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的科举路 第62章

作者:仪过 标签: 布衣生活 种田文 甜文 穿越重生

  最近听知何兄把教谕出得这些算学书都批评一番,冷不丁的,何似飞想起初见那日,知何兄瞧着没人敢下去阻止那位方州判的二儿子当街行凶,所发出一声嘲讽——“呵”,才意识到对方骨子里也有同他一样的轻狂。

  只是何似飞的轻狂来源于‘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信念,他就是狂妄的想踩在所有士子文人的肩膀上,位极人臣,并且,他一直默默为了这个想法而努力着;

  乔影的狂源自于高贵的出身、聪明的头脑、不俗的武力,这三点无论拎出哪一个,都能让人趋之若鹜,更别提这些还汇聚一人之身。再加上他才十六岁,怎么可能完全压制住本性,像个看透了世俗的大老爷呢?

  那日赏海棠花时,那个十四岁少年唐悦山的一句话说对了——

  何似飞就是那乱石中扎根,拼命汲取养分,即便霜雪摧残,依然努力生长的兰草;而乔影则是金堆玉砌下生长出的富贵牡丹。

  不管兰草还是牡丹,都有狂的资本。

  何似飞从来没遇到一个能与自己如此脾性相投的友人。

  这九日,白天‘晏知何’陪何似飞做算学题,傍晚何似飞则同他一道练基本功——所有的武术都要扎根于健康的身体。

  扎马步、跑步等体力训练完全不能少。

  乔影觉得自个儿体质已经算很好了,但他同何似飞跑回来,每天都累的胳膊抬不起来,泡了澡后才能缓和一二,然后沉沉睡去。

  何似飞那边却能跑完后回来再做六十个俯卧撑,锻炼手臂、腰腹力量。要不是他觉得自己年纪还是有点小,何似飞可能还会给自己加上卷腹这个训练核心的动作。

  第十日,府试结果出来。

  不同于此前县试出结果时,何似飞还在老师家里安心学习,今儿个一大早,他就被知何兄叫起来,两人连客栈的早饭都来不及吃,在路边买了俩葱油饼,蹲守在府衙被红绸子挡着的那面墙的第一排。

  ——这是一个绝佳的观看放榜位置。

  只可惜来得有点早,得站很久。

  对于府试名次,何似飞心里有数,故此一直都不怎么激动,他本来还想继续做算学题来着。

  但被知何兄这么一拉,何似飞犹豫了不到半个呼吸的时间,就跟他一同出来,等候放榜。

  ——知何兄是真的把他当至交看待,才会以他之喜乐为己喜乐,才会如此迫切和激动。

  这会儿已经过了初夏,天气日渐暖和,但大清早没多少人的府衙门口还是稍微有点冷的。

  何似飞不小心触碰到晏知何的手背,只觉凉得有些惊人。

  他侧身挡了挡风,又揽住知何兄的肩膀,“这样暖和了点吗?”

  兄弟之间互相勾肩搭背实属正常,面前那四个人高马大的衙役也未曾侧目。

  乔影将手往袖口里拢了拢,闷声说:“好多了。”

  又过了两刻,周围百姓围拢的越来越多,头顶太阳渐渐远去之时,周遭也暖和了起来,何似飞便放下了胳膊。

  百姓多了,闲聊也随之加多,一句一句有一搭没一搭议论着。

  “今年案首会是谁?”

  “我猜是宁水县那十岁小神童,咱们知府大人平素都喜欢小孩,而且他小小年纪就能同比自己大了五岁的学子一起参加科考,还夺去了县案首……指不定能拿个小三元呢!”

  “我猜不然,没看到那木沧县何似飞案首的赔率最低么?一比一点零几,其他几位县案首都是一比一点三以上了。”

  “那买何案首中岂不是赢不到多少钱?”

