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的科举路 第35章

作者:仪过 标签: 布衣生活 种田文 甜文 穿越重生

  可偏生这位少年郎对自己在外的这点‘名声’毫不自知,只要他脱下书生长袍, 换上粗布短打后,就能在河边跑的一点也看不出书生那儒雅的气度。

  这一点传闻余明函是知道的,但他不仅没管,甚至还觉得似飞这么做才是对的。

  ——县城就这么大,何似飞作为他的弟子,不能在县学的操场上锻炼,还不准他在河边去锻炼么?

  余明函这么想着,放下茶杯,靠在花厅的贵妃榻上,缓缓合上眼眸,准备打个盹儿。

  而此时,他身上穿着的,赫然是去年何似飞请成衣铺裁缝为他做得那件夹袄。

  ——到底年纪大了,不如年轻人抗冻了。

  去年这会儿他还让何似飞脱的仅剩中衣,在偏厅背书,把何似飞冻得够呛,要不是回春堂大夫开的药剂,何似飞指不定得卧床一段时间。可即便如此,那日之后何似飞也是染了轻微的风寒,说话间嗓子更哑了几日。

  今年,何似飞每日穿着一层比夏日加厚了一丁点的单衣上下学,不见打冷颤,写字更不见手抖。反倒是余明函自个儿先早早的穿上了夹袄,整个人愈发畏冷起来。

  这一年何似飞不仅跟余明函老先生学习四书五经,题诗作赋也没落下。

  有沈勤益这个社交牛逼症的朋友在,县城里一旦有什么文会、诗会,只要位置不在青楼,不用掏份子钱的,他都会拉着陆英、何似飞和周兰甫一起。

  至于沈勤益为什么不去青楼为姑娘们写诗,根据沈勤益自己的话来说,一是因为他穷,点一壶酒的话,他接下来一旬就没钱吃饭了;二就是他还想娶个家底丰厚的姑娘为妻呢,他要是敢在外面喝花酒,岳家肯定不会把姑娘嫁过来。

  说实话,何似飞现在倒是开始欣赏起沈勤益来了。

  虽说他的目的并不纯良,但他能为了这个目的,严以律己——每日勤奋学习,刻苦用功。沈勤益在今年二月和四月的两场考试中,县试排名第三,府试排名第七。不出意外,明年二月的院试,他至少排名也在前二十。就算不是前几的廪膳生,好歹也是增广生。

  要知道,一府之地,每年招录秀才四十余人。

  约莫前四为廪膳生,进入县学念书的话,不仅不用交束脩的那五两银子,还能申请县学免费为他们提供的寝室,并且由公家每月发米六斗,发白银四两;廪膳生之后,则为增广生,增广生同样不用交束脩的五两银子,但想要住在县学的话,得按年交费,并且没有公家补贴。增广生之后,则是附学生,可以托关系进入县学念书,其他费用却一个不免。

  因此,沈勤益能在县试与府试中考取这么高的名次,足以看出他日后的潜力。

  ——至少成为秀才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

  更别提,沈勤益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他是个穷书生没错,但他就想娶富家姑娘——这是一个双向选择。

  有些富庶人家瞧不上沈勤益的做派,自然不会将女儿嫁给他;但有些人家看中沈勤益的前途,只要他能考中秀才,日后就算考不上举人,在县城开个私塾,那在县城的地位也不会低。士农工商,商人地位太低了,律法对其又有颇多限制,他们急需一个读书人来拉高自己的地位。

  因此,很多商人即便知道不少穷书生上门求娶自家闺女是为了什么,还是会让女儿下嫁。因为他们也能从此中受益——成为秀才后,一年可是有两百亩田地免除交税的,还可以免除家中一人服徭役。

  何似飞当时听沈勤益分析完其中利弊,只觉得是这个时代的规则和律法在给书生们铺路。

  要是没‘士农工商’这种严苛的等级制度,想要靠一个人的读书科举来积累财富、实现‘从平民到上层人士’的阶级跨越,那还真是做白日梦。

  “似飞似飞,我就知道你在这儿。”何似飞刚跑完步,就听到沈勤益跑着过来叫他。

  何似飞瞧见沈勤益同样的短打打扮就知道他叫自己干嘛了。他大步往过走,气息逐渐趋于平和,他没有理会鬓边滑下的汗珠,说:“一会儿有蹴鞠比赛?”

