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蛇的小夫郎 第14章

作者:小鱼饼干 标签: 穿越重生

  四进院儿的西厢房里,雕花的木门关得紧紧的,可却盖不住砸东西的噼里啪啦声。

  今儿个赵茹怜在前院儿失了面,戏都没听完,就扯着帕子跑回了屋,她坐在红木方桌边,听着前院儿还在继续的唱戏声,眼泪成串儿的往下滚,收都收不住。

  作践人,太作贱人了!拿她当个乐子耍!

  她越想越气,哭声变作了咆哮,猛扑过去,将桌面的琉璃尊,摆架上的红珊瑚、翡翠菡萏全都砸在了地上,一时间天崩地裂,碎片崩得到处都是。

  伺候的女使缩在角落里,吓得大气不敢喘。

  忽然,木门被人推开了,吴庭澜的生母赵氏正立在外头,日光逆着打进来,映得她一张脸鬼魅般瘆人。

  赵茹怜登时愣住,惊得手脚一片凉。

  赵氏冷着脸步进来,她瞧了眼角落里的女使,偏了偏头,那女使便心领神会的夹着膀子出去了,临走前,还反手将门关严实了。

  屋子里就剩了俩人,静得喘气声都清清楚楚,赵茹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慌张道:“夫人,您怎么过来了?”

  赵氏冷着脸,缓步走到她跟前:“你这是闹给谁看呢?”

  她声音冷漠、凉薄,听得赵茹怜提心吊胆,她胡乱抹了把脸,再不敢哭了。

  赵氏垂着头瞧她,一双眼寒潭似的冰:“你做什么了?”

  赵茹怜不敢说,浓密的眼睫抖得厉害。

  赵氏自鼻尖轻轻呼出一息,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几个都干了什么。”

  他儿子房里的这几个,除了那不争气的正室男妻,其余的,没一个省油的灯。

  她不是不知道,她们几个常去吴庭川的院子里说闲话儿,明里暗里讥讽炕上的那个不能人道,生不出孩子就没有靠山。

  气得新纳进门的小娘子成日里抹眼泪儿,忍了不过半年,就和送菜的伙计偷摸搞在了一起,合谋着要私奔。

  被发现时,她那包袱里塞满了吴家的值钱物件儿。

  吴老夫人怒不可遏,连夜叫人拖到外头处置了。

  那一夜,板子打肉声一下接着一下,小娘子哭叫得声嘶力竭,她骂吴家是要人命的虎狼窝,骂大爷不顶事、让她年纪轻轻就守活寡。

  这么羞辱的事儿,是个男人都忍不了,起初赵氏也以为,吴庭川会刨根问底的怪罪下来。

  可是等了好些日,都风平浪静的没什么动静,她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着这几个蛮妇胡作非为。

  可是今儿个,那个三年没有下过炕的汉子,竟然出了院儿,还矛头直指赵茹怜,叫她怎能不起疑。

  赵茹怜垂着头,咬得唇边一片白,她抖着细嗓:“夫、夫人,小女一直安分守己……”

  “你安分守己?”赵氏嗤笑出声,“那吴庭川一个瘫子,你们几个挤兑得他二房偷了人,他都没多说半个字,若不是做了杀千刀的事儿,能逼得你这个小贱蹄子躲在屋里头闹?!”

  赵茹怜抽抽搭搭的又想哭,可又怕赵氏凶她,吸了吸鼻子生生忍了回去:“小女也没做什么,只、只像往常似的说了两句嘴。”

第十八章

  赵氏冷眼睨着人:“说了两句嘴?”

