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被迫营业 第103章

作者:翻云袖 标签: 强强 年下 仙侠修真 爽文 穿越重生

第165章

  “莫仙长是特意在此等妾身吗?”

  越盈缺自灵堂之中走出,眼睛还略有几分红肿,她用手绢擦拭了下噙着泪的眼角,见着莫离愁转过身来,盈盈欠身行礼道:“叫仙长久等了。”

  而阿绮正站在她的身后,寸步不离。

  “没什么。”莫离愁摇了摇头,他远远望进灵堂里,那个男人已变成一块黑黝黝的木牌子,立在厅堂之内,各怀心思的众人哄散而去,他们还没有讨够便宜,今日来哭了一场,想来明日还是要来的,“反正也没有等多久。”

  这让莫离愁想起被灭门后的前几日,废墟里空空荡荡,只有烟尘与他,后几天才来了许多亲戚。

  只是那时候,那些人已经连哭都懒得哭一场了,只是想找些死人带不走的东西。

  其实越盈缺说的没错,泪水无济于事,再悲伤,再痛苦,都无法让死去的人活转过来,也无法报仇,更无法保护自己。

  如果没有阿绮,只怕原本在灵堂里流泪的人顷刻间就会收拾起泪水,将这个女人撕成碎片,又或是连同她本人都成为被瓜分的礼物。

  越盈缺笑了笑,只当这是客气话,她知晓莫离愁可以不在意,然而她却不能真的不在意。

  “外头风大,不便说话,请仙长随我来。”越盈缺转身步入曲折长廊,接过侍女手中提灯,在前头为莫离愁引路,“城中都是些粗人,说话时嗓音难免大了些,要是何处惊扰莫仙长,还望给妾身一个面子,莫要与他们一般见识。”

  莫离愁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

  城主之死还没有结束,外头就闹了水难,百姓想要个说法,当然只能来城主府,更别说还是莫离愁带着这些人来的。

  权力之争向来是僧多粥少,城主死得太过迅速而离奇,叫原本还算稳定的局势顷刻间变得摇摇欲坠,这对有些人来讲是危机,对有些人来讲却是机遇。在下面的想要往上爬,已经在上面的则想要得到城主这个位置,从幕后转到台前的越盈缺自然不可避免的成为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她是女人,没有子嗣,更没有官位,若不是阿绮在身后撑腰,恐怕掌控着权力的男人们只允许她在灵堂里无声垂泪。

  只有掌控着力量时,越盈缺的才华、地位才有用处。

  不过今日的水难又给了越盈缺一个沉重的打击,方才在灵堂之中,就有人阴阳怪气地讽刺越盈缺:从来只听过男人当家,哪有女人管事的道理,说不准这水难就是女人当家招来的,再这么下去,指不定什么天灾人祸都能出来。

  他们不需要知道到底是什么导致的水难,只需要一个攻击越盈缺的理由。

  莫离愁随着越盈缺进入待客的庭院坐下,里头已准备好了茶水点心,他下意识想去摸自己的剑,却想起来那把剑早已被赤霞女扭断。

  没有剑后,莫离愁苦笑起来,我反倒真正保护了许多人,挽回了许多性命。”

  “为什么不杀了那个人。”莫离愁恍惚片刻,看着越盈缺奉茶到自己手中,他揭开茶盖,感受热气扑面而来,怔怔道,“杀他对你来讲,应当是易如反掌。”

  越盈缺哑然失笑:“杀?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只是杀了一个就会有两个,到时候谁来为妾身做事?如今城中正乱,这些人虽是野心勃勃,但并非毫无长处。那些话固然是不中听,可最重要的还是妾身的态度,倘若妾身畏了,怯了,杀他们有何必要;倘若妾身不畏怯,这不过一句空话。”

  “更何况妾身也想知道,他们到底分作几派,结党营私之人又到底有多少,一个两个永远死不绝,倒不如一网打尽。”越盈缺不紧不慢地吹散热气,用茶水润了润喉咙,“对这些人而言,失去权力,比死更痛苦。”

