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能小夫郎 第58章

作者:鹿绒 标签: 强强 生子 种田文 穿越重生

  他是乐观,可也太乐观了些。

  莫洁庵又半天不说话,温玉白还以为他都睡着了,他才说:“你关在诏狱里头,也能算进了宫?”

  温玉白跺跺脚,说:“从此地到皇帝寝宫,步行统共半个时辰能到。说白了不过一墙相隔,却隔开了人间天上。您和我爹都是饱读诗书的,史书上那么些宦海浮沉的人,几次三番险些丧命,最后位极人臣的也有。如今咱们有的吃,有地儿睡,为什么要垂头丧气?”

  那牢友按捺不住,泼起温玉白的冷水:“温家小哥儿,进了诏狱最好不过关到老死,没出去的可能。”

  说来说去,他们都觉得温玉白盲目乐观。

  进了诏狱的大门,就可以彻底放弃希望了。

  温玉白嗤笑:“我就问你们一句,太皇太后到底多大了?”

  莫洁庵没明白他想问什么,另一个靠柱听的牢友插嘴:“前年过了七十大寿,总有七十二三了。”

  温玉白把两手一摊,笑盈盈说:“是了,她都七十多了,我看诸位年纪再大,总不过五十上下,比太皇太后起码年轻二十岁。只要咱们都珍重身子,好好活着,熬也能熬死太皇太后,比她多看一天的日头啊!”

  他这种精神胜利法也是绝了。

  不过,诏狱里关着的犯人,都是和太皇太后不对付的高品阶大臣们。

  莫洁庵是希望撤帘彻底还政给圣上,便惹得太皇太后勃然大怒。

  其他臣子有秉公处理太后娘家人惹出来的祸端,有同劝立睿宗留下的宗亲为储君的。

  他们原已经彻底绝望,听了温玉白的话,却都眼睛一亮。

  “温家小哥儿说的不错!”

  “咱们要在诏狱里好好活着,熬死她!”

  温玉白才来了一天,便让诏狱中的囚犯们精神面貌为之一新。到了第二日,他趁着狱卒没巡视,将过滤水质、调理肠胃、驱寒祛湿的药包分发到各个囚室内。

  这诏狱的条件是真差,除了温玉白外,其他人吃的馊饭、喝的生水。哪怕曹吉祥没甚好借口刑讯他们,犯人们的身子骨也都虚得不行。

  有了药,两三日内莫洁庵和一众犯人们脸色都好多了。

  温玉白见状,又趁着夜深天寒,狱卒们不耐留在牢室里挨冻,教他们八部金刚功、八段锦等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健身功法。

  众人隔着木柱子,那马步渐渐扎得牢靠。

  莫洁庵打得气喘吁吁,却兴致勃勃的追问温玉白:“小子,你若能出去,打算怎么给你爹洗清罪名?”他心里有些盘算,打算问倒了温玉白,再教给他真章。

  谁知温玉白说:“我也要追随父亲的脚步,当官……”入阁为相四个字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莫洁庵便点头说:“也是,我看你确实能当官。”

  难得莫老能肯定他,温玉白忙问:“您觉得我能当什么官儿?”

  莫洁庵道:“少说也能当个御医罢?”

  温玉白:“……”

第75章

  入冬后的金陵城夜晚分外寒冷, 夹杂着水汽的阴湿渗进骨缝里,床单被褥掀开都是冷飕飕的。温益然方进屋坐下,便听见敲门声。

  开门一看, 原来是小丫鬟搀着杨夫人给他送宵夜,托盘里果然盛着满满的一大碗蛋炒饭, 鸡蛋金黄, 均匀的裹在米粒上,喷着香。

  丫鬟帮他把炭炉子生好, 杨夫人站在门口,叹气说了一声:“也不知你住的惯不惯。”说完, 像是自悔失言似的摸出去了。

  等人都走了,夜更深,温益然才又合衣起身。

  金陵城也有十几年没宵禁过了,晚上只有更夫的梆子声由远而近, 他从马厩里牵出唯一的马, 小心打开院子的侧门,往端王府赶了过去。

  穿过一带红墙长街,远远看见王府门前的石狮子和红灯笼, 温益然突然勒住马,俯身将自己藏在树影之中。

  从长街的另一端,乘着细细的雪霰子,温益然看见一辆遮挡得密不透风的马车停下。从车里下来一个男人。这人身形异常高大,远胜过大半中原男子, 一头黑得墨蓝的长发结成细辫垂在胸前背后, 温益然见他侧脸鼻梁高耸、眼窝深陷, 肤色呈深麦, 若留在此地的是温玉白, 一眼便能认出此人和阿史那隼相貌极其相似。