  赵茹怜半分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将事情都说了。

  “你是说那个四房?”赵氏蹙着眉,嗤笑一声,“这吴庭川什么时候变了性子,喜欢男人了。”

  *

  灶堂子里,王墨正在煎药,半个多时辰了,汤水咕噜噜的冒泡,热气顺着被顶开的盖子边徐徐飘上来,药味又苦又涩。

  王墨闻得直皱眉头,这黑乎乎的一碗下去,喉管苦到胃,半天都缓不过来。

  他偏过头,正见孙婆子在院子里扫地,一把半人来高的大扫帚,扫一下,带起一阵风。

  他跨过门槛,朝着孙婆子的方向喊了声:“孙妈妈。”

  孙婆子停了手里的扫帚,转头瞧向王墨,恭敬道:“二爷,有啥吩咐吗?”

  这院里做活儿的人不多,经过上回那事儿,贴身伺候爷的就更少了,平常时候,只有她和这个四房男妾在。

  起初孙婆子也心存偏见,想着一个买进来的小,还是个农家哥儿,说不定哪天就惹了事儿被老夫人发卖了,她碍着身份,叫他一声“小公子。”

  可处久了,她瞧得出来,这人是真心实意的待大爷好,她渐渐的不再叫他“小公子”,改作了“二爷”,这院儿里的主子。

  王墨听不大习惯,伸手摸了把耳朵:“孙妈妈,没啥吩咐的,就是想问一嘴。方才我到头进院儿里听戏,瞧见娘子们手边儿都有个小银盘……”

  孙婆子想了会儿:“那个啊,娘子们都爱吃这一口,您也想尝尝吗?”

  ……

  王墨端着木托盘进了屋,和药碗一起的,还有一碟子蜜饯果子。

  玄鳞听见动静,偏头瞧过去,就听“哒”的一声清响,木托盘被放到了炕边的矮桌上。

  王墨伸手摸了把褥子,没见着湿:“爷,我扶你起来,咱喝药了。”

  玄鳞一闻这汤药味,胃里就犯恶心,他闭上眼别开头,又在那儿装睡,蓦地,有什么抵在了他的唇边,王墨的声音软软的传了过来:“啊,张嘴。”

  玄鳞也没瞧清是啥东西,只听话的张开了嘴,圆咕隆咚的,一股子甜,他话音含糊的问:“这啥啊?”

  王墨坐到炕沿上,垂着头笑眯眯的瞧他:“蜜饯果子,甜嘴儿的。”

  玄鳞嚼了嚼,是金橘果,外头裹了层蜂蜜,酸溜溜、甜丝丝的,说不清好吃不好吃。

  “我知道那汤药苦,你不愿意喝,可有病咱得治呀。”王墨抿了抿唇,“今儿个到前头院听戏,我瞧见娘子们手边儿都摆了这个了,就托孙妈妈和管事儿要了些。”

  玄鳞咽了口唾沫,耳朵尖有点儿红,就听这小哥儿又道:“往后喝药,咱就吃个甜果子,省得嘴里发苦,成不?”

  玄鳞浓密的睫毛微颤,轻轻点了下头。

  瞧人应了,王墨心里头欢喜:“那我扶你起来,咱喝药。”

  王墨拿了两个软枕,塞在玄鳞腰后头,让他上半身仰起来。又伸手将矮桌上的汤药碗拿过来,垂头吹了吹。

  屋里烧着炕,忒暖和,这汤药一时半会儿都凉不下去。

  玄鳞的目光凝在那只药碗上,舌尖掠过发干的唇边:“太烫了,再放一会儿吧。”

  王墨又吹了吹,黑乎乎的汤药漾起一层轻波:“吹吹就温了,太凉了更苦。”

  玄鳞的右手捏着棉被:“小墨,咱晚上吃啥?”

