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被迫营业 第35章

作者:翻云袖 标签: 强强 年下 仙侠修真 爽文 穿越重生

  于观真只是平静地端起一个空茶碗,他将那杯盏在手中舞动着,漫不经心地说道:“后悔么?”

  “什么?”白鹤生含笑看他。

  于观真淡淡笑起来,那神态从容又优雅,带着令人生厌的高高在上:“我说,手。”

  熟悉的恐惧感重新涌上身体,白鹤生低垂着脸,他察觉到对方终于将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不由得感到一阵新奇又诡异的快乐,还有令人颤栗的胆怯:“我不明白师尊的意思。”

  “当真只有痛苦?你不也沉醉在这种力量当中。”于观真慢慢地将碗反扣在桌面上,戏谑又傲慢地鄙夷他,“何必将自己说得如此无害可怜,令你痛苦的到底是不该得的东西,还是这双手呢。”

  他的声音如此轻柔,眼神却漠然,静静看着自己挣扎于这世间,痛苦哀鸣,就如自己欣赏王磊之的绝望一般。

  白鹤生几乎要落荒而逃,可他双眸凝冰,已将手伸向背后的匣子。

  白鹤生冷静地反问道:“有何分别?”

  “要是前者,你不过是庸人自扰;要是后者。”于观真又轻又慢地笑起来,其中的嘲弄长做白鹤生的肉中刺,“何不斩去双臂,了断痛苦。”

  峥嵘已然出鞘。

  瞬息间局势转变,白鹤生就从旁观者沦为造物,他痛恨自己被任由搓扁揉圆的无能,画中人未能达成的结局,终究要由他来做。

  由造物杀死造物者。

  “这是我饱受折磨后才得到的东西,我绝对不会舍弃,无论后不后悔,我都要得到我唯一得到的。”白鹤生的声音里已经缺少了那种游刃有余,他深呼吸着,紧握住峥嵘,一字一句道,“这是属于我的东西。”

  于观真望着他,尖利又残酷,嗤笑道:“共犯。”

第59章

  实际上,于观真并不擅长剑法。

  别说剑法,什么神通、法术,乱七八糟的修为,他统统都不会,之前在小山村上,全仗着一身修为乱来,偶尔有几分肌肉记忆还能帮得上忙。

  这样的本事应对白鹤生显然是不足够的。

  于观真同样不擅长示弱,他并不是不会低头,而是要区别怎样的低头,对这几个徒弟低头,跟引颈就戮没什么两样,说不准还要被嘲笑两声。颜面跟尊严是自己的,不管原主人如何,现在已经是他了。

  白鹤生的一剑,远比被巫月明引导而来的原无哀那一剑更狠更绝,甚至更为毒辣刁钻。

  虺影犹如一条软鞭,从于观真手中而出,全凭身体操控,而非自己本能的反应,他深知今日恐怕是依仗不上任何人,倒在地上的王磊之能不绊他一脚就不错了。

  两人在王磊之的小屋里施展不开,不知粉碎了多少用具,于观真在心中对王磊之大感抱歉,不过此刻倒也顾及不了许多,他手中虺影如有自己的意识,片片鳞甲闪烁着幽蓝色的暗光,将峥嵘紧紧缠在身体里,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动。

  峥嵘锋利无匹,白鹤生只往上一挑,就轻松将虺影分成无数片,好在它本就虚幻无影,很快又凝聚成型。

  白鹤生心中还有一点疑虑未消,更何况峥嵘桀骜无比,并非人人都能驾驭,他如今勉强使用峥嵘,不过是有意想借此剑扰乱于观真的心神,因而忍不住开口道:“师尊,说来有一事我实在不明。”

  “我原以为你极厌憎害怕崔嵬,可你与他一路同行……”峥嵘难受控制,白鹤生猝不及防叫虺影打中肩头,顿感皮肉俱碎,好在他体内妖骨是与矿石混炼修造而成,坚硬无比,并未丧失行动力,他久受苦痛,时日一长,痛感就显得迟钝,于是就地翻身消劲,横剑在身,浑然不将这点伤势搁在心上,缓缓露出轻佻的笑容,“你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于观真淡淡一笑:“你也配来问我?”

  “你要我的骨,要其他师弟师妹的命,全是为了一己欢乐。”白鹤生置若罔闻,避开虺影的一击,“啊,我知道了,你想要崔嵬的心,你生平第一次受到那样的耻辱,那样的恐惧,崔嵬成了你止步不前的鬼魅,叫你辗转反侧,叫你苦不堪言。”

  白鹤生忍不住笑起来:“你要将他的心掏出来,你要令他痛不欲生,你要……你要……你要他爱你,恨你,为你一样痛苦。”

  仅凭这几招,白鹤生已经试探出了于观真的本事,他大感诧异,除去峥嵘不受控制的那一招,他压根没落到下风过。看来之前的伤势的确拖垮了看起来几乎战无不胜的师尊,他比自己所想的更虚弱,更迟钝,也更缓慢,简直孱弱得犹如只剩下嘴皮子的夏蝉,轻轻一捏,就能粉碎。

  这些话本就是为了刺激于观真所说,白鹤生当然不会当真,发现于观真此刻虚弱无比,他反倒感到激动起来。

  峥嵘在自己手中饱饮师尊的鲜血,简直如幻梦般。

  他要杀死此人,将自我重新夺回。

  白鹤生简直要被这喜悦冲昏头脑,心神迷醉到近乎崇敬地举起峥嵘,就要毫不犹豫地刺入于观真胸膛之时,那人忽然开了口。

  “蠢材。”他望着于观真那稍见血色的嘴唇翘起,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态来,有几分倨傲,又有几分轻蔑,“你当我真会如此毫不设防?”