  “可不是,陆英那小子昨儿个不知道吃了什么,现在还在茅厕出不来,我猜想你这个点都在跑步,一路寻来。”沈勤益笑着招呼他,“快来,我们队就缺一个人了。”

  对于这种群体性活动,比如文会、诗会、蹴鞠比赛等,何似飞一向来者不拒。当然,他跟沈勤益一样,同样不去在青楼酒肆举办的文会。他这边不是因为穷,也不是什么‘要为了未来的另一半守身如玉’,他纯粹是心理洁癖。

  再问,就是受了陈云尚和他那群朋友影响,不想踏入青楼一步。

  何似飞跟沈勤益并肩朝着举办蹴鞠比赛的小山坡跑去。

  那是县学学子们玩蹴鞠的老地方,说是小山坡,其实还没有何似飞高,但胜在地方大且平整,再加上这里光秃秃一片,也没有百姓前来放羊,不担心踩到排泄物,就成了大家出来玩的一个聚集点。

  临到近前,有相熟的县学生给何似飞一根两指宽的绛红色绑带,让他绑在额际,绑好后还有一根同色的腰带和两根腕带。

  这是为了区分队伍,何似飞这边是红队,另一边是黄队。

  何似飞轻车熟路的绑好,现在他身量见长,跟一众比他大几岁的少年站在一起也不显矮,只是比起其他人宽广的肩背,还是显得有些瘦削。

  但架不住他漂亮。

  是真的好看到了漂亮的程度,比起面部较为扁平的大部分人来说,何似飞颅顶高,山根到鼻尖呈现流畅的线条,骨相不能更优越。还有那双眼睛,不是那种深深一道的双眼皮,可能是因为眼尾微微下垂的缘故,双眼皮褶子看起来有点浅,目光从薄薄的眼皮下投射出来的时候,让人觉得是冷淡又疏离的。可他越是给人一种距离感,就越是让人移不开目光。

  这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人再错认性别的。

  尤其、尤其是何似飞绑上绛红色抹额,那种冷淡的距离感立刻被秾丽掩盖——少年人面色发冷,目光漫不经心,可抹额是红的,唇色也因为刚运动完,泛着浅红色。就这么站在差不多同样打扮的一群书生中。

  沈勤益调笑着捅了何似飞一肘子,笑着给他使眼色:“看到没,那边小坡上坐着的姑娘,都是看你的,可能还有一个看我的。”

  何似飞:“?”如此精确?

  “啧啧,此前还有风声说你在河边跑步,罔顾读书人风度。都是这些姑娘哥儿们帮你骂回去的——说读书人不还蹴鞠吗?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怎么不走出风度来蹴鞠?你看现在不仅没人说你在河边跑步,还有些明年下考的学生一起跑,二月份考试,冷死个人,还不准穿棉袄,不好好锻炼身体怎么行。”沈勤益嘀嘀咕咕一大段,语含羡慕,“我说你小子,真的有成为陈世美的潜力。”

  何似飞:“……”陈世美这梗都过去一年了,居然还能提出来。

  紧接着尖锐一声哨响,何似飞和沈勤益立马正色起来,目光落在场中的那颗鞠上。

  随着鞠一点点被抛高,红黄两队各自分散站位,势不能让对方踢进自家网门。

  何似飞年纪小,力气比不过比他大几岁的青年,但他胜在灵活,反应敏捷,第一个球居然是他踢进去的了。

  这边队员还没来得及欢呼出声,隔壁山坡上围观的姑娘和哥儿们已经叫了起来。

  沈勤益用一种‘我好羡慕啊’的眼神看着何似飞,下定决心好好表现,一定也得让这些姑娘们为自己欢呼一回。

  然而,直到蹴鞠比赛结束,大家各自解下抹额,腰带,手腕绑带,沈勤益都没有得到一分。

  回程途中,他忿忿的挤了下何似飞的肩膀:“你刚让我一个球能怎样?最后一个我差点就能踢进去了。”

  何似飞:“你是说你差点绊倒的那次?”

  沈勤益:“我容易吗我!我就是为了抢这个球冲得太快才差点绊倒的!”

  何似飞:“哦。”

  沈勤益:“你哦什么啊啊啊啊啊!”

  何似飞:“感觉你快要绊倒了,我才踢了最后这一下,不小心就进了。”

  沈勤益愤怒的鼻子喷出热气:“何似飞你欺人太甚!”

  陆英在一旁忍不住笑出声。

  他一笑,沈勤益倒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的一样蔫儿了一下,但也仅仅就蔫儿了一下。下一瞬,他又问:“你们看清欢呼的那些姑娘哥儿的长相了吗?有没有特别好看的?”

  “都戴着面纱啊。”陆英才十二岁,压根没想过娶妻这门子事儿,不像沈勤益有贼心没贼胆的不敢朝那个方向看,他说,“全都带着面纱,什么都看不见。”

  沈勤益:“哎,我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我未过门的媳妇儿,我还给她写了帖子说我今日要来蹴鞠。她要是没来就好了,看我差点绊倒,简直丢死个人——”

  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活像一只斗败的大鹅,这下就连周兰甫都忍不住轻笑出声:“方才勤益有几个漂亮的旋身抢球,还是很精彩的。”

第52章

  周兰甫话音还没落下, 陆英眼皮陡然跳了那么一下,紧接着,耳边便响起迅疾若雷霆的三连问:“真的吗?没骗我?哪几个?”