  王府大门洞开,那异邦人被恭敬的迎了进去,随即消失踪影。

  温益然悬心弟弟和风如故,顿生疑窦。他心念一转,忙匆匆朝另一个方向奔了过去。

  宋洛臻在门内相迎,他虽穿着厚重的夹棉家常锦袍,身形仍如修竹一般。

  “本王没想到,北狄王竟真有这样大的胆量,孤身亲临金陵城,将生死置之度外。果然是兄弟情深。”

  来人只说是北狄密使,却被宋洛臻一眼揭穿身份,阿史那都虽有些诧异,却并无否认的意思。

  他的汉语略显生硬,却极流畅,朗声说:“不错,我正是夜王阿史那都。”

  二人并没有进密室说话,反而由宋洛臻亲自提着灯,顺着长步廊一路朝着湖畔后花园走去。

  端王的王府将玄武湖的一角纳入囊中,水面上一轮冰月澄澈,无数细小的雪片似絮如花,尽数朝着湖心飘散,水岸上各名品梅花怒放,一时暗香浮动,疏影横斜。

  这正合了温益然的心意,他潜藏在凉亭之下,身子贴着冰冷石壁,听二人脚步声步步逼近。

  “殷人果然风雅。”阿史那都说道,随之响起的是茶水斟入杯中的声音,宋洛臻淡淡一笑,“此地虽美,殿下却不是来赏月赏梅喝茶的。”宋洛臻的语气从容,除非很熟悉他的人,否则听不出他已失去淡定,透着急躁。

  “不错,听说端王爷有我弟弟阿史那隼的消息,我希望贵国的亲王,不要信口雌黄,编造谎言骗我。”

  宋洛臻漫不经心地啜饮茶水,道:“阿史那隼对你来说,是手足至亲,你唯一同母同父的弟弟。对我来说,不过是北狄俘虏罢了,有何必要诓骗你?”

  阿史那都攥紧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冷声道:“好,端王爷果然豁达直率。我只是想不明白,我何必和你们这些狡诈的南人们合作?哼,我北狄军铁蹄大可突破镇北关,一路挥军南下,将你们的王都翻个底朝天!你们有一句话说的好,天街踏尽公卿骨,难道我阿史那都做不到?”

  宋洛臻墨玉似的长眸陡然一亮,他不等阿史那都停下,便迅雷般的接下话头,逼问道:“既然夜王有这样的打算,又为何迟迟不肯发兵?我听说前一任汗王离世后,北狄境内对夜王算不上悉数臣服!甚至还有小道消息,殿下连汗王留下的信物也遗落不见。你的两个兄弟如今纠集了大股军队蠢蠢欲动,只要你敢来殷境,他们就能让你的地盘丢得干干净净!”

  他这样咄咄逼人,委实出乎阿史那都意料之外。

  男人鼻尖沁出一点汗珠,宋洛臻又说:“但你和我合作又不一样。有我中原皇族的支持,和你们百年互市通商的承诺,我甚至可以允诺你,开市送你们十万担粮食和一万石盐巴,三千匹丝绸,你尽可以不费一兵一卒,以柔克刚,等着那帮叛兵跪下投降,求你收容。”

  温益然心头狂跳,他没想到端王胆子这样大,竟敢私通北狄,哪怕他贵为亲王,此事传扬出去,他重则丢命,轻则被圈禁在端王府一辈子。

  但端王提出的互惠政策,温益然是认同的。

  和北狄的战争逾百年而无法结束,说到底,北狄境内常年缺少粮食,他们丰富的毛皮、宝石和铁器均需要到殷境换粮。而之前的皇帝们遵循古训,不肯放开互市,饿狼憋到一个地步,饿的狂性大发,自然要出来杀人。

  两边打仗,说到底治标不治本。

  阿史那都沉默片刻,颔首道:“我不会让你吃亏。一万头牛、三万头羊、还有铁器和红宝石,我照样给你。”

  宋洛臻微笑:“如此甚好,我的另一个小小的请求,想必殿下也会帮我办到。”

  阿史那都说:“这是自然。原本和我们有私的人,根本不是温之航。不过他被冤枉,你们朝中少一个忠臣良相,于我并无坏处罢了。”

  兜兜转转,原来宋洛臻的目的在这儿。

  温益然立刻明白过来,他私下和阿史那都达成协议,由北狄方巧妙的漏出消息,证明温之航的清白。温之航身上罪行虽多,但归根结底,起因就在于镇北军的粮草出了大问题,牵涉到他身上被人构陷通敌叛国。

  这个罪名没了,其他的自然烟消云散。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将细节一一的敲定落实,转眼一个多时辰过去,阿史那都这才哈哈大笑,突提出一个问题:“端王殿下为一个死人尽心尽力,是为了帮老臣子洗脱冤屈,还是为了金陵第一美人?”