  莫离愁对这些权力争夺之事可谓一无所知,换做叶培风指不定还能跟越盈缺说上几句,他木木地应了两声,就没有说话了。

  越盈缺察言观色,看得出来莫离愁不善言辞,为了避免冷场,又很快站起身来行礼道:“对了,今日倒是全仰仗莫仙长与尊上将那些百姓救回,妾身这里且代他们先谢过了。”

  莫离愁摇了摇头,知自己此行大概是给越盈缺添了麻烦,一时间略有些扭捏:“没有什么,是师尊的命令罢了。”

  “百姓们很感谢莫仙长的救命之恩。”越盈缺回身坐下,掩唇轻笑起来,“妾身这儿收了不少水产金银,都是他们留下来给仙长的。”

  “你还给他们吧。”莫离愁犹豫片刻,又道:“我看这些人好像很信任城主府。”

  越盈缺道:“俗话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倘若出了事只能自认倒霉,那还要官家来做什么。往日在白下城附近翻了船,城主必要调动人手去捕捞,此乃法令。只是此次莫仙长与尊上在旁,省了这麻烦,百姓们此番前来倒不是为了捕捞落水之人,而是想给莫仙长请功。”

  “法令。”莫离愁低声道,“呵,这世间原来还有王法一说吗?”

  越盈缺不知自己是哪句话惹得他不快了,暂且小心道:“自然如此,法令公正无私,善者当奖,恶者当罚,受难者当施以援手。只是凡人之力有限,总有难以顾及之处,可如莫仙长这般超脱世外,仍选择救下那些老弱无辜,不正应公理正义。”

  “公理正义……”莫离愁冷笑起来,将这话反复琢磨了数次,反问道,“你觉得,王法之外,也存在公理正义?”

  那为什么我报灭门之仇,却为世不容。

  我将那人全家灭门,仍觉自己一样令人作呕。

  “圣人制定法度,衡量规矩,可王法却也未必是十全十美的。”越盈缺失笑道,“妾身在白下城多年,见过许多人,遇到过许多事,王法难全之处数不胜数,尚需要官员小心斟酌考量。然而官员之中,既有肝脑涂地,兢兢业业之流,同样也见尸位素餐,贪图安逸之辈。若无法可依,百姓自然只能凭心中公理正义。”

  “也许对莫仙长而言,妾身身居高位,说出此话是虚伪至极,然而依妾身来看,若公理正义更在王法之上,法未必不能改。”

  莫离愁忽道:“就好像没有女子做官,未必女子就不能做官一样吗?”

  越盈缺嫣然一笑:“正是如此,那些男人敢那般讽刺妾身,正因王法犯了错,令他们以为这世间只有男人才可天经地义地操控权力,以为只有做男人的妻子才是女人最高的荣耀。然而天地阴阳,既都是人,男人该有的,女人一样都不少。”

  “你……”

  莫离愁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其实并不喜欢这个女人,然而此刻仍为她的野心,她的高傲,甚至于她的思想所折服。

  “你为什么要与我说这些话?”

  越盈缺俏皮地眨了眨眼,她天姿妩媚,做这般可爱甜美的动作也显动人,叫莫离愁双颊微微泛红。

  “也许是因为莫仙长心性纯净,绝不会笑话妾身。”

  见莫离愁立刻变了神色,越盈缺这才转口:“妾身说笑的,莫要当真。”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越盈缺望着碟子里精致的糕点,“……妾身看得出来,莫仙长是重情重义之人,护送百姓来此,又长留多时,是担忧城主府内诸事繁杂,不愿理会他们,有意为百姓撑腰。因此妾身剖白心迹,是想让仙长放心,妾身并非当真冷酷无情之人。”

  莫离愁偏开头道:“我并没有你说的这么好心,只是他们很吵,我嫌麻烦罢了。”

  越盈缺已摸透他的脾气,微微一笑,倒没有再说什么。

  “你让我想起一个人。”莫离愁放下茶杯,缓慢道,“你们都很相似,一样聪明,一样美丽,也一样……都很有主见。“

  “不知是何人?”

