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boss救赎指南(扇九) 第299章

作者:扇九 标签: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他按住眉心,试图平复心绪,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决堤般击拂而来,想什么都不得章法,愈发急躁下,眼前竟腾起缕缕黑雾。

  【怎么回事?】

  魔的声音骤然响起,【傅偏楼,你在害怕?】

  “害怕?”

  傅偏楼一怔,随即嗤之以鼻,“胡言乱语。这世间有何物值得我怕?”

  【是么……】

  魔意味不明地笑了声,【那个任务者,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

  傅偏楼蹙眉,他被柳长英禁足在清云峰,什么都做不了。

  除了派无名的人去荒原找寻,还指望如何?

  【说得也是,是我多此一问。】

  轻飘飘地应完后,魔又开口,傅偏楼总觉得它语气中带着莫名的煽动。

  【一个好用的任务者罢了,就算当真有何不测,换个主事便好。我看,以前你常用的那个叫杨不悔的家伙也挺不错……】

  “谢征还没死。”

  傅偏楼打断它,先前那股失措的情绪再度浮上,搅得他心神不宁。

  阖目调息片刻,他收敛了失态,眸色沉定下去。

  掐诀点上空白笺纸,纸鹤飞起,细细将安排吩咐下去后,傅偏楼拂袖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谢征之于他,算什么?

  方便行事的棋子、颇有默契的同盟、最不可信任的任务。

  就如魔所言,这样的家伙,死掉也无所谓,不如说反而该松一口气。

  光是他的存在,就会不断地令傅偏楼回想起曾反反复复落入囹圄、匍匐人下的那几辈子,领略到自我的无能、可笑,和软弱。

  天道使他徜徉在看不见出口的轮回中,折腾出这荒唐的一出戏,傅偏楼已懒得追究背后成算。

  对他来说,活着只是活着,有一天算一天。

  所做的一切,不过为了让自己过好一点,毕竟他怕疼、怕苦,厌恶受制于人。

  但这些东西都是可以忍受的。

  呆在清云峰上,等待着传讯的日夜却令他逐渐难以忍受。

  分明是平日里见惯了的一成不变的风景,高不胜寒的峰顶,到了秋日,抬眼便是苍凉的天与云。

  强烈的孤寂,忐忑,不安,空空如也。

  按捺到第五日,无名仍然未能传来任何消息。

  傅偏楼在水潭旁的松石前枯坐半宿,晨曦撒落肩头,柔柔扫过被夜露沾湿的衣襟。

  余光触及,他不禁想起,为了避人耳目,谢征总趁此刻上山。

  从阵中走出,穿过松涛掩映的小径,敲开他的屋门时,肩颈也会洇出相似的痕迹。

  这么想着,他缓缓起身,步入山后禁地,提枪去找了柳长英。

  一场与其说比斗、不如称作以命相挟更为合适的混战,最终,傅偏楼如愿以偿,拖着伤重的身体被放下了山,马不停蹄地奔向荒原。

  他不明白自己是在做什么,简直像被另一个人夺舍了似的,冲动而疯狂。

  不眠不休,冷醒到精明地追查、搜寻,不放过毫末线索,跟着来到一座藏匿偏僻的秘境中。

  看到倚在宫殿角落,浑身是血的青年时,傅偏楼头顶吊了许多日的利刃差点落下,浑浑噩噩的眩晕之后,他近乎无意识地扑了过去,扣住对方温热的手腕,死死抵住脉搏。

  指腹下是活生生的跳动。

  傅偏楼这才抽了口气,后脊连同掌心都是冷汗。

  他在害怕,无可否认、无可辩驳。

  他害怕这名任务者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再也不能回到清云峰,与他说话。

  他从不知天底下有这等宛若焚心的感觉,不是因自身处境而起的惶恐,而是因另一个人的安危生出的牵挂。

  ……太可怕了。

  待那双黑眸睁开,望进他眼中时,傅偏楼哆嗦地咬住下唇,太可怕了。

  魔在耳旁低喃,像是憎恨,又像怜悯:

  【由爱故生忧, 由爱故生怖……】

  【傅偏楼,】它哈哈大笑,【你完了啊!】

  【这家伙是什么人,你也敢喜欢?告诫过你多少遍,任务者居心叵测,在你被些许假意钓上钩的那一刻,注定是自寻死路!】

  傅偏楼呼吸急促起来,他盯着左腕上那根失而复得的红绳,心底缓缓坠沉。

  原来他真的像那副纸鸢。

  被系上线,就逃不了了,彻底栓死在谢征手里。

  却还无怨无悔。

  难怪十次轮回,都以惨败收场。

  任务者,就是这般一点一滴收紧猎网,将他勒死的吗?