  “可不是么,总归他夺得案首的概率最大了,他名气也最大啊,先是当街救下那李木匠家哥儿,随后又写了那首诗,汇香楼的姑娘现在都在唱呢!一丛梅粉褪残妆哟~”说着还婉转的哼了两句。

  乔影听到有人夸何似飞,忍不住暗暗开心了一下。

  不过他更加好奇的是:“这还有人开赌坊?”

  何似飞对此也无甚了解:“没去过,不晓得,不过赌钱这件事,少沾为妙。”

  太容易陷进去了。

  乔影嘀咕:“就是好奇。”

  他要是早知道,才不管似飞贤弟赔率多少,他就把自己的钱全买了似飞贤弟。

  又过了片刻,人群突然有人低声说:“花家居然也派管家来看放榜了!”

  “我听说海棠诗会那日,花如锦案首也在呢,指不定觉得何案首诗作写得好,想知道他府试排名。”

  “嘘——小点声。”

  这边话音还没落,面前衙役就敲响了九下铜锣,每一声都震天响,宛若有人在耳边放鞭炮。

  本是让人有些不舒服的响亮声音,乔影却没有丝毫不适,反而瞪大了眼睛,就等着衙役掀开那红绸子!

第84章

  乔影自幼习武, 目力自是极好,且他跟那些想要寻找自己是否考中府试的书生不同,他不用在四十八个名字中挨个去寻找某一个, 他只需要紧紧、死死的盯着右上方那弹丸之地即可!

  因为,案首的名字就会写在那处。

  红绸随着衙役之手高高扬起。

  随着他的动作,乔影同样抬起一只手虚虚搭在眉骨处,遮住那刺目的阳光。

  似乎有暖风纠缠过乔影纤长的眼睫, 但他目光巍然不动。

  所有人都紧张的看向那撤去红绸的墙面——

  在一派落针可闻的寂静中,乔影第一个出声:“似飞贤弟, 你是案首!案首!”

  他的声音饱含激动,再良好的修养也压不住他此刻内心的快乐,居然主动握住了何似飞的手腕:“双案首了!”

  何似飞亦是笑了出来,在阳光照耀下, 漆黑的眼瞳像是水洗过一般,折射着晶亮的光:“嗯, 双案首了。”

  春衫偏薄, 手腕处被人紧紧捏住, 不仅是握力, 还有对方手心的温度,同时传递过来。

  何似飞心中一跳,只觉得那温度已经暖到让他发烫。

  周围百姓不乏有认出何似飞的,当场恭喜他高中案首。

  “恭喜何公子高中!”

  “恭喜!”

  “早就听闻木沧县何公子博学多才, 隽秀风雅,今日一见, 实乃一表人才, 后生可畏啊!”

  何似飞应对多了这种场面,已经颇游刃有余, 他没有抽出被知何兄紧握的手臂,只是偏头后颔首道谢。

  少年人尚带些青涩的嗓音配着隽雅的面貌,还有那欣喜却并不狂妄的气度,让人感觉稍有些距离感的同时,却不至于像‘高岭之花’一般难以接近。相反,这一点点距离感才让人趋之若鹜的想多亲近他些。

  此刻,周遭百姓只感觉市井巷陌那口口相传的‘有惊世诗才’的年轻人鲜活了起来。

  让人移不开眼。

  “我滴个乖乖,小少年好俊俏哦。”

  “少年人娶妻没有?”

  “儿子,看到没,日后你就要像何公子看齐,回去好好念书,十年后给爹也考个府试案首回来!”

  乔影听到后面那句不免失笑,抬头看去,只看到一个个子挺高的大汉,怀里抱着个约莫六岁左右的小童。那孩子倒也乖巧,脆声说:“爹,孩儿会努力念书的。”

  人群中有个看到自己也中了的书生终于放下悬着的一颗心,得了心思跟大家开玩笑,朗声说:“何兄没娶妻呢,此前我们找他去喝酒,他说年岁小,不沾酒,他还说啊——”

  “说啥?”

  “说此生第一杯酒,当是同未来娘子的订亲酒!”

