外,其他时候就是将其束在头顶——把脸全露出来。适宜的亚热带气候造就了人较为扁平的面部结构, 没有额间碎发修饰, 再加上中年发福、面颊发腮等因素, 对很多人来说, 真的是一场容貌灾难。

  沈勤益其实并不丑,又因为读书缘故,身上老是带着墨香,在普通人中可以算中等微偏上水准。但相较于戏文中的‘美男子’陈世美, 不用想那肯定是有差距的。

  陆英很会缓和气氛,见沈勤益不说话, 开解道:“勤益兄, 我与何兄的意思只是希望你不要用陈世美自比,那可是为了荣华富贵, 抛妻弃子、买凶杀人的大恶人,最后死在了包青天的龙头铡下。至于找一位家底不错的姑娘结亲,这确实挺好的,你有学识,对方有银钱,日后不必为生计担忧,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这大段话一出,最晚反应过来的是何似飞。

  因为他下意识觉得那有钱人家的姑娘找个同样有钱的相公才算般配。富家千金和穷书生的生活习惯差距大了去了,怎么琴瑟和鸣?

  不过,古往今来婚配一事中,有佳偶天成,也有怨偶遍地。一辈子能遇到一个真正互相喜欢的人太难了,更别说这时代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部分人都是先凑活,然后大家互相将就对方,时间一长,渐渐就能看过眼了。

  回去后,何似飞罕见的没有立即练字,而是双手撑地开始做起俯卧撑来。

  上辈子他双腿毫无知觉,按理说很难自我活动。但大夫又说他这样的情况,一直瘫着的话,时间长了上半身的器官就会萎缩,所以必须得保持一定的活动量。

  因此,不管再难堪,再累,他还是咬着牙做训练。而锻炼身体时,何似飞就喜欢想一些无关紧要,但此前又一时半会儿没想通的事情。

  比如,现在何似飞一边做着俯卧撑,一边想等自己长大了,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家境……家境次要,他不是那么缺钱,不爱敛财,想要赚钱自己也有法子,所以这个暂时不用考虑;

  脾气么……

  这三个字在何似飞心头绕了一圈又一圈,等到他做俯卧撑做得筋疲力竭,还是没想出一个确切的形容词。

  在没遇到那个人之前,他对‘喜欢的人’的标准,一切都是空白的。

  何似飞索性不再多想。自己去院子里打了水,在浴房下添柴,准备洗个澡。

  总归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没喜欢过什么人,甚至就连心动都没有,现在想起这些,内心连个空泛的笼统概念都没有。何似飞甚至想不出自己未来会喜欢姑娘,还是哥儿,亦或者是男人。

  ‘没开窍’可能就是形容他这样的情况。

  纵然,纵然他上辈子看过春宫图等玩意儿,但他实在提不起兴趣。

  可能是白天陆英和沈勤益提起了‘婚配’这个词,两世为人的何似飞回家后想得有点多,翌日一大早起来,他先是咳嗽了一声,随后在洗漱时候觉得喉咙处有些微微的奇怪。

  放下柳枝随手一摸,喉咙处有一点微微凸起。

  他这是……喉结开始发育了?

  何似飞眼中有明显的欣喜,刚到县城来那会儿,他喉咙处还是平平一片——作为十二岁少年的他,这辈子明明有个健康的身体,喉结却比上辈子发育的还晚。

  没想到这才一个多月工夫,就开始发育了,何似飞总算放下心来。

  伴随着喉结发育,最大特征就是何似飞说话声音哑了一些,不似此前那么清脆。

  但这种微哑的声音一点也不难听,反而恰到好处的中和了此前的音色,成了一种让人听了就感觉心里舒服的少年音。

  又一次休沐遇到陆英和沈勤益后,已经完全从陈世美事件中释怀的沈勤益还调笑何似飞,感慨说他这样的少年,怎么能把长相好看和声音好听都给占了个遍!甚至还说等何似飞十五岁,到时木沧县最漂亮的姑娘都会给他丢帕子。

  何似飞喉结刚开始发育,说话多了嗓子疼,淡淡‘哦’了一声接过这个话茬,然后另起一个。

  高成安那边再也没邀约何似飞去爬山秋游,倒是远在家里的爷爷后来托人带来一封信,信上说他将县城的事情说给了高成安的奶奶听。但高家人际关系复杂,她大儿媳当时因为她把何似飞塞给孙子高成安都带着些情绪,剩下这件事她不能一言堂,得看自家孙子高成安的来信和她大儿媳的意思。