  *

  傅偏楼会下山来寻他,着实出乎谢征的意料。

  对方踉跄跌在怀里,紧紧攥住他的手腕时,谢征甚至错觉傅偏楼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然而,那张形容昳丽的脸再度抬起时,浮现的神情却无一丝软弱,淬了毒般阴沉。

  “你到此地来干什么?”

  轻蔑的问话,仿佛居高临下地斥责属下,“那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胡乱无事生非。要不是柳长英忽然让我下山历练,顺道过来看看,你打算困多久?”

  他不提还好,一说,谢征也想起先前的经历,脸色一变。

  “……不多久。”

  轻轻推开傅偏楼站起身,他的嗓音寡淡下去:“阵法我已破了,聚集的妖兽皆数斩毙,再养数日伤就能出去。”

  “真威风。”傅偏楼冷笑,“如此厉害,怎会落入这般境地?”

  “便要问你了。”

  伸手入怀,取出一个纹着青花的小瓷瓶。

  瓷瓶并非凡物,瓶口封着不令药力逸散的灵符,本身就价值不菲。

  可相比起里边的丹药,简直不值一提。

  “我是追着这个,才会误入秘境。”谢征低声道,“前来荒原的路上撞见的。”

  准确来说,是无名成员暗地准备进献给附近世家家主的宝贝,却不知为何走漏了风声,引得一场混战,他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更何况,他比谁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神丹。”

  谢征盯着傅偏楼的眼睛,“我以为,成玄死后,你便不必再炼制它了。”

  以血肉凝就的丹药,光是想想怎么来的,他就觉得手里的瓷瓶在灼烧。

  “偶尔。”

  傅偏楼挪开目光,“有了它,行事会方便不少。”

  这样轻描淡写的态度几乎瞬息点燃了谢征心中的怒焰。

  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傅偏楼忽而想到什么似的:“对了。”

  目光在瓷瓶上一掠而过,像是觉得是个好主意般,他眼眸微亮。

  “我记得,你是杂灵根?”

  谢征的修为从不落于他后,久而久之,傅偏楼差点都忽略了这件事。

  而此刻,他重新忆起,这是天资差劲的任务者,不,天底下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诱惑。

  是将一个人留在身边,最好的恩惠。

  “既然你拿到了,这瓶就是你的。”

  傅偏楼努力让自己显得不以为意些,“等回清云宗后,我再为你炼制几炉,洗得彻底些……”

  谢征蓦地哂笑。

  他说不清积蓄在心头,沉沉欲倾的情绪因何而起。不仅仅是愤怒,时不时还夹杂着尖锐的刺痛,宛如火中崩碎的锋利铁片。

  掌心瓷瓶为灵力缠绕,化为灰烬。

  迎着傅偏楼错愕的眼神,谢征只冷冷道:“我不需要。”

  他其实想问,为何不多爱惜些自己的身体?

  也想问,知不知道这么做很危险,容易招惹他人觊觎?

  ——这回的意外里,他便遇上了一个追着所谓神丹而来、想要探明炼丹药方的修士。

  对方是炼器世家出身,兴冲冲地告诉他,这或许是传闻中的上古血脉,无垢道体。

  令世人趋之若鹜的极好材料。

  不难想象,倘若傅偏楼被他发觉,可能会遭遇怎样的事,尽管那人看上去并无恶意。

  质问的话到了唇边,却无法出声。

  因谢征蓦地察觉了不对:那些话听上去,比起叱责,更像是担忧。

  平心而论,这桩事傅偏楼做得很小心,就连他也是至今才发现。

  在眼下修为还算不得多高的时候,神丹的确是一大助力,与所得之利相较,冒的风险不值一提。清云峰又不是谁都能上去。

  再者,傅偏楼也非心中没数之人,年纪虽不大,手段却很老辣,他素来放心。