  人群立刻起哄,其程度比上回何似飞中县试,不少管家高呼邀请他登门一聚更甚一筹。

  “何公子已经十四啦,我家姑娘今年十三,要不相看相看,提早定亲也成。”

  “我家的姑娘十二,我也想给她早些订亲,我家在府城有两座宅子,姑娘是嫡出的!”

  “……”

  乔影怔愣之余,只感觉自己紧握着的手腕微微一翻,被人反手捏住了他的小臂,掌心同样滚烫,少年的体温透过春衫传来——随即那握着自己的手一用力,就拉着他悄悄往人群外挤去。

  挤出里三层外三层且不断围拢的人群,两个少年额角都出了细汗。乔影不知是被少年的体温烫到还是怎么着,鼻尖也冒了点汗珠。

  分明距离人群不远,可周遭的谈话议论声仿佛已经距离他们远去,两个少年忽然同时停下脚步,相视一笑。

  少年人的笑容单纯、青涩、带着对未来的无尽希冀,还有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疏狂,成了这四月里比桃花海棠还要灿烂的景致。

  前几日乔影听到似飞贤弟要娶妻,在震惊之余,还会有些患得患失;但最近他已经完全调整好了情绪,不管日后似飞贤弟如何,他一直是那个‘知何兄’,同他一起辩论、做算学题的知何兄。

  两人笑过后,一路走到客栈内院,听着鸟雀落下,树上护花铃叮呤当啷作响,热闹中透着雅致。

  很快府衙报喜的官爷就来了,何似飞留够坐船和午饭钱后,剩下余钱一部分给了衙役和敲锣的大哥当喜钱,一部分让客栈伙计买了糖果点心分给前来看热闹的百姓和小孩。

  今儿个是何似飞在客栈的最后一日,乔影同他上楼,靠在门框边上看着他收拾书箱。

  悦来客栈的客房确实清净,清净到那么大的吵闹声传到客房里时,只剩下隐隐约约的一星半点。就显得客房内尤其安静。

  两相衬托,乔影已经快要压不住喜悦过后的离别悲戚。

  但他的性格让他做不出哭哭啼啼之态,只是瞪着一双眼,冷漠的看何似飞收拾每一件东西。

  不消片刻,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另外两个等到府试放榜的书生过来找何似飞一道回乡。

  他们见‘晏知何’站在门口,以为何似飞早早收拾好了,走进去一看,才发现何似飞才收拾到一半——他正在将昨晚洗净后悬晾的毛笔收起。

  看他床上还堆叠着的衣裳,想必还得一会儿才能收拾完。

  一个少年看看何似飞,再看看这位盯着何似飞的晏知何,突然忘了自己嘴里原本要说什么。

  他感觉这俩人关系不一般。

  按照读书人的礼节,旁人在卧房收拾东西,自己帮不上忙就不要在旁边冷眼看着,去楼下喝杯茶都比这么站着强啊。

  更别提,这个读书人还不是普通的书生——在木沧县,何似飞对于他们来说,那真是标杆一样的存在。他们全都想亲近何似飞,同他相交。但两年下来,除了沈勤益他们几个,其他人跟何似飞关系到底还是不算深厚。

  这个少年想,就算是沈勤益、陆英他们,也不可能亲近到这么看着何似飞收笔、折衣服,收拾行囊啊。

  就在这时,放好毛笔的何似飞抬眸看过来,少年立刻从那目光中读出疑问——还站那儿?

  少年赶紧说:“没事、没事,我俩下楼去等你,下楼去等。”

  说着他推搡自己好友一起下楼了。

  他们的行囊是昨晚收拾好了的,倒不是赶着坐船——渡船都是在未时出发,去太早毫无意义,只是他们的客栈要求是一早就得退房,这才不得不背着书箱早早出来。

  “那晏兄,同何兄的关系好深厚啊。”一个少年感慨。

  “可不是么,我刚来看到他站在门口冷眼看何兄收拾行囊,我吓得腿都哆嗦了一下。”

  “可能是……要分别了吧,心情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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