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魔尊,在线救人 第157章

作者:解初一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这样的表现,放在旁人身上或许正常,可若发生在程渺的身上,那便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了。

  分明前些日子还偏执疯魔到了一定的地步,将他捆在榻上拼了命的折腾,如今怎么就突然改了性子,变成了个体贴温柔、主动提了和离的?

  封霄阳心底存着疑虑,手上的动作却并不慢。他将手上那齑粉拍了,对上程渺注视着他的目光,眸色微沉,决心试探一番:“既是要解,不如解的彻底……将那三生石上的名字也抹了吧。”

  程渺闻声微怔,先是一喜,随即心中便是猛地一痛。

  喜的是他师兄终于愿意主动同他说话了,痛的是这唯一的一句话,还是要求他抹去两人之间仅剩的缘分的。

  他闭上眼换了几口气,将心中那陡然而起的暴虐与酸疼压下去,温声应道:“好。莲纹需要消去么。”

  封霄阳瞥了他一眼,见程渺竟如此乖顺,心中更是没底,有些烦躁的挥了挥手:“去不掉。你既是决心要放手,日后莫要联系便可。”

  他当日画那莲纹的时候,是奔着一生一世去的,压根没设消去的术法,又是以化神期修为设下,若想强行损毁,怕是要让两人都吃些不小的苦头。

  其实是能消去的——程渺将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点头应了声好,牵起封霄阳的手,启动术法,一同回了虚怀宗上。

  一路无话。封霄阳仍是持着那张冷淡至极的脸,不对程渺所说的话做出任何反应,直到两人头一次一同站在了三生石面前、眼前显出那重叠在一起的两个名字来时,他的脸色才有了些极细微的波动。

  说来好笑,三生石上刻名本该是两人结契时一同做的事,他二人却阴差阳错之间,从未一同到过这三生石前,头一次一同到此,还是要销了这段缘分。

  他定定的看了会那锋锐俊秀、叠在他自己狗爬般的字上怎么看怎么违和的“萧嶂”二字,转头望向一旁脸色惨白的程渺,低声道:“名号一抹,你我从此再无牵连。”

  程渺有些勉强的扯出个笑容:“我明白。”

  封霄阳皱了皱眉,莫名有了些诡异的违和感,却又不知道自己这种违和感从何而来,索性不再多想,干净利落的抬了手,将自己刻下的名字销了。

  程渺眼睁睁看着那两个名字化作细碎弧光,薄唇上血色更淡,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抓住了封霄阳的手,哑声道:“师兄……”

  封霄阳的反应却是极大——他下意识甩开了程渺的手,猛然后退了一大步,一双桃花眼瞬间睁圆,惊慌与恐惧后是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意:“你做什么?!”

  程渺望着封霄阳那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心中刺痛难言,薄唇几番张合,最终却并未吐出一个字来,只是沉默的上前,将自己刻下的二字也消去。

  终究是,自作孽不可活。

  他心中几乎要被难言的痛苦与悔恨占满,封霄阳却似是放下了什么重担一般,长长出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了几分释然之意,向着他的方向伸出手来:“这东西什么时候去掉?”

  封霄阳心底仍存着几分试探之意,并不觉得程渺真会乖乖将那对他唯一的束缚也去掉,谁知程渺当真伸出了手,按上了那道系在他腕子上的秽怨,指尖微动,那秽怨形成的手环便肉眼可见的细了下去。

  他竟是认真的?竟真要这样轻易的放手?

  封霄阳心中满是讶然,随着那手环渐渐变细,也慢慢多了些烦躁与无奈。

  早知道程渺这么好对付,他从一开始就该不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他眼睁睁看着那道秽怨变得只有草叶粗细,还未来得及为重获自由感到欣喜,便见程渺慢慢放开了手,高涨的心情顿时便是猛的一坠。

  果然还是如此——封霄阳几乎要暴怒了——果然还是并不打算放过他,只是演了出戏给他看,耍猴似的期待着他的反应罢了。

  未待他怒骂出声,程渺便像已然预见到了他可能的反应一般,提前出了声:“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解的这么早……师兄,陪我再喝最后一次酒吧。”

  封霄阳眉头皱的死紧:“你撤了这秽怨,我也会作陪的。”

  “师兄秉性如何,我还是清楚的。”程渺带笑摇了摇头,“若真撤了,师兄会在第一时间消失在我面前,日后再寻不见师兄的半片影子。我留着,也能安心些。”

  封霄阳被他说中了心中所想,暗啧一声,在程渺看不见的地方大大的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的跟在他身后回了虚怀宗。

  程渺此人,是个惯会戳人心的,即便惨白了一张脸、唇上都没了什么血色,浑身上下写满了煎熬与难过,也能再勉力挣扎起来往封霄阳的心上也扎一刀——他挑着要喝这分手酒的地方,恰恰是当年那个虚怀剑尊下出唯一的一手和棋,惹得肆意妄为的魔尊动了心的地方。

  封霄阳自坐到了石桌前脸色便有些不好,望见程渺给他递来的酒杯里盛的是什么的时候,脸色便更不好了。

  那是三界之中最烈最浓的酒,惯有火水之称。

  封霄阳酒量不差,却也不敢夸下海口,说自己喝上一宿这火水还能不醉。

  他微微皱了眉,推开了程渺递来的酒杯,拿起了程渺给自己倒的那一杯,一仰头灌进喉咙里,被辣的咳嗽几声,随即站起身来:“喝完了,我走了。”

  程渺仰头望着他,眸中神色晦暗难辨,声音哑的像是下一刻便要哭出来:“师兄,你当真就不愿再多留片刻么。”

  “你我之间,还有继续纠缠的必要么?”封霄阳冷笑一声,扯起袖子来,露出腕上那道狰狞的秽怨,厉声道,“解开!”