  何一年信上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让何似飞别再操心其他事,这边的事情就当作了了。

  又过了一月多,到了三年两度的院试时期。

  今年院试在八月,秋高气爽,前阵子下了几场秋雨,气温不算太热,只要院试时不下雨或者号房不漏雨,这样的气候简直称得上怡人。

  毕竟,比起那些在二月还只能穿着单层夹衣的考试,在这种气候下参加科举真的可以称得上幸福。

  不过,他们木沧县没有院试的考场,童生们都得赶往郡城考试。

  因此那几日何似飞只感觉木沧县那几家味道不错的馆子里少了一些书生,其他照旧。

  等到院试放榜时,何似飞已经跟着余明函学完了《大学》《中庸》《论语》《孟子》。这一共才不到两个半月的工夫,不可谓不迅速。

  余明函刚开始也觉得这速度比他想的要快,所以加大了考校何似飞背书、背释义、背典故以及默写的力度。他甚至还拿了戒尺在旁,等着何似飞出错,然后敲敲他的手板子。

  余明函是对何似飞很好,把他当自家孙子一样照顾,但身为老师,余明函一点也不介意体罚学生。

  对这一点何似飞倒没有微词,这时代讲究棍棒底下出孝子,出乖学生想必也是一样的。

  不过何似飞背诵的分毫不差,甚至就连默写,他也已经渐渐用上了他所临摹的馆阁体,但这跟那京都书局印刷出来的馆阁体还是有略微差距,余明函能看出来,何似飞这是不想完全照搬别人的字迹,自己从中中和了一下。

  余明函额角猛的跳了一下。

  这学生,自个儿的主意怎么就这么大!

  此前他看何似飞誊抄笔记都用的是他自己那一手崭露锋芒却又规整漂亮的柳体,尚未觉得什么。现下见何似飞默写时露得这一手,简直恨不得叫他停下——

  谁让你把馆阁体跟自己的字体去中和了?

  这字体也不是不能根据自己的风格去中和,但何似飞这样完全中和错了方向。馆阁体讲究的是看起来含蓄而漂亮,并非乍一看好看,再一看,好家伙,满篇里面瞧不出‘含蓄’在哪儿!

  但何似飞正在默写,余明函决定这件事稍后再给何似飞解释。

  余明函原本想打何似飞手板子,好教他不要在字迹方面自作主张。但转念一想,何似飞这个年纪,能把字写出自己的风格,别的老师恐怕夸还来不及,自己这边不能太打击学生的积极性。

  可即便如此,何似飞手上还是挨了两板子。

  余明函不像那些教书时候喜欢语焉不详,让学生去猜意思的老师,他在打完何似飞手板子后,将他让何似飞临摹馆阁体,再去融合,写出自己的馆阁体风格的要点详细解释。

  并且最后还说:“馆阁体只是让你每天临摹十张大字,不可多,也不可少。你现在的字体就不错,规整中透着锋锐,到时参加县试、府试、院试之时,只需要你字迹整齐,不要有污点即可。馆阁体是最后的杀手锏,等到会试之后再说。”

  何似飞仔细倾听,神情认真。

  能遇到余老,着实是他之幸。

  余明函见唯一的小弟子手心还泛红着,却依然仔细听他说道,心中居然巧合的与何似飞泛起了一样的想法——能在几乎放弃一切破釜沉舟回乡后,还遇到似飞这样的学生,看来老天还是眷顾他的。

  随着院试放榜,几家欢喜几家愁。高成安与陈云尚都没报这次的院试,他们今年四月才考过院试,老早就打算再多学一些,稳固稳固,后年二月再去考院试。

  不过他们乙班那位不经常与大家交流,只是一心苦读圣贤书的周兰甫倒是一举考中,并且位次在前二十,虽然不是前几的廪膳生,但也有无需交学费进入县学读书的资格。

  乙班少了一个人,对其他人来是一种莫大的刺激,一时间大家都勤奋起来,周兰甫回去辞别陈夫子的时候,透过窗户略微扫了一眼,看到大家都在念书背书,学习的氛围感尤其浓郁。

  ——这一切都是何似飞听周兰甫自己亲口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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