  白鹤生下意识转过身去,他瞪大眼睛,只觉浑身热血骤然发冷,暗夜之中果然缓缓走来一人。

  这个人他一辈子都不会忘,绝不可能忘记,纵然那人手中无剑,纵然自己峥嵘在手,他仍然感觉到了自己的卑微与渺小。

  来者正是崔嵬。

  于观真本已做好两手准备,虺影化甲来保护自己,哪知道白鹤生露出破绽来,手上顿时不受控制,要不是他硬生生偏离开原定的轨迹,这一刺,就是当胸而入,而不是左肩了。

  白鹤生只当自己是走入陷阱,脸色惨白,冷汗潺潺,禁不住笑道:“好……好……是我低估了。”

  他硬生生撕扯开皮肉,鲜血散落在地面上,只见白鹤生掷下一物,霎时间烟雾弥漫,待到烟尘消散,人已不见了踪影。

  “你回来了。”

  于观真与虺影是一体,那炙热的鲜血淋了虺影一身,他自然也感到粘腻不适,不自觉将手张开又闭合,其实他压根没预测到白鹤生的行动,更不可能跟崔嵬合谋,只不过是看到崔嵬回来后虚张声势罢了。

  白鹤生果然中计,要是他当时不管不顾一剑刺下,自己也实在没法逃避。

  外头昏暗,见到崔嵬的身影自然不容易,于观真脸色有几分复杂,他想到方才白鹤生说的那些混账话,不知道崔嵬听见了没有。

  崔嵬淡淡应了一声,并没什么太大反应,好像没看到师徒相残,也没有在意峥嵘,他只是走过来将倒在地上的王磊之扶在怀中细细查看了一番,半晌才道:“并无大碍,只是被气劲伤到皮肉,敷些药就好了。”

  他将王磊之抱起,又略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道:“先回吟风巷,路上说话,你们为何在百姓家中争斗?”

  于观真只好随着他一块儿行动,临行前想帮王磊之锁个门,又看他家中狼狈,实在没什么好偷的,干脆只掩上门,路上则略过某些怨妇语录不谈,将大概仔细交代了个清楚。

  “原来如此。”崔嵬听了,仍没什么大反应,“你气息混乱,可有受新伤?”

  于观真心中暗道:“新伤没有,心伤可能有点,只是你们也没什么心理医生啊。”

  他面上自然不能如此说话,又不知道崔嵬方才对话听了多少,沉吟片刻,决定化被动为主动,便开口道:“要是他所说的是真的,你还愿意救我吗?”

  真奇怪,方才还抱着必死之心,可一看到崔嵬来了,于观真又感觉到莫名的安全甚至放松,一时间觉得那些可怖吓人的东西都远离自己而去了。

  如果崔嵬没听见,他一定会问说了什么?如果崔嵬听见了……如果他听见了……

  于观真也不知道他会说什么。

  崔嵬那双翠色的眼睛在幽夜里闪烁着灵动的光,仿佛月光下的碧波在荡漾,其中包含着无限深意,叫人根本分辨不出来是什么。

  “既能令我痛不欲生,正因我是甘之如饴。”

  他果真听见了。

  “我为何要为自己的选择而让你付出代价。”崔嵬轻声道,“你此言,问得痴愚了。”

  于观真颇为冷静地想道:我也好,那位病过头自己也该接受治疗的神经病院长也罢,白鹤生真是太高估我们俩的战斗能力,迷恋崔嵬这种人倒是挺容易的,你想让他迷恋你,做梦去吧!这哥们还没成仙得道,滞留人间难不成就是为了普度众生吗!

  这个问题一过,就失了询问崔嵬为何而来的机会,于观真不好再开口,只能安静跟在身后。

  毕竟王磊之还晕着,普通人的优先权在崔嵬这里总是比较靠前。

  两人——三人回到吟风巷的宅子里时,庭院里正坐着两个下棋人,石桌平日是拿来消遣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摆上棋盘竟恰到好处。这两位棋者显然纹枰论道多时,风中花香摇曳,他们二人浑然不觉,身心全投入到其中。

  此时月正中天,庭院里香气阵阵,皎洁的光华下花草树木的暗影正在蜿蜒蔓延着,两名棋者那全神贯注的神态,黑白交错的棋子,显出迥然于俗世的静谧来。

  于观真在这地方呆了这么久,总觉得它是极具红尘气的繁华热闹之处,全然没想到多两个人,一盘棋,就改换了天地。

  崔嵬将王磊之放在竹椅上,还不待他开口,其中一名年轻人就道:“不急,叫他多睡一会儿,他心神不定,神思昏沉,此刻叫醒全无半分益处。”

  这让于观真不由得定睛看去,却见那年轻人坐得十分笔挺,容貌虽很平庸,但身上自有一股截然不同的气质,正在执子思索,不过片刻就将手中白子弃在罐中,叹气道:“也罢,心神已乱,这局棋是我输了。”

  另一人背对着于观真,看得不大分清,他轻声笑道:“不过玩闹之举,何必如此当真,且算和局吧。”

  那年轻人收拾起棋局来,有意玩笑:“都赖崔嵬,早不来晚不来,偏在我下棋的时候带着病人来烦我。所谓医者父母心,我怎能不心神涣散?”

