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boss救赎指南(扇九) 第10章

作者:扇九 标签: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毕竟他面对的不仅仅是眼前这名少年,还有个对方身体里不知道活了几辈子、居心叵测的神经病。

  心念急转,很快,谢征就拿定了主意。他佯装诧异,眉头一皱:“你何来的自信?”

  没等到回答,他也不介意,接着问道:“为什么对我出手?你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消失的是哪位?现在回来了?”

  傅偏楼到底只是个未经世事的少年,不知该如何应对他连珠炮弹式的质疑,只能抿起唇,蚌壳一样闭口不谈。

  谢征见状,走下床,俯身拾起红绳,话锋又一转:“傅偏楼,你可知道我为何不惜下毒威胁,也要你戴上?”

  “你知道‘它’的存在是不是?”傅偏楼身体紧绷,一副随时准备跳下柴垛逃跑的样子,活像浑身毛都炸起的猫咪,死死盯着他,“你想用这个让它消失?”

  “它?”谢征轻喃这个字眼,挑眉道,“是说你口中那个,想要你身体的东西吗?”

  傅偏楼一颤。

  他咬了咬唇,低声辩驳道:“就算它想要我的身体又如何?至少它不会丢下我,不会背叛我,更不像你,满口好听的谎话!”

  淡淡嗤笑一声,谢征靠在门扉旁:“我可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好听的谎话。”

  傅偏楼噎住,回忆了遍这半天来他们的交谈,最终得出结论——还真没有!

  从牙行被带回这儿,谢征最常和他说的就是“你的事我不过问”“我买下了你”“你得听我的话”,诸如此类。

  又是把他独自扔在柴房饿肚子,又是给他下毒的……连个好脸色都没,他至今还未见谢征对他真心笑过。

  和魔告诉他的完全不一样!

  意识到这点,傅偏楼脸色不禁难看起来,他抬手抠住左眼,声若寒霜:“……你骗我?”

  魔大怒:【我怎么可能骗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几乎同时,谢征恰到好处地问了一句:“究竟是谁在和你胡说八道?那个‘它’?”

  “……”

  少年的混乱与动摇谁都看得出。

  谢征趁势更进一步,一面摩挲着手中红绳,一面闲庭自若地勾了勾唇:“回到之前那个问题,我为什么非要你戴上这个?”

  “很遗憾,你答错了。在你暴露之前,我对那个‘它’一无所知。”

  傅偏楼下意识问:“那为什么……”

  “因为不戴,我们都会死。”

  简简单单的九个字,惊雷一般炸响在傅偏楼耳边。他死死凝视那个神情毫无波澜的人,找不出任何心虚的痕迹。

  “为什么?”他好像只会问这个,除此以外,思考完全冻住。

  左眼里,魔不屑冷笑:【说了他是骗子,你还不信,有我在,你怎么可能死?】

  谁料下一秒,谢征就推翻了刚说出口的话,沉吟道:“不,应该会活下来吧,毕竟‘它’似乎知晓很多事,或许有方法对抗那个妖修。”

  魔的笑声一滞,惊疑不定道:【不可能!他怎么知道那个妖修?他是谁?!】

  傅偏楼不知道“妖修”是什么东西,但看反应就知道——魔确实有事瞒着他。

  “有方法对抗”?

  对了,他怎么给忘了。

  谢征不知道这只魔有什么本事,他却再清楚不过。

  就像杀死堂舅和父母那时一样,只要他把身体让出来……

  见傅偏楼神情从恍然,到一闪而过的受伤,再到阴沉懊恼,谢征明白自己压中了——一体双魂,向来避免不了争夺主权,又怎会没有嫌隙?

  更别说在幻觉里,明显只剩下一个。

  见傅偏楼沉默不语,似乎是在和体内的家伙交锋,011趁机问:【宿主,那个‘它’究竟是什么呀?怎么感觉宿主昏过去一会儿突然知道了很多011不知道的事情?】

  “谁知道是什么。”关于这个,谢征也有很多猜测,“一体双魂?人格分裂?甚至可能就是在不断轮回中变得疯癫的傅偏楼也说不定。”

  说到底,还是原著中对反派BOSS的描写太少,让他没法分辨另一个傅偏楼是本来就有,还是系统作祟的产物。

  况且从正式出场开始,《问道》里的傅偏楼就又阴郁不爱说话又神经质,两个的影子都有点,哪种解释都说得通。

  他不透露还好,一提,011更跟不上了:【轮回?什么轮回?】

  “基于各方信息的我的推论。”和它慢慢理顺太耗时间,谢征直接说了结果,“011,你很可能不是第一个救赎系统,我也不是第一个被选中穿来做任务的人。”

  【什么?!】

  “昏过去那段时间,我看见了灭世后的BOSS,那家伙不是眼前这个傅偏楼,而是傅偏楼身体里的‘它’。”

  “它说,它已经重复了十世那样的结局。天道想救傅偏楼,却从未成功过一次。”

  011被吓住了,失魂落魄地喃喃:【怎,怎么会这样……】

  谢征闭了闭眼,事实上,他之所以会认为幻觉中的东西不是自己臆想的,就是因为它在一定程度上回答了他的疑惑。

  倘若这个世界是一本书,书的结局注定了反派BOSS会杀死主角,毁灭世界。

  那么,是谁想要改写这个结局?