  何似飞:“……”

  真的, 沈勤益不能夸。

  周兰甫显然还没在这方面吃过太多苦头,再加上他性格好,便安慰了那么一番。

  然后……

  周兰甫被迫想了一路沈勤益刚才哪几个旋身带球带得好。

  他绞尽脑汁,终于想出来一个——“就是你正好旋身的时候, 鞠从你身侧擦过去,你顺道带了一下, 将其传给我的那个。那是真的很漂亮。”

  说得这么详细,沈勤益不想起来都难,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还真是。

  但关键是——那个鞠是何似飞传给他的。

  先前他同自己这边的另一个队友跟黄队抢球, 几次三番之后,黄队以一个假动作抢到了, 他当时正气馁着, 就听到似飞叫自己的名字, 然后眼看着鞠从他身侧擦过, 他赶紧将其运给周兰甫。

  沈勤益眼睛亮了亮:“似飞,你是专门传给我的?”

  那个角度,其实似飞也可以直接踢给周兰甫!

  何似飞淡淡扫了沈勤益一眼,没等他说话, 陆英已经先开口了:“我记得这个球的,似飞哥很巧妙地抢来了!一定是专门踢给你的!”

  陆英因为闹肚子, 体力不支, 从茅厕出来后就在旁边观看,有些场内的小动作, 他看得比参加的队员都清楚。

  陆英很聪明,问:“你不是提前告诉似飞哥,小嫂嫂可能来看你蹴鞠?而且似飞哥不止给你传了这一个呢,我记得还有两个来着……”

  沈勤益几乎要哭着上来感谢何似飞,在他没有眼泪干巴巴的嚎啕中,何似飞听到什么‘来世做牛做马’,他让沈勤益打住:“别,消受不起。”

  陈竹正在街上买肉和骨头,他准备熬些骨头汤,最近何似飞个子窜得厉害,裤子没穿几个月就短到露出脚踝不说,昨晚还因为腿抽筋而惊醒。

  何似飞上辈子根本感知不到腿的存在,压根没有应对过腿抽筋这种事的经验。再加上昨日天阴沉着,温度急转直下。大半夜他只感觉小腿肚子抽得疼,把何似飞这个一旦进入深睡眠就雷打不醒的人给疼起来了。

  刚开始他还凭着自己的意志力在忍,后来不小心微微蜷缩了一下腿,那个痛,说是硬生生在腿里剜肉都不为过。

  陈竹一向睡眠浅,听到何似飞这边沉闷的响声,披衣起来敲门,帮他按直了腿后,缓了好一阵子,疼痛终于消弭掉。

  应对腿抽筋陈竹还算有经验,他告诉何似飞抽筋时候千万不能蜷缩,一旦缩了腿,那筋就变本加厉的抽着疼。

  自此,何似飞学到了一项应对腿抽筋的紧急自救措施。

  陈竹今儿个便专门去回春堂找了此前给何似飞开过药的大夫——在余明函的授意下,何似飞每个月都去找大夫把脉问诊,换季时节偶尔需要连喝二十一天药剂来固本,偶尔则是注意饮食即可。

  因此,何似飞这边腿抽筋,陈竹立马就去找了大夫,总归大夫前几日刚给何似飞号完脉的。陈竹去询问何似飞这种情况是否要喝些补药,大夫笑着摇头,让陈竹回去给何似飞煮点骨头汤就行了。

  正跟几个人走着的何似飞看见陈竹,对他们三人告别,说:“我看见陈竹了,你们先走,我同他一道回去。”

  几人好歹也是相处了一年多的朋友,自然知道陈竹是何似飞的书童,且不是普通关系的那种。

  因为,何似飞这么一个对人淡漠又疏离的性子,居然会花五十两银子从陈云尚那里买下陈竹——县城就这么大,大家又都是一起参加科考的书生,陈云尚那一点儿事根本瞒不住。

  沈勤益不似其他俩人那样通晓人情世故,知晓此事后还专门找何似飞求证过,何似飞听闻后一丝犹豫都没,说:“我把陈竹当亲人。”

  因此,听闻何似飞要跟陈竹一起回去,其他三人并不诧异,约了下次休沐一起去垂钓后便离开。

  陈竹买好了骨头和肉,放在菜篮中,一转身便看到了何似飞,他刚要笑起来,就看到何似飞身上单薄的衣服,赶紧上前几步:“咱们先回去,你穿这么点小心着凉。”

  何似飞依言往回走,他朝篮子里看了一眼,有肉有骨头有莲藕:“阿竹哥,今晚炖汤?”

  “嗯,莲藕排骨汤,还有这些脊骨另起一个锅来烧点骨头汤。”陈竹转头看着何似飞,说,“去年你才到我这里,现在已经比我高一截儿了。”

  他说着,比划了一下自己耳朵上方。

  他依然是去年那个开了个话头就喜欢絮絮叨叨下去的性子,继续说:“你这衣服还好说,袖口稍微做长一点,一件能穿大半年不需要大改,但裤子两三个月就得补一截儿,我就算一直准备着同色的布料,但缝那么多线下去也不好看。这几日我得重新给你做几身衣服。”

  “阿竹哥不要太累。”

  “针线活而已,很轻松的。”陈竹正笑着解释,一扭头突然看到了什么,神色一僵,接下来的话全咽进了肚子里。

  何似飞诧异:“阿竹哥?”

  陈竹垂着眼睫,摇了摇头,轻声说,“没事,似飞。”

  何似飞看了他一眼,不再追问。

上一篇:软饭雄虫他A爆了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