  程渺慢慢转回目光,抬手给自己斟了酒,如封霄阳那般,喝的又急又凶,酒液顺着精致的脖颈线条一路流下,没入衣领之中。

  他不常喝酒,又喝的太急,呛的整张脸红了大半,一双墨眸几乎是瞬间便迷离了起来,撑在桌上的手也有些摇晃,却非要伸出一只手,晃晃悠悠的扯住了封霄阳的袖子,指尖捏的发白。

  “师兄……师兄。”程渺的声音像是在笑,又像是低低的抽泣,“你还记得第一次同我喝酒么。”

  “你说这是三界之中一等一的好东西,喝了可解忧可释烦,可我如今喝了这么多,却还是觉得这里痛的紧。”

  他指了指心口,扯着封霄阳的袍袖晃了晃,脸上一半是怀念,一半是掩饰不住的痛色。

  “我好喜欢你啊,师兄。”程渺又仰头灌了一口酒下去,眼角泛了微红,“可为什么,师兄会离我越来越远呢。”

  封霄阳静静的看着他发疯,面上仍是没有任何波动,只将仍系着秽怨的手腕向他面前再递了几分:“说够了么?说够了便解开。”

  程渺茫然的目光在那道秽怨上定了会,似哭似笑的出了声:“我就知道,师兄永远是这样干脆的。”

  “千年前你从虚怀宗上离开的时候,消去了自己所有留下的痕迹,还同小师叔说莫要让我想起那些前尘诸事……”

  “你这一手当真是好狠,我真以为自己是生了心魔,从来只是孤身一人,在山上过了那冷的刺骨的千年。”

  心魔?

  程渺何时还生过心魔?

  那种诡异的违和感越来越重,封霄阳却怎么也找不出它的源头,只觉得心中的火气越来越盛,对着程渺的态度也变得越发不耐烦,大有火冒三丈的趋势。

  程渺撑着桌子站起身来,扯着封霄阳袖子的手攥的发白,眸中星星点点的有了些泪意:“师兄,你还记得离开虚怀宗后,曾回来看过我一次么。”

  “那时我虽察觉到有人窥视,却只觉得又是自己的幻想,现在想来,若我当日便能察觉,该有多好……”

  酒意逐渐上了头,封霄阳鼻息之间净是程渺身上的酒气,不免有些昏昏沉沉。

  可那时他不是已然去了妖界赴死、后来又被已然成了凌轩的程渺捡到,怎么会再回了虚怀宗?

  “师兄在说什么话……”程渺的声音放的极轻,像是魅惑般的呢喃,“你不过是去妖界执行了个任务罢了,后来又与我一同入了试炼之中……”

  那酒气越发醇厚起来,熏的封霄阳有些迷乱,脑子里朦朦胧胧的冒出个不大清晰的念头来——自己对前世的记忆并不准确,难不成真是自己记错了,他与程渺之间并没有那血淋淋的一世,也没有那失去记忆的千年,而是一直相伴到了如今?

  他是怎么成了魔尊的?是怎么被系统找上的?又是怎么与程渺再次遇见的?

  不对,不对,他好像并没有与程渺分开,当魔尊也只是情形所迫……

  心头的违和感越来越重,脑中却有着一个声音反复告诉他,这才是真实,而他以为的真实,不过是一场旁人编织而出的幻境而已。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封霄阳只觉头痛欲裂,垂眸望见了腕上那道狰狞的秽怨,顿时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将手腕举到程渺面前,冷声道:“你没有下过极渊?没有救过我?那这又是从何而来的?”

  “师兄不记得了么?百年前极渊暴动,你我一同去镇压,我自那时起,便有了操纵秽怨的本事……”

  程渺的声音极轻,像是就在他耳边低喃一般,他伸手握住封霄阳的手腕,与他十指相扣。

  封霄阳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抬头对上程渺的脸,皱了眉想要争辩,却在对上程渺那双墨眸的第一刻起,便再挪不开了目光。

  那双形状好看的眸子里像是蕴了一汪深潭,黑的妖冶又鬼魅,引他不由自主的陷入其中。

  四肢百骸再不受控制,唇舌也变得迟钝又笨拙,全身上下的器官仿佛只有耳朵还发挥着应有的功用,一字不漏的将程渺的话语收入其中。

  “师兄从来都与我在一处,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似乎……确实如此。

  “凡间历练的最后,凌轩只是自然老死罢了,师兄你也未曾造下那般多的杀孽,而是带着我自立了宗门……”

  “……情形所迫,师兄自愿去魔界当了内应,本是想胡乱谋个职位了事,谁承想最后竟是成功当上了魔尊……”

  好像的确是这样,他当时还同程渺抱怨过,说自己一个将懒贯彻到了极致的人居然也能当上魔尊,这魔界当真是没救了。

  “后来我与师兄便暗通款曲,悄悄结了契,又去凡间走了遭,收了李致典当徒弟……”

  “那我为何会又死了一次?”