  ——创造系统的人。

  或者说,这个世界的天道。

第10章 生厌

  从很小的时候起,傅偏楼的身边就有了这只魔。

  它出现得毫无征兆,只是一觉睡醒,左眼就被一团耸动的黑气缠绕,看不清外界。

  随即,自己的声音在耳边突兀响起。

  傅偏楼曾以为是他太寂寞太想要玩伴了,才会诞生出它来,陪他说说话。

  但很快,他就发现不是这个样子。

  因为它总爱讲些听不懂的东西,时而咒骂,时而抱怨,时而狂笑,就像村口石头上坐着的那个疯孩子一样,根本无法交谈。

  也很少理他。

  最常对他说的话是——“把身体给我!”

  “它不是我。”傅偏楼在慢慢长大的过程中逐渐领悟到了这一点,以及,“它想要取代我。”

  身体只有一具,却藏着两个意识。

  小孩子就算再不懂事理,生存本能也让他意识到了威胁。

  他开始否认对方“我就是你,你就是我”的说法,并绞尽脑汁给它取了名字,用来区分彼此。

  他管它叫“魔”。

  书里是这样写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无形可依,蛊惑人心。

  尽管傅偏楼牢牢掌握着主权,但魔知道的东西实在比他多太多,无论怎么看书都追不上。

  每当他感到迷茫困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魔就会给他出主意。就算心里清楚它的真正图谋,傅偏楼戒备之余,还是不由自主地会去依赖它。

  他们就像一株同体共生的植物,彼此依靠地活着,却又时刻抢夺着根系和养料,达成了一个危险且微妙的平衡。

  平衡第一次被打破,是傅偏楼被爹娘送给堂舅的那天。

  纤细瘦弱的少年逃不开成人的力道,被肥腻大手包裹住手腕,朝屋子内间拖去。

  傅偏楼不是一张白纸的孩子,他清楚对方想做什么坏事。

  从十岁到十三岁,三年来,每回堂舅登门拜访,他都会找个地方躲起来,钻过鸡窝,爬过树,甚至是村口黑漆漆的水缸。

  哪怕过后会被爹娘责罚打骂,也比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好得多。

  他不是没有和爹娘提过,也清楚爹娘大概从他避之不及的态度里瞧出来些端倪,可他们却不约而同地默许了——

  说着“他是你堂舅,你怕什么?”对他的遭遇装聋作哑,有时还会将他锁进柴房,以防他躲到犄角旮旯的地方找不到人。

  就像做游戏,没有尽头的恐怖的游戏,输掉的惩罚是堂舅不经意摸来的手,和爹娘漠视的谄媚。

  那个男人享受着猫捉老鼠的乐趣似的,陪傅偏楼玩了三年。

  终于,面对身量慢慢抽条、如同枝头花骨一般含苞待放的堂外甥,他按捺不住邪心,和傅爹傅娘提了过继收养的事。

  【他们会把你送给他,别侥幸了,跟我一块离开这儿吧!】魔循循善诱。

  折磨身心都三年过去,傅偏楼早已不复过去的天真,闻言只犹豫了半日,就决定按照它的提议,收拾东西趁夜离开。

  却被发现了。

  “你拿着这些东西,是想到哪里去?”

  “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亏把你好吃好喝地供这么大,养条狗也比养你有用!”

  “孽障!孽障!”

  盛怒的爹娘把他绑在柴房里,锁上门轮流看守,直至几日后,堂舅来将虚弱无力的他接走。

  爹娘的冷眼、男人得意的笑容,以及前方仿佛吃人地狱般幽暗昏沉的厢房,彻底摧毁了傅偏楼的心防。

  于是——他闭上眼,魔苏醒过来。

  它用手将堂舅开膛破肚,慢条斯理地欣赏对方因恐惧和疼痛扭曲的神情,又将整个宅子屠戮殆尽,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接着,它赤着脚,仅着单衣,往傅家走去。

  它走到哪里,哪里就血肉横飞,又被业火灼成灰烬。

  村口的水缸也好,看惯的房屋也好,小花小草也好,无辜的路人也好,傅偏楼羡慕的王大娘一家也好,最熟悉的那两个人也好……

  无论身体里的傅偏楼怎样崩溃,怎样恳求他,喊着住手、停下,它都充耳不闻。

  它享受着拥有躯壳的感觉,肆意挥霍力量,让一个欣欣向荣的村庄转瞬灭亡。

  那一刻,傅偏楼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身体里究竟住了什么——

  他没有取错名字,那是魔,妖魔的魔,是从炼狱爬到人间来的索命厉鬼。

  哪怕他也曾在许许多多孤枕难眠的夜里,和着颠三倒四的骂咧声逐渐入眠。

  哪怕他习惯且依赖着陪伴在身边的唯一一点声息。

  哪怕他们每晚都共同谋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好似相依为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