  “棋臭瘾大,还偏爱找高手对弈,好端端一盘棋硬被下成木野狐。”崔嵬说话难得刻薄,他冷冷道,“方觉始,你哪次不是下了二十来手就混不下去,若非棋老留你颜面,这局早已死净,不怪自己驽钝,倒与我何干。”

  那另一个人就是棋老了?

  于观真抱臂旁观,这两人他都不认识。

  棋老自树下站起身来,他身形修长,白发如瀑,形貌如上好的白牡丹般高洁端庄,看起来不过三十左右,银蟾光满,将他映照得并非凡尘中人。

  “执棋者,轻子当弃则弃,觉始是医者仁心,不敢轻舍任何一子性命。”棋老的声音也如外貌那般,透着淡淡的光,空灵又清绝,“行一棋,不足以见智,藏锋何必故意戏弄他。”

  棋老望向于观真,颔首笑道:“想必这位就是缥缈主人,我乃玄素子。”

  于观真终于确信——

  崔嵬真的请了个神仙来给自己治病。

第60章

  王磊之被留在外头吹风,一干人都进了内屋。

  方觉始一边帮于观真查看伤势,一边与崔嵬开玩笑,倒是两不耽误,他施针很快,将虺镇在肌肤上。

  最初时于观真只是觉得身体微微发热,很快就意识到虺在身上激烈地挣扎着,像是要破开皮肤冲出来,这让在场众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方觉始慢慢收了声音,他仔仔细细地看着于观真身上的这条虺,忽然吸了口气道:“这条虺是活的!”

  “怎么?”崔嵬不太明白这意思,问道,“不对劲吗?”

  “当然不对劲啊!”方觉始顿时大叫起来,恨不得跳起来戳崔嵬的脑袋,“拜托!崔大剑仙,你见过除了孕妇之外,谁身上还有另一样活物的,你以为这很容易做到吗!纵然是我这样的怪医……啊,算了算了,跟你讲话好比对牛弹琴,你啊根本听不懂。”

  他一下子转过身来,那张平凡的脸上顿时布满了科学怪人的狂热,伸出双手来紧紧抓住于观真:“大美人,你介意告诉我这是怎么做到的吗?或者……或者你告诉我是谁帮你疗的伤,妙啊,太妙了。这伤是峥嵘之势,一剑伤及心脉,寻常人必然一命呜呼,可你修为高深,顷刻间封住心脉,原本修为应当再无寸进,居然能想到以虺织做脉络,贯通伤势,如此灵力流通再不受阻,哎呀!真是惊泣鬼神!”

  方觉始激动起来说话略有些疯疯癫癫的,语速又快,让于观真一时有些茫然,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崔嵬皱眉道:“此法未免有伤天和。”

  “治不好才叫有伤天和,治好了就叫神医!”方觉始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你不要跟我讲什么天生万物平等的大道理,我是大夫,我的使命就是治病救人,药材里不知道有多少妙方都是植物野兽,对我来讲人才是最重要的,难道拿人命一次次实验会比较没伤天和吗?”

  “罢了。”崔嵬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我说不过你,只不过你问他也没用,来之前我就跟你讲过,他失忆了。”

  方觉始的脸一下子垮下来:“什么啊!你说的人就是他啊!我还以为是外面那个根本没要紧的凡人。”

  “既然这样——”

  方觉始的眼睛倏然炙热起来,他温柔地伸出手来托住于观真的头,轻声道:“大美人,我知道一种法子,说不准可以治一下你的失忆……啊——痛痛痛!”

  于观真冷静地捏住了他的手腕,将对方硬生生掰下去,十分诚恳:“多谢,不过我想不必了。我倒是有个办法,能叫你也失忆一下。”

  方觉始美滋滋道:“我就知道我们英雄所见略同——啊啊啊,快快……快松手,我的手很宝贵,不能就这么断在这里。”

  于观真平静地松开手,无奈道:“看来你这位朋友也是无计可施。”

  痛到脸色发白的方觉始虚弱地趴在床边道:“怎么会啊,除了撞击,还可以金针,药熏,如果大美人你愿意牺牲自己的话,帮你开脑也不无不可,只要有足够的灵力,总可以活到我找出办法的那一日。”

  “他一直如此行医?”于观真忍不住问道,“没有被人打死过吗?”

  崔嵬冷冰冰道:“他有在反省。”

  于观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