  “剑阁赤霞女。”莫离愁看了看越盈缺,很快又道,“只是你们俩,也完全不一样。”

  还没等越盈缺品味出这句话的意思,莫离愁已经起身:“你放心,我算不上很聪明,不过我认识一个聪明的人,他是我的二师兄,也喜欢这样说话。我听得出来你想说什么,你怕我会因为一时好恶找你的麻烦,你放心好了,我不是这样的人,这次的水难……是……确实是意外。”

  越盈缺这才站起身来,苦笑着看向莫离愁的背影,青年已经遥遥而去,她低声道:“看来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另一头于观真跟未东明才从江边回来,才回到客房的小院里,就看见莫离愁正寂寞如雪地坐在屋顶上。

  未东明仰头看了看,望着那可怜弱小又无助的背影,纳闷道:“这小子发什么疯?难不成是生气咱们把他丢在路边,一个人偷偷在屋顶上抹眼泪?”

  倒是于观真还有点良心,想起来自己下水前也没打半个招呼,把好几船人都丢给了莫离愁这个间歇性失语患者处理。虽说莫离愁最近正在洗心革面准备转职做好人,但是毕竟业务还不熟练,能干出把背叛当做礼物送给朋友这种事来,很难说他到底是怎么处理的。

  “我去看看。”

第166章

  于观真并没能真的上去,有个人走在了他前面。

  是崔嵬。

  这让于观真莫名其妙地想起了网络上的一句话来:如果你不管孩子,就会有其他人来管。

  不过要说谈心跟引人向善这种事,崔嵬属于老手,经验铁定比于观真丰富许多,于是他干脆停住脚步后想了想,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如果未东明没有撒谎的话,那进入活泉眼地宫的入口,铁定就在地图上。

  那片蛟鳞被未东明拿走了,显然没有打算归还,于观真疑心他是想睹物思人,虽说不是赤霞女的,但好歹品种相似。只不过尘艳郎要是真的从赤霞女身上拔逆鳞下来,恐怕未东明当时在水下就不会考虑什么朋友情谊,先砍死于观真再说。

  毕竟他这人宁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

  于观真摇摇头,甩掉乱七八糟的想法,认认真真地继续看起盒子里的东西来,其实这些东西翻来覆去已经看过好几遍了,他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自己忽略的细节。

  不过结果可想而知,什么都没有。

  其实今日事情繁杂,于观真晚上又跟未东明打了一架,已是又困又累,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很少跟人动手,每次动手都像是大学一千米测验,累得像条狗,要不是这具身体素质绝佳,估计就不是自己走回来,而是被未东明拖死狗一样拖回来了。

  于观真揉揉眼睛,决定在睡觉前仔细重看一遍地图跟纸条。

  未东明提出活泉眼地宫在移动的这个概念让他有点不安,这让所有的线索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矛盾点。

  纸条的暗语与水脉图如今已经清晰可见,定是直指活泉眼地宫,然而问题就在这里。

  按照未东明的说法,地宫在江水极深处,且水流湍急,他虽没有真的受伤,但底下确实是凶险非常,难以靠近,否则他也不会回来。地图里并没有尘艳郎修建的小屋入口所在位置,如果白城主当时真的一无所知,那他到底是通过什么方法,又是怎么发现甚至进入连未东明都难以靠近的活泉眼地宫。

  他并不像个聪明人。

  于观真一边看一边想,觉得地图上的线条让他重回大学的数学课,越看越困,越想越累,脑子瞬间放空不少,不知不觉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于观真倏然被肩头的沉重惊醒,屋内屋外都已经没入一片暗沉,烛台上的火光早已熄灭,想来时辰已经不早了。

  于观真下意识伸手去抓,摸到一只冰凉的手掌,对方不闪不避,他的大脑发沉,不由得用了几分力,哪知对方还是任由他抓住,这时才反应过来身后的人是崔嵬。

  “你醒了?”崔嵬的声音如夜间清风,微微吹过耳畔,“我将你吵醒了?”

