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的科举路 第39章

作者:仪过 标签: 布衣生活 种田文 甜文 穿越重生

  ——这两个字一出,那人说话的声音便戛然而止。大家为了考科举,大都练的颜体和柳体,颜体比较字形更踏实沉稳些,而柳体则更加清瘦端方,各有千秋。

  虽说柳体的特色就是端方,但能把柳体的特色完全写出来,并且笔端藏锋,敛芒不露……真的是努力和天赋缺一不可。

  “较之上月,似飞的字又精进了。”听完那些话的周兰甫长呼一口气,终于有了笑容。

  “这真的是天赋,似飞赶紧多写几幅,日后你成名了,我要是过不下去,便带着你的字卖钱去。”

  沈勤益话音刚落,就被陆英拧了一把。陆英活这么久,也是头一遭见赌咒自己过不下去的人。

  何似飞写完题目后,顿了片刻,好像在思考落笔写什么。

  陈云尚眉梢眼角带了些得意之色,他就知道年纪越小的人越喜欢在人多的时候表现自己。

  此前他们都是誊写前人的诗集,大家都很上道的挨个夸下去,就连何似飞带来的那个沈勤益他们也夸了。

  轮到何似飞的时候,他们先夸赞了何似飞的相貌——夸赞男子相貌,其含义有褒有贬,他们要做的就是明褒暗贬,以此来‘刺激’何似飞去表现自个儿,在短时间自己去作一首诗,而不是单纯誊写。

  “似飞这是要自己作诗吗?《可叹》这名字取得好。”陈云尚率先开口。

  “如今的境况确实可叹,我记得成安以前说过,似飞也是住在这小院里的吧?”有人又问。

  高成安这会儿要是还看不出陈云尚一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就是真的蠢了。

  此刻他面色发白,看着这些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人嘴巴一张一合,吐露的全是干扰何似飞作诗的话语,脑子越来越懵。

  他们都是读书人,都知道作诗时最忌催促、逼迫、吵闹。古来以往,是有过曹植七步成诗,李太白‘力士脱靴’后落笔写《清平调》,但那都是有顶顶天赋的大诗人啊!似飞还这么小,过年后才到十四岁呢!

  陈云尚瞟了嘴唇翕动,说不出话来的高成安,心里知道这人怯懦的毛病又犯了,此刻定然又在心里两难了。他笑着揽了高成安的肩膀,说:“似飞以前是住在小院里,但住了还没到一个月就搬了出去,还带着我那通——”

  他还没说完,何似飞已经迅速落笔写了两句。

  「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变幻如苍狗。」

  有人轻声将这两句念出来,再配上题目的《可叹》二字,眸中立刻被惊艳填满。

  周兰甫等人这会儿已经要拍案叫好!但为了不打扰何似飞的思路,只能闭着嘴缄默不言。眸中惊喜、感慨和羡慕几乎要溢出来。

  似飞的天赋他们其实早有感受,虽然每回参加诗会,都觉得似飞的诗写得确实好,但都没有今儿个让他们震撼。

  这可真是在众人的压力、逼迫下写出来的!其时间之短,难度之大,无异于七步成诗!

  原本聒噪嘈杂的小院陡然安静下来,众人甚至感觉自个儿听到隔壁院子里有茶盏轻轻磕在石桌上的声音。

  何似飞恍若未闻,他眸中有少年人的不屈和朝气,璀璨的几乎夺目。再一次蘸墨后,又落下一句「古往今来共一时,人生万事无不有。」

  有人再次低声念出来。

  何似飞又一次落笔「明月无瑕岂容易,紫气郁郁犹冲斗。」「2」

  “乖乖,没有一句写悲叹,却每一句都‘可叹’!”陈云尚身后有朋友忍不住感慨。

  “他真的还没到十四岁吗?”

  “这诗是不是他之前写好的?”

  见何似飞写完搁笔,好脾气如周兰甫都忍不住怼一句:“之前写好的?是谁之前嘲讽了似飞身穿白衣?是谁提起去年今年大不相同,还说似飞曾住在这小院里?你看看他的每一句,哪里像之前准备的样子!”