  程渺的声音微微一顿,随即变得更加温柔:“师兄哪里死过?不是健康的很么,先前那些年,不过是要诈死以脱离众人的关注,同我一起去逍遥罢了。”

  “师兄。”他逼的更近,将封霄阳按在了身后的桃花树上,眸中是仿佛能溺死人的深情:“你我都是结了契的人了,莫要再为了小事,便说出分开的气话了。那瓷鸟是我打碎的,我再赔给师兄一对,好不好?”

  那火水的劲力有那么大么?

  封霄阳脸上慢慢烧起了片火一般的红色,思绪也变得更加朦胧,脑中简直是乱成了一团糨糊,下意识应了声好。

  他与程渺之间,似乎确实是因为一件小事,便吵成了如今的地步。

  是自己不对……封霄阳迷迷糊糊的想,和程渺结契之后,就变得恃宠而骄了不少,日后要改。

  他望着程渺带笑的眸子,鬼使神差般开了口:“可程渺,我好像已经死过一次了,好像是你亲手要了我的命……”

  “又将梦境当成真实了?”程渺叹了口气,伸出手来揉了揉封霄阳的脑袋,“你从前便多梦,常会将梦境与现实混淆,怎么如今还是这副模样。”

  “我不是从来,都毫无保留的爱着你么。”

  封霄阳脑中乱作一团,听了这一句,下意识的勾起个灿烂至极的笑容,痴痴的应了声“对”。

  程渺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攥紧的手慢慢松开,低下头凑近了封霄阳的唇,似撒娇又似埋怨的轻声道:“师兄也最疼我最爱我了,不是么……”

  两人之间距离极近,呼吸相闻,封霄阳望着那近在眼前的薄唇,下意识便要吻上去应和。

  程渺轻笑一声,悄无声息的将封霄阳手腕上那道秽怨撤去,微微偏了头,似乎下一刻便要吻上封霄阳的唇。

  封霄阳懵懵懂懂,只晓得傻笑,眼见着程渺俯身下来,也不知道躲,心底甚至还隐隐有了些期待。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他几乎能隐约感受到程渺唇上的湿意,下意识张了唇要应和,心脏便是骤然一个紧缩,剧烈的疼痛让封霄阳一瞬间便出了满身的冷汗!

  他疼的五官揪成一团,一只手狠狠插入了胸前的皮肉之中,冷汗如雨般淌下,片刻之间衣物便已湿透。

  程渺被他猛然推开,脸上原本温柔的神色瞬间荡然无存,望着痛苦抽搐的封霄阳,脸上一半绝望一半恼恨,狠厉道:“终究还是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哈哈哈……”

  封霄阳听着他如野兽嘶吼般的声音,心脏仿佛是要被生生撕碎般的疼,识海之中更是像被完全摧毁过一番一般,卷起一片惊涛骇浪,疼的钻心,稍微动一动小手指,都能晕的仿佛下一刻便要倒下。

  他有些想吐,却连呕吐的力气都没有,一口一口的吞咽着空气,慢慢直起身来,对上程渺疯狂与绝望兼具的脸。

  “你就这样恨我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低到了极致,带着掩饰不住的泣音与抽气声,“你为何就是不愿放过我呢……”

  程渺那狰狞万分的脸,猛然僵住了。

  “你以为没了那些记忆,我便会再次爱上你?”封霄阳又是觉得程渺可笑,又是觉得方才那个差点便要答应了程渺的自己可怜,颤着音换了好几口气,才将一句话说全,“你赢了,程渺,我的确是爱你爱的不能自拔,即便是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也依旧爱着你……”

  “程渺,你究竟还想要什么呢……只要我有的,我都给你好不好?”

  似乎有什么东西哽在喉间,噎的他封霄阳怎么都喘不过气来,胸口闷疼的厉害,眼前更是模糊成了一团:“只要不消除那些记忆,随你怎么样都好,好不好?”

  “我们去把红布系回来,去三生石上再刻一次名字……我再也不会想走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的……”

  封霄阳明白自己一定哭的相当狼狈,却什么都顾不得了。

  被篡改的、被强行塞入的记忆依旧在识海中兴风作浪,封霄阳一会明白自己是那个受尽了艰难的百法偶,一会又觉得自己只是个陪伴了程渺多年、尽职尽责的师兄,记忆错落疯狂到了极致,连带着原本清晰的情感也变得混乱不清起来,生生将他身上最后一片濒临破碎的坚持与自尊,也尽数敲碎了去。

  “求求你,不要让我忘了他,不要让我忘记那些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