  王墨自碗里抬起头:“今儿个过节,方妈妈说家里开席,会给咱院里送吃食,还有元宵。”他将碗凑到唇边,小小抿了一口:“不咋烫了。”

  玄鳞轻轻咳了一嗓子,不自在的道:“我饿了,不想吃席。”

  汉子难得说自己饿了,王墨瞧着他:“你想吃啥?我给你做啊。”

  玄鳞不大敢瞧人,目光闪烁:“做面吧,想吃你下的清汤面了。”

  只要这人想吃、能吃,他啥都愿意做,王墨笑起来:“成,我给你做面去。”他将药碗放到矮桌上,嘱咐道:“汤药不烫了,你记得喝,嘴里要是苦得慌,就吃个果子。”

  玄鳞咬了下嘴唇子,轻轻点了点头。

  “嘎吱”一声响,王墨推门出去,又轻轻将门关上了。

  玄鳞伸着颈子,瞧了许久,没见着人回来,才放心的躺回了炕上。

  他偏过头,静静瞧了会儿矮桌上的汤药碗,和那碟子晶莹剔透的蜜饯果子,心口子擂鼓似的响。

  这一整间屋子,都是王墨在打理,这小哥儿好干净,没两天就扫上一遍,他想藏个东西可难。

  上回的那一碗,被他倒进了缠创口的宽布里,和着脏物一并塞进了渣斗,这一碗……

  他打量了遍屋子,眼睛一瞥,瞧见了摆在炕边地上的那双兽皮翻毛短靴。

  他一个瘫子,好几年没出过门,根本用不上鞋,老夫人怕他瞧了难受,叫下人将鞋都收了起来。

  倒是今儿个他出院子,正穿了这双短靴。

  玄鳞右手扒在炕沿边,咬紧牙关,颈侧青筋凸起,将自己一寸寸的挪了过去。

  他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这一条手臂上,只这短短的三五寸距离,已经让他大汗淋漓、筋疲力竭。

  他仰躺在炕上,不住的粗/喘,缓了好一会儿,才又费劲儿的爬起来,伸长手臂,将汤药碗拿进了手里。

  “哗啦”一声响,还冒着热气的汤水灌进了靴子里,兽毛湿了个透,好在靴子面是皮的,不至于流到地上去。

  玄鳞将空碗放回桌面,抽回手时,不由得捏了一只蜜饯进口里。

  大红枣子的蜜饯,深红的枣肉,外头裹了一层绵密的红糖,一口咬下去,沙沙软软的,可甜。

  他不是贪甜,不是怕这汤药苦,他是怕这药当真有用,当真治好了他背后的疮。

  那时候,明明是自己冷心冷肺叫人走的,可眼下,他舍不得他走。

  ……

  灶堂子里,王墨正在搓面条,汉子难得有胃口,他比谁都高兴。

  不多会儿,锅里的水便烧开了,他将搓好的面条缓缓下进沸水里,怕面条粘锅,执着筷子轻轻搅了搅,盖上了锅盖。

第十九章

  趁着煮面的工夫,王墨将小葱洗干净,放到案板上切段。

  这时节,别的青菜大多种不了了,可小葱却绿油油的,根儿上还带着泥土,一看就知道是刚从地里头拔的。

  切好了葱,他用手将葱碎刮到刀面上,再拨进海碗里。

  清汤面好吃,最要紧的就是汤底滋味调得好。

  葱碗里加上一勺醋、一勺酱油,少许盐巴,两滴子香油,王墨打开锅盖,舀了一大勺面汤进碗里,筷子轻轻一搅,碗底的葱花慢慢飘到了汤面上,香味儿四溢。

  趁着汤热,他掰了两片白菜叶,洗干净放到汤水里滚了一遍。

  时辰差不离了,面条子正煮熟。王墨伸着筷子夹出面条,放进了方才调好底的海碗里。

  他怕汉子饿得急了,鸡蛋都没来得及下,就端着面回了屋。

  炕头子,玄鳞还躺着,方才累得紧了,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不止累,他做贼心虚,那颗心砰砰砰跳得可厉害。

  王墨将面碗轻轻放到矮桌上,垂下眼,正瞧见汤药碗空得见了底。

  他笑眯眯的:“吃了果子,是不是没有那么苦了?”

  玄鳞一怔,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