  确实真的不像之前准备好的。

  但就是因为真的不像,才让人愈发难以接受。

  这样短促的作诗时间,这样嘈杂的周遭环境,还能落笔沉稳端正,写出这样漂亮的字,写下这样引人感慨的诗文……

  最重要的是,他还不满十四岁。

  “……何公子真的厉害啊。”最早誊抄诗文的高风池喃喃。

  “这天赋,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能名满木沧县了吧……”

  沈勤益终于扬眉吐气起来,听到这话,笑着呵斥:“还名满木沧县,呵,唔——”

  他剩下的‘名满绥州’‘名满天下’还没出口,就被十分了解他的陆英给捂住嘴巴。这些话他们私底下说说可以,这里人多眼杂,要是被谁宣扬出去,那就是‘何小公子虽然有才气,为人却太过轻狂不羁’了。

  虽说‘轻狂不羁’也不是什么坏事,但在何似飞还没考中名次前,最好低调一点。

  日后他若是连中小三元,再在乡试上拔得头筹,那确实可以轻狂一点。

  与此同时,隔壁那正在喝茶妇人见听不到念诗的声音,心中愈发好奇——本来只是听个乐子。后来见一位叫何似飞的少年作诗,单单是听那几句,她就觉得这少年心中有丘壑了。

  可后来却没人再念,她这……真的很想拜读这首诗啊!

第57章

  有了何似飞珠玉在前, 即便接下来其他人都拿出了自己准备良久的诗作,却再也不能如设想时那样博得满堂彩了。

  毕竟,他们真做不到昧著良心夸这写得比何似飞的好。

  通读何似飞写下的这首诗, 文采、立意、对仗、韵脚无一不精彩。

  这会儿,陈云尚等人要是按照原本设想的捧高自己拉踩何似飞,那真的是瞎了眼。

  要知道,每一场诗会上的精彩诗文基本上不消几日就会被传到木沧县众学子面前。倘若今儿个他们仗着人多强行贬低了《可叹》这首诗, 那么几日后他们几个就要成为众学子茶余饭后的笑料。

  毕竟,学生们读了这么多年书, 诗文上最基本的品鉴和欣赏能力还是会有的。

  诗文写得不好不打紧,要是自己写不好,还鉴赏不来别人的好诗,强行觉得自个儿天下第一, 那日后恐怕没有人再愿意邀请他们参加诗会了。

  陈云尚跟同自己关系最为要好的一个书生对视一眼,眸中皆有忿忿和怨怼。

  一场精心准备的诗会就这么给何似飞做了嫁衣, 他们捞不到一点好处, 还把何似飞名气再往上推了一波。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更别提……陈云尚捏紧了拳头, 一想到一墙之隔还有县令夫人在喝茶, 他简直气得要咬碎牙齿。

  根据他从陈管家那儿听来的小道消息——木沧县如今的县太爷年纪三十有八,家中有一子一哥儿,皆为嫡出。

  儿子刚到弱冠之年,不喜读书, 早早入伍从军了。现留在膝下的只有十四岁的哥儿。

  陈云尚虽打心眼儿里瞧不起哥儿这个性别,甚至在床上对哥儿的态度也是玩弄多余欢爱, 但对‘县太爷的孩子’这个身份完全没有丝毫抵抗力。

  如果他真的成为县太爷的乘龙快婿, 那么考中秀才后,再去州城考乡试, 一定可以得到县太爷的鼎力支持,说不定还会给他介绍一些达官贵人……

  光是想想就让人心动。

  因此,为了今儿个的诗会,陈云尚准备了许久。

  他挑选自己十八年来做得最为精彩的一首诗,还请陈夫子为他指正过多次,就是为了一鸣惊人。哪想到……哪想到何似飞即兴创作了一首,风采已经盖过所有人。

  陈云尚不知道隔壁那位夫人是否恰好品茶时听到了何似飞的诗作,他当然希冀对方没听到……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根据他打听到的消息,隔壁院子住着这位夫人的手帕交,两人许久未见,便约着今日下午品茶吃点心。

  他们几人作诗的档儿正好跟隔壁两位夫人在院子里品茶的时间对上。

  陈云尚此前算计的很好——他不仅要自己在县令夫人面前表现一番,还要让何似飞在夫人面前出丑!据说县太爷同夫人感情甚笃,到时晚上吹吹枕边风,那么两月后何似飞县试的名次就有待斟酌了。

  绝好的一石二鸟之计。

  可是却败在何似飞绝对的实力碾压下。

  陈云尚气得眼眶发红,偏偏又无可奈何。眼看着大家都写完了诗文,准备散场,陈云尚突然想到什么,唇角拧出一个颇有些狰狞的笑,朗声问:“似飞,我那书童陈竹,你用的可还顺手?他在床上就跟死鱼一样,不带一点风情,不知道似飞初尝人事,可能尽兴?如若不能,我这还有个书童……”

  既然他当不了县太爷的女婿,那么何似飞也别想捞到这个好处!