  原来是温玉白的美色倾城,他远在北狄也闻知一二。

  宋洛臻一挑长眉,开诚布公道:“你既然对南人研究甚多,更该知道朋友妻不可戏的道理。”

  阿史那都愣怔片刻,陡然拍掌喝彩,声音洪亮惊起夜鹭。

  “不错,我来金陵一趟,结交你这个朋友,千里奔波倒也值了!”

  宋洛臻拱手为礼,两人道别时,宋洛臻说还想赏一会儿水上的明月,阿史那都倒也不介怀,只说了两句“风雅的南人”便在内知事的陪同下先行离开。

  一时只听冷风吹彻,宋洛臻才说:“温兄,你再不上来,我会担心你已经冻僵了。”

  温益然手脚确实冻得没知觉,在宋洛臻的帮助下才狼狈爬上亭子,他两手笼着炉火,不解道:“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一开始。”宋洛臻淡淡补充:“若非我的容许,你岂能轻易进我王府?”

  温益然终于露出一点笑意。

  第二日,果然朝堂上有了大变动。北狄一个潜伏在中原多年的暗桩不甚露出马脚,他此时已经成为京中五品官员,醉酒说胡话暴露底细,竟被教坊司的美人禀报官府。

  兹事体大,于满朝文武面前,皇帝亲审此人,未料到竟牵出了陈年旧案。

  这人将温之航被下属陷害,竟扣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朝中损失了一员良相,那真正通敌叛国的下属竟步步高升;北狄王得知温之航被斩首示众拍案喝彩的事和盘托出,顿时惊得满朝文武鸦雀无声。

  半晌,那位被牵出的诬陷者,此时已经入阁即将拜相的官员双脚战栗,出言反驳。

  谁知那暗桩竟将他昔年收受北狄财物美人的时间、地点、具体金额一一道来,还请皇帝明察,但凡去他府中库房一看,便能找到北狄当地的特产红宝石和金香玉。

  那官员满面冷汗,瘫软在地,已经不打自招。

  御座上的皇帝半晌没言语。

  温之航是他亲自下的红签斩首,这暗桩当着数百官员的面说他办的不对,皇帝自然不会多么开心。

  他沉默良久,终于金口玉言,吩咐监察司彻查此事,若当真冤枉了温之航,自然要还他一个清白。

  在百官山呼万岁英明的声音里,皇帝倦乏的摆了摆手,退朝回去了。

  那金黄的袍影在金砖上一晃,温益然顶着“卫旭”的身份拜倒在地叩首,口中跟着呼喊万岁,其实双目不断涌出眼泪。

  这一天来的太早,他以为要耗尽一生才能盼到父亲的清白。

  这一生来的又太晚,温之航和阮夫人早已过奈何桥,这尘世间的一切,或许他们已经看不见。

  他心头阴霾扫去一半,等退朝后,便以端王好友的身份找他喝茶。端王比他沉得住气,只是淡淡说:“温相的事情闹得那样大,自不是一个徐国忠能做到的。这回将他们一根线全牵出来,也是一件快事。”

  傍晚时,金陵城竟下起了鹅毛大雪,大片的雪花如飞蛾扑火般飘落大地,转眼间白了一半。

  宋洛臻干脆留温益然在府里吃饭,两人正吃到一半,内知事禀报端王:“曹大人亲自来见您,恐怕有要事相商。”

  宋洛臻还以为曹吉祥要说的是温之航案,谁知曹吉祥神色沉重的进门,等左右人等都退下,第一句便是:“皇上要纳温家二公子为妃。”

第76章

  诏狱里的生活作息太健康, 日子容易过。又过了几日,温玉白正吆喝着口令带人做操,突然听见响动。

  狱卒大声道:“曹大人好!”

  这诏狱里的犯人们都有了盼头, 满面红光的,曹吉祥的脸色却苍白如纸, 显出几分荏苒来。

  他只带来一句话:“圣上召见温公子, 请随我来。”

  温玉白是罪臣之子,皇宫大内他没资格乘坐软轿步辇, 曹吉祥竟也不上轿,陪着他一同往皇帝寝殿走去。

  这一路夹道深长, 两侧宫墙高耸入云,连日头也只剩下一线光。

  温玉白实在是不明所以,仗着曹吉祥格外照顾,索性抢前一步, 绕到了他面前, 插烛似的拜了下去。

  “曹大人,我知道此去艰险。各中原由,请您一定告诉我。死我也要做个明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