  于观真微微舒展开身体,觉得全身的骨头好像都在咯吱作响,抗议主人的摧残,知道身后的人是谁后他就一直处于刚睡醒的放松状态,眯了眯眼:“没有,我只是……”他想了想,“这个姿势睡不深。”

  不知道崔嵬信了没有,他很轻地笑了一声,然后动了动,很快,烛火又重燃起来,照亮这宽敞的客房。

  烛火不像是电灯那样明亮,于观真没缓多久就适应了房间的亮度,他这才发现原本的蜡烛已经烧成一滩蜡泪凝固在烛台底部了,刚刚崔嵬伸手去是将里头的线捻出来,只是这东西撑不了多久,崔嵬在找备用的蜡烛。

  科技不发达的结果就是这种地方格外不便,修仙的人倒是可以用术法解决许多麻烦,然而不存在普及性。

  现代人不需要自己会发电就能掌控各种电器,可是这会儿想用法术,必须得自己有灵力才行。

  其实按照尘艳郎的本事,他要是往正途去,怎么着也落得着个为民造福,永垂不朽,名留青史的评价,偏偏人就这么邪性,一定要当坏人。

  于观真撑着脸欣赏崔嵬的身材,外加腹诽自己的天字第一号仇家,他这会儿其实人还有点迷糊,毕竟刚醒这会儿精神头总是还没彻底复苏,更何况眼前的人是自家对象,要是换成其他人,他现在保准清醒得活像等着拔牙的病患。

  好不容易,崔嵬终于翻出新蜡烛来,他换好蜡烛后问道:“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你找半天蜡烛,就是为了让我再休息一会儿?来,坐下吧,我们说说话。”于观真撑着脸有点懒洋洋地笑起来,有些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实在过于有恃无恐了,这种底气甚至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崔嵬给予的,“我刚刚看见你跟莫离愁说话了,怎样,说得尽兴吗?”

  崔嵬转身看了看他,问道:“你真的想知道?”

  “不然我问什么?”于观真以前觉得情侣之间聊天总是无聊到连狗都懒得搭理,没想到轮到自己的时候反而能觉察出其中些许滋味来,其实他并不是真的想要知道,只是想听听崔嵬的声音而已。

  崔嵬想了想,大概是在想哪些是可以说的,过了许久才道:“他对我说了些越姑娘的事。”

  于观真挑眉道:“什么?越盈缺?”

  崔嵬点了点头。

  “哈,莫离愁的脸还真是三月的天,说变就变,我瞧他之前还很是看越盈缺不上,没想到才这么一会儿工夫,他都能说上越盈缺的事了。”男人有意在长辈面前提起与自己全不相干的女人,百分百是有了好感,于观真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奇妙。忍不住道,“人家丈夫尸骨未寒,虽说不是我们杀的,但好歹是自尽在我们面前,莫离愁他是怎么想的。”

  这孩子之前有这么道德沦丧吗?!

  是不是跟未东明学坏了……

  崔嵬有些无奈,听于观真越说越离谱,摇摇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噢——”于观真的八卦之魂被熄灭,稍稍老实些许,又追问道,“那是哪样?”

  于是崔嵬便将今日百姓来城主府的事跟于观真细细说了一遍,他不知晓水难是未东明造的孽,神色异常平静坦然,倒让于观真有点心虚。

  按道理说,未东明其实多少得为这事儿承担点责任,毕竟从根本讲起来,是他放走了未东明。

  不过于观真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越盈缺吸引走了,同样的话在不同的人耳朵里能得到不同的信息,他固然也感慨越盈缺思想上的不同,不过更震撼于对方说话的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