  何似飞脸色还没变,周兰甫先生气起来。

  自从他二弟周兰一表明对陈竹的态度后,他母亲派人打听过陈竹,自然知道陈竹之前是给陈云尚当通房的。

  按理说家里肯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但周兰一从小就是个怪胎。出身书香门第,不喜读书,幼时喜欢倒买倒卖东西赚钱,十岁那年他抱着自己的长命锁出去卖钱,差点被人贩子给拐卖了;后来好不容易跟着祖父学习认药治病,眼看着自己能独当一面,前年去山上采药,回来后说自己喜欢清静,不爱红尘喧嚣,想要削发出家。

  家里人好说歹说也劝不住他,最后是母亲以死相逼,周兰一吓坏了,才不提出家一事。

  可因为这个,家里眼看着周兰一年纪到了,也不敢逼他成亲。

  毕竟万一把孩子刺激的再次出家,那又怎么拦得住。

  自从去年周兰一遇到陈竹开始,周兰一整个人就变了,他变得愈发有担当,再也不提出家一事。出于这一层考虑,周家人现在对此的态度便是不干扰也不反对。

  反正他们也打听过陈竹了,这孩子除了年少时遇人不淑外,其他方面都没得挑。品性是顶好的,是能过日子的人。

  再加上何似飞声名在外,如果何似飞日后飞黄腾达,陈竹身份也能水涨船高。

  还没把这一连串想完,周兰甫就听到何似飞的声音:“陈公子,你说的床上、死鱼、初尝人事是什么?众所周知,鱼不能往床上放啊……”

  何似飞语调疑惑,音色还是那独属于变声期少年的青涩感,让人听了便毫不怀疑他是真的不懂这些词汇。

  高成安面色难看极了,想到自己在县城一年多来的经历,还有自己好多次分明不想去青楼却不得不去的事情,咬着牙,怨气深重的开口:“云尚兄,似飞他才十、三、岁!”

  富贵人家的少爷从小锦衣玉食,这会儿方才可能有某些发育现象,但似飞从小生活在村子里,八岁那年还生过一场大病,如今就算身体抽条,生理发育应该还没跟得上。

  就连高成安自己,也是接近十五岁时才有那些反应的!

  陈云尚看着已经跟高成安一般高的少年,对上他疑惑又冷淡的目光,感觉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

  看着陈云尚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面容,沈勤益一把捏住了陆英的胳膊,紧紧握住:“……”不行,憋笑好辛苦。

  他就知道,何小公子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在场唯一一个没听懂他们意思的就是陆英了,他这会儿也是真的懵懂疑惑,悄声问沈勤益:“那个陈什么说的到底是什么啊?”

  沈勤益:“出去再给你细说。”

  周兰甫不认同的看了他一眼:“不要带坏小孩子。”

  而隔壁院里的两位夫人在听完这些后,面色都近乎铁青。要不是觉得听墙角这事说出去有辱斯文,她们定要指责那陈云尚几句。

  女人和男人在对待某些事的想法从古至今都有差距。比如在场书生们听到陈云尚这话,大都觉得没什么。但女人,尤其是生了哥儿或者女儿的母亲,真的完全不能容忍男人如此评价。一想到她们的孩子日后要嫁人,就愈发觉得这些话刺耳。

  “这陈书生看起来仪表堂堂,没想到骨子里居然如此、如此……”这位夫人教养好,说不出那种词。但从她起伏的胸膛能看出她此刻有多生气,“要是知道他如此,我定然不叫邻居把房子租给他!”

  他们这时代租房确实不仅得征得主人家同意,还得让邻里点头。

  但大家对于读书人一般都有种打心眼儿里的赞赏,一般不会不同意读书人在隔壁租房。

  县令夫人拍了拍闺蜜的手背,说:“莫要太生气,为了这档子事儿气坏自己不值当。记下他的名姓,提醒其他人不要把孩子嫁给他。”

  她们能做的,也就只剩这点了。

  何似飞一行人出了院门,刚走没多远,沈勤益就捂着腰狂笑。

  “似飞,你连陈世美都知道的那么清楚,我就不信你不晓得陈云尚说的是什么?”

  何似飞侧眼看他:“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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